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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白母身體一下子垮掉之后,什么事都往灰暗方面想,每日憂思著自己亡故之后,女兒該怎么辦?發現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之后,心情加晦澀悲哀了。她從不怨嘆自己命苦,身為一個奴婢,小命捏主家手上,日子過得是好是壞,都得認。她是個溫順認分人,受了再多苦,也沒恨天怨地咒蒼天不公。
一個奴婢自是應該認命,但一個娘親,卻永遠放不下她孩子;尤其知道自家孩子隨時會失去一條命時,是日日夜夜寢食難安。
自己命苦沒關系,但孩子命苦可不行。不過,她又能怎么辦呢?
兩個孩子如今處境都這樣危險……
“阿娘,您又說這種話了。我不會被殺頭,也不會讓昭勇侯被殺頭。我們都會過得好好——”
“小云,你別是去見了他吧?”白母一時大驚失色,失聲問。
“我又不是笨蛋,何況我也不圖他什么,干嘛去找他?”白云看了眼灶火,確定不必再添柴進去,便走到娘親身邊拍撫她背,并倒了杯溫水給她喝。“我今天去鎮寧庵觀禮。您也知道今日是定恒師太正式接下鎮寧庵住持日子,同時也是陳夫人監禁期滿好日子,場面可熱鬧了,來了好多貴人,其中就有昭勇侯。我這次近看了他,看得可仔細了,不像上回只能遠遠看上一眼,沒留下印象。”
“他……看起來怎樣?”雖然百般忍耐,卻終是問出口。
“還不錯。畢竟是個有實權將軍,看起來真是威武極了。”白云當然是報喜不報憂。對于趙思隱京城尷尬處境,就不用讓娘親知道了。這種事,她們也幫不上忙,說了只徒增煩惱罷了。
“是嗎……那就好。”白母有些安慰地說道。“他過得這樣難,這樣兇險……哎,小云,你一心想考狀元,是不是想金鑾殿上告御狀呢?”
“阿娘,御狀不是什么人都能告。而且,這件事必須謹慎隱密,不能簡單粗暴就這樣捅開來,那樣反而壞事。”
白母疑惑道:
“怎么會壞事?那樣可怕事,愈早讓皇帝知道,也能早早把那些奸人給抓起來,而且還能證明昭勇侯無辜……”
“純粹證明昭勇侯無辜當然容易,但這對昭勇侯有什么好處?對皇帝來說,處置一個不忠叛國者,如果唯一收獲是證明一個將軍清白,那他根本不會對這件事有所重視,反而還會對昭勇侯生出惡感……”
“怎么會生出惡感?他這樣忠心耿耿地極北之地護衛我大雍北方門戶,那里可是比我們小歸村加苦寒地方。別說他是一金尊玉貴侯爺了,就算沒有襲爵,只是個庶子,也沒見哪家勛貴庶子肯吃這樣苦頭!”白母急聲道。
白云當然明白娘親不解與焦慮,但她實沒有辦法很清楚地跟娘親說明她想法以及做法。娘親一輩子都是個安分守己小婦人,她世界也很簡單,就算年少遭遇不幸,吃了苦頭,所體會到,不過是深宅內院那些伎倆罷了。
對朝堂之事,她是完全無法理解。
“阿娘,您別急。我也是近對京城以及朝廷有些許了解之后,才知道之前想得太簡單。為了不讓事情辦壞,我只能加小心地計量……”
“你一個女孩兒京城,又能有怎樣計量?還有,你找誰了解這些朝廷之事?慎嚴庵師父們是出家人,不可能會了解這些;而陳夫人她們才剛進京,了解也有限——”白母愈想愈不對,拉著女兒問:“小云,你老實說,你這些日子以來是跟誰打探這些事?你不會是跑去跟那些舉人士子胡混吧?”
“當然不是。我又不喜歡跟陌生人閑嗑牙,怎么會跑去跟那些人胡混?別說那些書生舉子,如今還是我對手,沒有交好可能了。”
“不是對手不對手問題,而是你是女孩子,就算大雍民風開放,也沒見哪個女孩會混一群男人堆里吃酒玩樂。所以我就怕你不管不顧,以為穿了男裝就可以把自己當成男孩兒看,忘了男女之大防……”白母嘮念了好一會,才想到偏題了,忙轉回來:“好,既然你說沒跟那些舉人混一塊,那是跟誰?”
“還會有誰?這十年來,柯家公子、賀家公子每年都讓人送來一車糧食布料書籍,說是感謝我們陪伴陳夫人,他們就是京城人啊!我自然找他們打聽消息。前陣子我不是說他們找我去踢球嗎?”出于某種別扭心思,白云想也沒想,就將柯銘這個路人甲也拉出來跟賀元名字放一起……這樣一來,就不會顯得賀元特別突出了。
“是了,你確實說過……”自從大病一場之后,白母記性差了很多,并不太記得當年那幾個到慎嚴庵探望陳夫人貴公子們是什么來路。“他們是官宦子弟是嗎?”也只有這樣身分,才會清楚朝廷事。
“都是勛貴人家公子。一個是侯府世子,一個是國公府嫡幼子。”
白母一驚,沒料到當年那幾個孩子身分竟這樣顯赫。
“小云,他們如此身分,這些年一直寄書給你,是想讓你考狀元,招攬你投效嗎?”身分上天差地別人,多年來一直頻繁書信往返,如果不是有這樣目,那實是說不通了。
白云抿了抿唇,嘴上說道:“剛開始只是感謝我們照顧陳夫人,見我們孤兒寡母生計困難,有心相幫些許。后來,他們看我書讀得好、球踢得好,要我兩樣都別落下,日后才好來京城謀前程。”但心底其實知道不是這樣。
“可,你是女孩兒啊。”
“他們又不知道。再說,反正我們也不會京城久留,要是一切順利話,咱們考完后就回小歸村了。”要是不順利……一切,也就無所謂啦。
“也是……”
“好了,不用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將灶上悶好米飯端上桌,幫娘親盛好飯,她這么說道。
白母嘆了口氣,接過碗,安靜吃起飯來。
白云一邊吃飯,一邊心底比較著柯銘與賀元兩人不同。
他們都是每年會往她家送年禮人。柯銘送東西很中規中矩,平凡無奇;賀元送東西很用心,雖然也全是不打眼東西,但白云卻能從中感覺到一種用心細致。
柯銘每年讓莊頭送來糧食等物,都是基于感謝以及客氣,并沒有個人情緒里面,所有禮品都是莊頭去置辦,當然沒自己經手。對柯銘而言,她白云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鄉下孩子,與他階級差距太大,他想都沒想過僅僅幾天萍水相逢,就要把她當成一個朋友對待。
當然,柯銘這樣想法才是正常。
不正常是賀元。
從不斷寄來書信物品里,白云剛開始覺得這人真是莫名其妙透頂。給她寄了精細糧食、結實保暖布料、科考用得上所有書籍,以及一封寫來跟她斗嘴吵架信。
對于短暫相逢又身分差距太多人,白云通常也是過眼就忘;而賀元這個人,卻用他方式讓她必須一直記得他。至今白云仍然搞不懂賀元當時想什么。一個貴公子,就算日子過得再無聊,也不至于對一名千里之外鄉下孩子掛心至此吧?但他就是這么干了!而她從一開始滿肚子腹誹,到后來習以為常,再后來居然變得期待。白云有時想著自己這么個意志力堅定人,都會被賀元給攻克掉,不得不說,這賀元,也實是個狠角色了。
而,這個狠角色,如今正跟她斗氣呢。
看起來會氣滿久樣子。
哎,真麻煩——
該怎么辦才好呢?
白云真覺得很冤,這個架,不僅吵得不是時候,還不應該。
可,她要怎么讓他了解,如果她有所隱瞞,不過是因為——她開始意起他,希望他不要過度涉入這一團混亂里,免得招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