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達夫生平事略及文學創作
郁達夫,原名文,字達夫。1896年生于浙江富陽,三歲喪父,家庭生活陷于困頓,靠母親傭工買貨的收入維持生計。
1902年入私塾,1907年入富陽縣立高等小學堂讀書,九歲即能作古詩。
1909年春初考入嘉興府中學,暑假后轉入杭州府中學,與徐志摩同學。1910年春又轉入美國長老會在杭州辦的育英書院,兩月后因參加學生反抗校長壓迫的風潮而被開除,旋即進入美國浸禮會在杭州辦的一個中學。1911年至1913年因時局動蕩,在家自修。
1913年隨長兄郁華至日本留學,于1914年夏季考入東京第一高等學校,開始官費留學生活,1918年夏季考入東京帝國大學經濟學部,1922年獲東京帝國大學經濟學學士學位,精通英文、德文和日文。
郁達夫在中學時代開始文學創作,1921年6月,郁達夫和郭沫若、成仿吾等人組織成立創造社,負責創造社刊物的編輯工作。同年10月,出版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部白話短篇小說集《沉淪》,由此奠定了郁達夫在新文學運動中的重要地位。
1926年3月間,于編輯《創造月刊》創刊號后,即奔赴廣州任中山大學文科教授,同年十一月離職。1927年編輯《洪水》半月刊、革命政論性的小型刊物《民眾》。同年《郁達夫全集》開始出版。
1930年2月,同魯迅等人發起并組織中國自由運動大同盟,同年3月加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后又退出。1933年年初加入宋慶齡、蔡元培所主持的民權保障同盟,同年夏天,移家杭州。
1936年2月,赴福建任福建省參議,抗戰爆發后離開。1938年春末,應郭沫若之邀,赴武漢參加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的抗日宣傳工作,同年末赴新加坡任《新洲日報》的副刊編輯,并任《華僑周報》的主編。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新加坡華僑組織文化界戰時工作團并創辦戰時工作干部訓練班,任工作團主席和訓練班主任。1942年春,日軍逼近新加坡,同胡愈之等撤退并輾轉到達蘇門答臘島。1945年日本投降后,據傳被日本憲兵隊秘密殺害于武吉丁宜附近的荒野中。1952年郁達夫被追認為革命烈士。「1」
郁達夫的文學成就主要體現在小說和散文創作上。前期以小說為主,小說寫作主要集中在日本留學和歸國后的幾年;二十年代中后期,小說創作減少,開始偏向散文和古體詩的寫作。
從總體來看,郁達夫的前期文學創作偏重情感的宣泄,不加掩飾地坦露內心,特別是小說,以青春期的生命沖動為小說敘述的原動力,表現青年人的性苦悶,以及生命力受到傳統道德和社會現實的阻壓后,內心世界的狂躁與冷靜、自傲與自卑、純潔與罪惡等矛盾情感相交織的內心搏斗。特別是在對“零余者”形象的塑造上,以自我生活經歷為審視對象,不注重故事情節的邏輯關聯,而是以情感為組織故事的脈絡,著力營造情調。與此相適應,這時候的小說和散文在文體上幾乎難以分別。如1922年寫的散文《歸航》,敘述留學日本歸國途中的所見所感。除了情感的抒發更為蕪雜恣肆外,和他的代表作《沉淪》在寫法上幾乎非常接近。郁達夫早期創作并不嚴守體裁的規范,對他而言如何把被壓抑的感受抒發出來才是他關注的中心。故而在情感抒發和寫作手法上帶有非常鮮明的個性色彩,這就是他所謂的“自敘傳”創作主張的體現,讀其作品,誠如他在《中國新文學大系散文二集導言》所言:“則這作家的世系、性格、嗜好、思想、信仰以及生活習慣等等,無不活潑地顯現在我們的眼前。”「2」因此郁達夫前期的創作帶有很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在他身上體現了典型的“五四”精神。在東西方思想的沖撞下,“五四”時代是強調個性解放的時代,凸現個性和“真我”是時代的最強音。以個性主義為武器,他們不僅要沖破整個社會的束縛,也要沖破傳統因襲對自我的束縛。青少年時期嚴格受傳統教育的郁達夫,一到日本這樣一個深受西方文化影響而又十分開放的社會,在自我意識萌生壯大的同時,又感受到老大帝國子民的屈辱和傳統道德意識的擠壓,心理和情感難免失衡,郁達夫前期創作正是表現出新一代青年精神上的矛盾和痛苦,代表作《沉淪》“是描寫著一個病的青年的心理”,“里邊也帶敘著現代人的苦悶”。故而其早期創作在青年人中引起很大的共鳴。這種情緒端倪,在我們所選的小說《蔦蘿行》《春風沉醉的晚上》,散文《小春天氣》中都有所體現。
郁達夫的后期創作,無論從情感還是文體,都趨于純凈和規范。一般認為以1927年發表的《過去》為標志,在表現靈與肉的沖突中,逐漸由肉欲的沖動轉到表現情欲的凈化,同樣由對“性的苦悶”轉而表現“生的苦悶”,自我坦露有所節制,社會性的寫實內容得到加強。藝術風格也由情感宣泄的汪洋恣肆變為社會關照的平靜通達。后期郁達夫的創作以散文特別是山水游記為重,前期那種極富張力的浪漫情感變為帶有名士的孤傲激憤,面對1930年代更加復雜的社會現實,郁達夫不斷地向傳統回歸,企圖以帶有“名士氣”的放浪形骸和隱遁田園的淡泊寧靜為自己尋找思想出路。但作為關注現實的現代知識分子,郁達夫仍舊是不能忘懷現實的,我們在《釣臺的春晝》《雨》《寂寞的春朝》等散文中依然可以體會到他當時復雜的內心世界。在郁達夫后期大量的山水游記中,在藝術創造我們最可注意的地方是:他創造性地將傳統游記散文轉化為現代美文,融合古代游記布局謀篇的手法,借鑒古典意境,在觀照山水的過程,將個人心境、情緒融入景物描寫中,既可看出郁達夫駕馭文字的深厚功力,也可看出他心與物游,情與景諧的自由心境。讀他的游記散文,不但讓人體會的身歷其境的逼真,更感覺到心歷其境的忘情入微。在他筆下充分地將自然美創造性地轉化為藝術美,同時也達到了文體美與境界美的高度統一,這在他的散文名篇《故都的秋》《雁蕩山的秋月》《西溪的晴雨》都有所體現。郁達夫在寫記游散文的同時,也創作出一批記人的名篇,諸如《志摩在回憶里》《懷魯迅》,知人論世,抓住人物的性格特征,通過一個兩個細節,生動地傳達出人物的神韻,如徐志摩的天真灑脫、魯迅的冷峻睿智,宛如在人眼前。
參考文獻
「1」參見馮雪峰遺稿:《郁達夫生平事略》,1978年想《新文學史料》第1期。
「2」《〈沉淪〉自序》,《郁達夫文集》(七),第149頁?;ǔ浅霭嫔?,三聯書店香港分店198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