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時候顧小軍來了一趟家里，本來徐蘭也喊了程斌，但目前雷偉案的偵破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展開，還有一些案件嫌疑人在逃，對這些人的抓捕仍然是迫在眉睫，程斌此時人也在外地，就讓顧小軍來代表了。
    這頓飯吃得算是很開懷，主要是大家心頭的陰霾盡去，顧小軍就大致說起整個過程的全貌，事情發(fā)生后，程斌找上省廳老領(lǐng)導(dǎo)向陽光，從找上這位副廳長的時候，案件就可謂是通了天，省委省政府內(nèi)部緊急召開的協(xié)調(diào)會議上面據(jù)傳討論激烈，當然，這些都不是顧小軍所能知道的，顧小軍此時能說出來，大概消息來源也是程斌那里。
    程斌本身背后就有李靖平的支持，想來這些風(fēng)吹草動，程斌的舉動看似魯莽，實際上是有勇有謀。而顧小軍今天跟程燃一家說起，也有程斌透露讓他們知道的意思。
    據(jù)說協(xié)調(diào)會議上有的主張案件不必大張旗鼓，還是得小心求證，否則引起動蕩，對目前良好的環(huán)境是個破壞，會不會影響到日后的招商引資。也有人提出“損害正常經(jīng)濟秩序的行為就是腐肉毒瘤，必須要堅定的清除，才能體現(xiàn)政府打擊一切類似行為的決心，才是創(chuàng)造經(jīng)濟良性環(huán)境的定心丸。”
    后面還是這種說法占了上風(fēng)，由此公安廳立案，副廳長向陽光為總指揮，掌握偵查了重大案情的山海市公安局常務(wù)副局長程斌為副指揮長，案件調(diào)動湘省，楚州等好幾個地區(qū)市縣的大隊，中隊，涉及刑偵，經(jīng)偵，技偵還有相關(guān)政法檢察機關(guān)，多方協(xié)同，組成了十幾個小組，分管偵查，抓捕，取證，統(tǒng)籌，法律支持和后勤。
    顧小軍說偵破小隊都是八個，他屬于偵破一隊，抓捕了雷偉后，就待命休整，其實差不多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
    整個專案組還在運作著，抓捕組來自各地組成的警員此時也在對證據(jù)鏈上的相關(guān)人士進行追逃歸案工作，經(jīng)偵和取證組在對雷偉的鑫隆集團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進行梳理。
    聽顧小軍這么說起來，徐蘭不無揚眉吐氣道，“就是該把這些人繩之以法！小軍你們做得好！真讓這些人再這么為非作歹下去，以后造成的社會危害，恐怕更為嚴重。跟你說過吧，在派出所里面，那個小混混還跟我吊兒郎當！現(xiàn)在還笑得出來嗎?！彼€是對程燃的遭遇心有余悸。
    程飛揚皺了皺眉道，“說到底，什么都怪不了，要怪，就怪他們罪有應(yīng)得?！?br/>     現(xiàn)在外面有些說法，說是之所以雷偉幫遇到這種下場，就是因為招惹了他們伏龍，結(jié)果現(xiàn)在王立剛也被抓了，貝拓那邊徹底老實了。
    程燃知道程飛揚還是不愿意看到這種說法傳揚開去的，這種說法，乍一看好像來頭很深，藏頭露尾，但其實不利于一個企業(yè)的正常發(fā)展。
    程燃知道自己父親現(xiàn)在，是一門心思撲在伏龍的建設(shè)壯大上面。之于貝拓，之于雷偉，都只是一時的試煉石，總有一天回過頭來再看，那只是通往星辰大海道路上的沙礫。
    有時候程燃又覺得欣慰和慚愧，他是仗著兩世人生的經(jīng)驗，而自己父親這樣的認知和格局，是在逐步變強的成長中孵化綻放出來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好像兒子還是比不上老子啊。
    顧小軍吃完飯要走，程飛揚和徐蘭又大包小包的給他拿了很多盒裝的零食，小吃，顧小軍說用不到，他又不愛吃，徐蘭笑道笨啊，帶回去給女朋友啊，顧小軍這才訥訥笑著收下，最后說嬸嬸我總有一種賄賂民警的感覺，結(jié)果差點被徐蘭打出門去。
    程燃幫他提了禮品下到樓下，放他車里，顧小軍給自己點了支煙，在程燃家被看著，知道程燃一家都不抽煙，自己也不好吸，估計憋壞了，出來后深深吸了幾大口。
    “你當初給我的那張紙條里寫了好些地名后來根據(jù)雷偉的供述，那些地方都很是隱蔽，你是怎么知道的？”
    顧小軍看著他。
    程燃看過來，這個時候蔣舟從外面進了院子，跟程燃打了個招呼，說回家去報表，一會還去店上，然后去了里面的單元樓。
    程燃指了指蔣舟，道，“我有眼線啊，剛剛同我叫你軍哥的人叫蔣二娃，蓉城地頭上的地頭蛇，當然不是指混混黑社會的意思而是其實是大院里長大的，遠近聞名，朋友很多，很有門路?，F(xiàn)在在幫我開店，雷偉幫的事情，是我讓他查的，你知道的，對于他那種人，自然會有很多江湖傳聞。我只是把這些匯總起來，給你而已?！?br/>     顧小軍笑道，“和你表叔說的一樣?！?br/>     程燃有不好的預(yù)感，“大斌哥說啥呢？”
    顧小軍道，“程斌說，‘問了也白問，那小子不會說實話的’?！?br/>     程燃愕然。心頭還是不由得暗暗驚詫，類似程斌，顧小軍這種在一線摸爬滾打，什么人都見識過的老刑偵來說，識人看人還是很刁鉆的，自己想要把他們糊弄住，只怕也只是一個奢望了。
    當然，程斌也知道拗不開他的口，所以這叔侄之間，倒像是有了一種奇特的默契。那也是程斌和顧小軍徹底沒把程燃當自己的小輩后輩來看待了。
    “雷偉在供述的時候，多次提及到你，都不是什么好話，但是這些都和他的犯罪案件無關(guān)，所以基本不予采用?！鳖櫺≤娍粗倘?。
    程燃點點頭，想來雷偉也會攀咬，說自己整他的事情，但說到底，這種話在一般人聽來，都覺得他失心瘋吧。一個黑社會大佬，一個高中生，再加上雷偉為了抵賴各種胡編亂造，這種話，自然也是沒有人采信的。
    顧小軍準備上車，程燃道，“表叔不會怪我吧？”
    程斌有功。但這次的功績，出自于讓西南地界措手不及震蕩的“下克上”，所以未來程斌的前程如何，很難說。本身就不乏太多掛滿勛章，卻置于虛職清閑養(yǎng)老的例子。
    顧小軍笑著搖搖頭，“你啊，人小鬼大。程斌讓我?guī)Ь湓捊o你‘我看見風(fēng)暴而激動如大?！?。”
    隨后顧小軍發(fā)車啟動，面包車拋下尾煙，迅速漸行漸遠。
    竟然不是有關(guān)于維護正義之類的說辭啊
    程燃知道這是出自里爾克的詩《預(yù)感》：
    “我像一面旗被遼闊的空間繚繞，
    我預(yù)感將來的狂飆，我必須忍耐，
    萬物不動。
    門還輕柔關(guān)閉，煙囪里寂然無聲，
    窗子還未震顫，塵土還很重。
    我看見了風(fēng)暴而激動如大海，
    我把自己舒展，又蜷縮回去。
    然后掙脫自身，孑然，
    置身在偉大的風(fēng)暴中?！?br/>     當王光華被突破后，涉及多起影響巨大的命案，案件就被公安部掛牌督辦了。
    雷偉案被定義為黑惡勢力案，打擊力度擴大，在這樣的打擊下，除了核心涉案人員，類似于袁奎那樣的社會混混流氓，因為手上可能和雷偉相關(guān)的暴力案件，恐怕也就從拘留所轉(zhuǎn)移到看守所，等待量刑，一時三刻，是出不來了。
    也有王立剛這樣的，為雷偉鑫隆集團的金融犯罪保駕護航，最終翻了船。王立剛涉及雷偉案被抓捕也一時影響到了貝拓，貝拓在西南重地出了這么大一個事件，高層竟然被抓捕，消息出來，貝拓當期的股價一根大陰線就拉了下來。
    但貝拓總公司還是很有智慧，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大動干戈的臨陣換將，而是牢牢把吳枝山重新扶上高位，不惜一切給予支持，穩(wěn)定西南。
    對外界釋放的信息也相當明確，這不是西南的班子垮了，而是高管王立剛的個人違法犯罪行為，在這種情況下支持吳枝山，比起空降管理團隊到蓉城貝拓引發(fā)軍心震蕩，此舉更顯得清者自清，胸有成竹。
    對于從報紙上得到的這個信息，程燃還是覺得，貝拓沒有出昏招犯錯誤，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吳枝山這么個人物，其實還是很棘手的，他一時敗給伏龍，是敗給了程燃對程飛揚幕后的支持，還是敗給了貝拓長久以來的自身詬病。
    然而這場事件讓吳枝山牢牢掌權(quán)，如果他痛定思痛，大刀闊斧改革，同時又和程飛揚對上這么久熟悉對手的情況下，下次再想來一回毒訂單那樣的招數(shù)把吳枝山控制權(quán)打掉，那就難上加難了。
    不過程燃隨后合上報紙，還是覺得自己有些貪婪的想為所欲為了。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掌握的。
    沒有吳枝山，還有王枝山，楊枝山，自己父親走在這么一條路上，遲早那就是要和各種各樣商業(yè)上厲害的人物對上，前路并非一馬平川，相反多了很多磨礪，并不是壞事。
    總而言之，還是應(yīng)該對自己父親和他一手打造出來的伏龍，要有信心。
    而此時的蓉城貝拓公司總部，吳枝山也確如程燃所料，面對擺在面前，明顯不是什么泥腿子，而是真正強敵勁旅，很可能也將是未來中國通訊設(shè)備領(lǐng)域，一條陸地巨龍的伏龍，吳枝山定下了自己雄偉的目標。
    很多年后，人們看這段商業(yè)浪潮史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貝拓當時出奇的清醒，沒有替換掉吳枝山，是他們做過的也是最慶幸的明智決定。
    而在那棟外觀肅穆的貝拓大樓內(nèi)部，吳枝山對自己面對這個很可能將橫掃通訊設(shè)備行業(yè)領(lǐng)域的敵人，當時的盤計，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搜集伏龍的商業(yè)發(fā)展計劃，同時作出評估，試圖搶在對方的業(yè)務(wù)之前布局。
    一句話道來，就是伏龍做啥我做啥的計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