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輳悲傷感嘆,追悔莫及,韓瑞沉默不語,演戲可以,
然而斯者已逝,即使只是名義上的親人,沒有多少感情,但是
也耍保持基本的敬意,違心作態(tài)的事情,韓瑞實在是做不來,
本性使然,與閱歷無關。
輕輕嘆氣之后,武士藜好像也慢慢的平復了心情,低頭垂
視,似乎在默哀悼念,車廂內(nèi)又沉寂下來,滴答的蹄聲,在寂
靜的夜里,十分清脆響亮,韓瑞默不作聲,耐心的等待。
過了片刻,武士貘說道:“賢侄,我覺得,有件事情,必
需告訴你。”
“請武都督垂示。”韓瑞淡然說道。
“天地可證,武家與賀蘭家,從來沒有過什么婚約?!蔽?br/>
士貘平靜說道:“更加沒有過指腹為婚之事。
韓瑞表情略微驚訝,事到如今,武士貘根本沒有必要欺騙
自己,那么剛才……也難怪了,武士鹱開口之后,賀蘭安石連
話也不敢多說,輕而易舉的放棄了。眼睛掠過奇異之色,韓瑞
問道:“既然如此,武都督為何不直言,揭破賀蘭安石的騙
局。
“賢侄何必明知故問?!蔽涫旷φf道:“先入為主,
賀蘭安石花言巧語,眾人已經(jīng)有七八分篤信,我若是矢口否
認,別人只會懷疑,坐實了武家故意悔婚的罪名,也正中了賀
蘭安石的下懷。&q;
“所以·武都督干脆將計就計■▲▲■■■&q;韓瑞說道=“來了個
順水推舟,令人佩服?!?br/>
“其實,我也沒有欺瞞大家?!蔽涫旷p嘆說道:“當
年,我與五弟,的確是情同手足,平日閑聊之時,也有過這樣
的意向,然而等到明則出生之時,五弟已經(jīng)逝世,沒有機會與
他商量這件事情,也是可惜了。&q;
“這么說來,也是三哥的幸運?!表n瑞說道。
似乎知道韓瑞口中的三哥是誰,武士黍§輕輕搖頭,緩聲說
道:“我臥榻休養(yǎng)期間,錢豐與明則已經(jīng)定下親事,你可知
道,我為什么一直沒有答應?”
門第之見?韓瑞心中猜,1,自然說道:“不知。”
嘴角多了點笑容,武士貘說道:“錢豐,還是不錯的,年
少有為,出身是差了點,但是也知道努力上進,為人誠誠懇
懇,對待明則也是情真意切,勉強配得上武家的女兒?0”
“既然如此,武都督何不將就同意,使得有情人屬成眷
屬?!表n瑞趁機問道:“難道還有仆么疑慮不成?&q;
“因為,明則的確是有婚約在身,許了人家,所以,我猶
豫不決,拖延到現(xiàn)在,也下不了決心,是否耍答應這門親
事。”武士黍§說道,臉上多了抹高深莫測的表情。
不是吧,韓瑞頓時愕然,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生平,從來沒有失信于人?!蔽涫旷C然說道:“以
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br/>
韓瑞無語,既然明白,武士貘也算是老狐貍級別的人物,
他的話不能盡信,但是對于古人的信用程度,韓瑞也沒有懷
疑,縱觀古代官員百姓,就算是所謂的奸臣,可以責斥他們貪
得無厭,敗壞朝綱,陷害忠良,仗勢欺人,但是應該很少人會
言而無信。
而且,可信度還是頗高的,至少拿了好處,一定會替人辦
事,辦不了的,甚至退回賄賂的錢財,不像現(xiàn)在,吃干抹凈,
抽褲子走人不認賬,那是常有的事情,沒有絲毫的職業(yè)道德,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也難怪大家總覺得古代好,越來越
懷念過去了。
恍惚回神,韓瑞皺眉道:“許了誰家?”
“你……真不知道?”武士藜§問道,眼神別有深意。
隱隱約約,有些不對勁的感覺,韓瑞茫然搖頭,干脆說
道:“武都督的家事,在下如何知情,可否賜教?”
不是韓瑞想要知道,而是幫錢豐問的,免得他現(xiàn)在還糊里
糊涂,以為可以十分順利的抱得美人歸,放松了警惕,沒有防
備,最后又出現(xiàn)意外,悲痛欲絕,欲哭無淚。
“自然不成問題。”武士藜§右手在左袖摸索了片刻,拈了
頁紙出來,遞了過去。
“這是什么?”
“婚書?!?br/>
韓瑞臉色突變,連婚書都有,不像有假,暗暗為錢豐憂
心,動作也不慢,接過的婚書,摸了下紙質(zhì),光滑之中,又有
點兒粗糙,撩開半邊車簾,借著月光打量,發(fā)現(xiàn)婚書顏色暗
黃,應該是保存了好多年了。
月光如水,不過真的映照在紙上,卻顯得有些朦朦朧朧
的,看不清楚婚書的內(nèi)容,韓瑞瞇起了眼睛,在車廂角落的明
格,取來了火折子,戇!戇!鄒窄幾聲,過了片刻,一朵幽暗青森
的火焰,出現(xiàn)在車廂之中。
左手拿著火折子,右手拿著婚書,輕輕靠近,一縷涼風吹
過,火焰幻滅不定,忽聽輕微的撲響,閃電式的,車廂里出現(xiàn)
了一團火球,一明一暗,待光線穩(wěn)定下來,武士貘見到的,卻
是韓瑞非常無辜的表情,還有
殘留半角,仍在燃燒的婚書。
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火焰燃盡余下的半角紙頁,眼看就
蔓延到手指,韓瑞輕輕伸手,手指放松,帶著火光的紙片隨風
搖曳,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光焰閃亮,很快就沉
寂了下去,化成了灰燼。
唉,韓瑞長長嘆氣,滿臉的愧疚,弱弱說道:“武都督,
在下只是無心之過,能否原諒?下次不敢了?!?br/>
這種事情,哪里來的下次,武士藜§的目光閃爍了下,并沒
有惱怒,非常沉得住氣,只是問道:“婚書的內(nèi)容,賢侄可看
清楚了?”
呃,韓瑞愣了下,羞赧說道:“正想看,冷風吹拂,情不
自禁打了個寒噤,手腕不小心就抖動了下,沒有想到,婚書居
然這么不經(jīng)火,一點就燃了,慚愧呀慚愧?!?br/>
寒噤,手抖,點燃,誰信?武士藜§有種無語的感覺,沉默
了片刻,嘆息道:“天意如此,也怨不了賢侄?!?br/>
“武都督高見,真是天意?!表n湍誹常贊同,輕聲說道:
“恕小侄直言,這么多年過去了,居然沒人找上門來,可見什
么約定,人家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何必在意,我看三哥與武娘
,兩情相悅,執(zhí)手同心,才是天造地設的佳偶,武都督索性
成全他們好了?!?br/>
“不必在意,成全他們……”武士貘目光看來,韓瑞毫不
避讓,與之對視,簾布落下,不時隨風飄搖,月光斜照,車廂
時明時暗,如同他們的心情。
過了良久,武士貘率先移開目光,嘆息說道:“是啊,這
么多年沒有聯(lián)系,說不定人家娶妻生子,忘記此事了。”
“就是這個道理?!表n瑞和聲說道:“以前的事情,已經(jīng)
過去了,以后的事情,有誰能夠預料得來,不如把握現(xiàn)在,更
加劃算,武都督覺得如何?”
武士貘沉吟,點頭說道:“甚是?!?br/>
韓瑞微笑了下,沒有說話,武士藜§似乎在考慮什么,也沉
默不語,車廂內(nèi)重新平靜下來,卻聽車夫輕輕吁了聲,馬車慢
慢的停了下來,拉住了韁繩,車夫聲音嘶啞道:“都督、天
使,驛站到了?!?br/>
“謝謝武都督盛情相送了?!表n瑞拱手,掀開簾布,就要
下去。
“你不好奇?”武士藜§突然問道。
韓瑞動作輕滯,回頭問道:“好奇什么?
“你可知道,賀蘭安石此來荊州,是為了什么事情?!蔽?br/>
士蕤說道。
韓瑞放下簾布,慢慢的回身坐好,皺眉道:“確實不知,
請武都督多加指教?!?br/>
“賢侄在京城之時,難道沒有聽聞,陛下耍為越王殿下納
妃之事。”武士貘說道:“岑家有女,二八年華,知書達
;;.
韓瑞恍然大悟,真正慚愧起來,看來自己嗅覺,的確不夠
敏銳,明明已經(jīng)在賀蘭安石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些端倪,卻沒能聯(lián)
系起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中書侍郎岑,頗得圣眷,又有能力,若是納其女,可
為助力,李泰真會盤算,韓瑞仔細尋思,揖身說道:“多謝武
都督指點?!?br/>
“指點說不上,賢侄回京之后,想必也會知曉。”武士黍§
說道,從這里就可以看得出來,他非常朝廷的動態(tài),自有
獲取消息的渠道,而且政治覺悟,分析能力,遠遠高于韓瑞,
不愧是唐王朝的開國元勛,即使現(xiàn)在,淪落為地方官員,也不
能夠小覷。
斡瑞若有所思,多了三分客氣,告辭下車,返回驛站。
看著韓瑞消失的身影,武士黍§微微一笑,開口道:“元
慶,我們也回家吧。&q;
在月光映照下,車夫應聲,輕輕抬頭,露出了臉龐,卻是
武元慶,只他他輕輕抖動手中的韁繩,馬車緩慢而去,過了兩
條街巷,忍不住回頭,掀開身后的木板,透過窄小的窗口,輕
聲道:“父親大人,為何讓他把婚書燒了?
“不燒,又能如何?&q;武士貘淡聲道:“燒了也好,不用
費心處置了。
“可是,至少是個憑據(jù)。&q;武元慶有些不甘。
武士貘冷冷斥道:&q;愚蠢。
“是?!蔽湓獞c誠惶誠惶,低聲道:“請父親大人教
誨。
虎父犬子,武家真的耍沒落了么?武士黍§心里有些悲涼,
不過瞬息收斂心神,慢聲說道:“婚書,好比雞肋,留之無
用,就是棄之…也不可惜,留下來,只會成為哽中之刺,不如
讓他燒了,反而記得這份人情。
考慮片刻,武元慶低聲道:“孩兒明白了。
真的明白才好,武士黍§心中嘆氣,兩個不成氣的兒子,不
如三個女兒聰明,肯定是上蒼一時糊涂,顛倒了過來……2k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