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鐘遠?</br> 這個認知讓溫眠慌亂,下意識就想逃避。她不敢多想,脫了外套重新縮回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她隱約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中又回到那個清晨,鐘遠背著她穿過大雨,她的心跳在那一刻怦怦劇烈跳動著。</br> 后來醒來時,她看著昏暗的小房間,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br> 有些情緒只敢在夢中發酵。</br> 夢醒了,人也清醒了。</br> 第二天溫眠去上班,忙碌一天,沒心思想著情情愛愛。臨到下班時,夜晚的同事過來,有些曖昧地看著溫眠:“你朋友好帥啊!”</br> 溫眠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鐘遠。</br> “是你男朋友嗎?”同事好奇地問。</br> 溫眠搖搖頭,頓了頓又道:“不可能的。”</br> 不可能的。</br> 他們分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br> 回去的路上,溫眠覺得這天更冷了一些。她穿著過去的舊衣服,暗沉的顏色仿佛是她大好青春中的色彩。她以為這便是她的一生了,可見過更耀眼的人后,連她都開始嫌棄自己了。</br> 同樣的人生,為什么她無法耀眼,無法坦然地喜歡一個人。</br> 按下鐘遠家門鈴的時候,溫眠已經調節好自己的情緒,平淡的臉色上看不出悵然。</br> 門那頭很快傳來腳步聲,很快,鐘遠打開了門。</br> 他笑著說:“我還在想,你今天會不會來。”</br> 溫眠覺得自己好像從他的語氣中讀出了一點期待。她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挪開了視線:“本來就該來的。”</br> 鐘遠說,他今天想要學習清淡一點的菜。溫眠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她想,她病才好,吃不了太油膩的東西,鐘遠該不會是因為她才提這個要求吧……她沒多說,向往常一般教導。最后結束教學,溫眠洗了洗手,打算離開,而鐘遠又一次邀請她一起吃飯。</br> 溫眠真的沒辦法不多想。</br> 可是多想了,她的難過大于開心。她覺得自己不配,又或者說她可能只能和鐘遠走過一段路,最終還是要分別。</br> 她想入神又難過,等到回神后發現自己已經在餐桌前坐下了。</br> 溫眠:我的身體背叛了我的心QAQ</br> 飯桌上,鐘遠依舊是話題的主導者。今天他們聊的話題有些深入,不知誰先提起的,鐘遠順著說了一些真心話:“我跟家里不太親,這次出來也是想自己獨立生活一段時間。”</br> “獨立的感覺怎么樣?”溫眠問。</br> “又迷茫又孤獨吧。”他笑了一下,這樣云淡風輕的樣子格外迷人。溫眠先是看了一會兒他平靜的表情,而后才反應過來話里的內容。</br> 溫眠現在也是這種感覺。孤獨暫且不提,迷茫卻是一直困擾著她。她總不能一直做著這些廉價又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她總有體力跟不上的一天。可稍微難一點的工作,她又無法勝任。她并無一技之長,甚至連張大學文憑都沒有。</br> 曾經有一些存款的時候,溫眠想過報名成人高考。可現在她連活下去都需要非常努力地賺錢。</br> “不說特長,你有什么愛好嗎?”鐘遠沉思著,努力給溫眠獻計獻策。</br> 溫眠搖搖頭。她每天不是工作就是休息,生活中很少有娛樂。她不追劇也不了解明星,現在想想仍覺得神奇,她為什么能和鐘遠聊得頭頭是道。</br> 認識小半個月,她仍然覺得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br> “這樣吧。”鐘遠打了一個響指,“你等下跟我一起畫畫吧。”</br> 據鐘遠本人所說,他最近對畫畫很感興趣,于是請了一個老師一對一教導。他說完看了看表,說:“看時間老師馬上就要來了。”</br> 溫眠心想,他一定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中。所以喜歡什么便能直接去嘗試,還能請老師一對一教導。她又很快想道,她不就是鐘遠請來的老師嘛。</br> 她面露遲疑,鐘遠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提議不錯:“我們要勇于嘗試新事物啊,今天就當是試聽,如果真的不行,咱們就再換個愛好。”</br> 溫眠聽他有理有據講著,很快被勸服。</br> 鐘遠聞言面露笑意,他想,上了畫畫這條船,你就下不來了。天賦這種東西難以描繪,但有就是有,就像是金子,遲早都會發光的。</br> 老師比他們想象中來得還要早,他們剛吃完飯,門鈴就響了。</br> 鐘遠準備收拾碗筷,于是拜托溫眠:“你去給老師開一下門。”</br> 溫眠下意識照做,走到一半的時候又難免多想,難道不是應該主人自己招待嗎?她心里嘟囔了一句,還是很快跑到門邊,開了門。</br> 老師是一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背著一個很大的黑色背包。他見到溫眠,禮貌問道:“這里是鐘遠,鐘先生家里嗎?”</br> “是的。”溫眠說,“老師您快進來吧。”</br> 她招呼老師到沙發上坐著,沒一會兒鐘遠也走了出來:“張老師,喝水還是綠茶?”</br> “水就可以了。”</br> 鐘遠便給了老師一瓶礦泉水,自己拿著綠茶,又從兜里拿出一瓶桃子汽水:“喏,你的。”</br> 桃子汽水簡直就像是專門買給她一樣。</br> 溫眠忍不住想起之前看到他家的冰箱,里面擺了一排這樣的汽水。</br> 她可從來都沒看他喝過。</br> 來教畫畫的張老師對于小情侶的甜蜜已經免疫了,他冷靜問道:“你們誰要學畫畫?”</br> “都學。”鐘遠說,“不過我們什么都還沒準備。”</br> “沒關系,筆和紙我都帶來了。”</br> 張老師教的是素描,筆和紙都有多的。雖說來之前介紹的是一對一,但其實教一個還是教兩個都差不多,更何況這家的人給的報酬極其豐富,不過倒是提了一個奇怪的要求,對方希望老師能多鼓勵學生。</br> 這會兒上課,張老師很快發現兩個人都沒什么基礎。但同樣是沒基礎的人,女生就比男生畫得要有靈氣一些,他本就接到了要多鼓勵的要求,這會兒自然贊不絕口。可張老師很快發現,論夸獎他真的比不上這位男生。</br> 難怪能把女生夸得滿臉通紅。</br> 張老師有妻有兒,此刻仍然被眼前這對小情侶的互動弄得心中發酸。好不容易撐過兩個小時,張老師背起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br> 鐘遠送走老師,又重新回到溫眠的身邊。</br> “感覺怎么樣?”鐘遠問,“喜歡畫畫嗎?”</br> “嗯!”溫眠點點頭,“會畫畫好棒哦。”</br> 張老師一上課就給他們露了一手,看得溫眠都舍不得挪不開眼神。寥寥幾筆,老師就畫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課上溫眠雖然沒機會畫,但是跟著老師學習基本功,又被他們接連夸著,溫眠覺得自己真的也許可以試試畫畫這條路。</br> 鐘遠一副了然的表情:“那你以后跟我一起上課吧。”</br> 他突然想起上輩子,溫眠曾說,當初一個好心的陌生人教了她一段時間畫畫,帶她入了門,后來她又花費了無數年自學和練習,才慢慢畫得小有成就。</br> 這輩子,鐘遠想做溫眠的引路人。</br> 聽到鐘遠的話,溫眠并沒有馬上點頭答應。她遲疑了好一會兒,問:“課時費多少錢啊?”</br> 鐘遠:“你是陪我一起上課的,不需要錢。”</br> 溫眠:“我也學到東西了,哪里能不要錢。”</br> “老師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不需要你額外出錢。”鐘遠說,“你就安心學啦,大不了以后靠著畫畫賺錢了,記得請我吃飯啊。”</br> 溫眠沒錢,但她同樣很想學畫畫。這個機會擺在她的面前,她想了好一會兒,最后認真說:“鐘遠,謝謝你。我會認真學習的。”</br> 她也會……好好的對他的。</br> 雖然她現在并沒有什么好的想法。</br> 溫眠做事便會付出十成十的努力,她除了課上畫,業余時間也會不斷練習。在鐘遠的點撥下,她又去網上陸陸續續找了不少畫畫經驗,自己琢磨,晚上又有老師一對一教學,溫眠的進步是肉眼可見的明顯。倒是鐘遠,一直是懶懶散散的態度,學了這么久下來,不能說畫得不好,但確實也沒那么好。</br> 張老師每次夸完溫眠,轉而看到鐘遠的作品,便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同樣是一起學習的學生,老師公平公正用心教,怎么學生之間的差距會這么大呢?</br> 張老師不解,于是他又多說了鐘遠幾句。</br> “老師,鐘遠他最近太忙了,所以練習的時間很少。”溫眠出聲為鐘遠解釋了幾句。她溫溫柔柔的,張老師也不好說些什么,余光中看到鐘遠看過來的目光,他正挑眉跟老師嘚瑟著。</br> 張老師沒好氣地輕哼一聲。</br> 上完課,溫眠急著回家就先走了。張老師還在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張老師也知道這對情侶住對門。要他說,都是情侶住一起不就完事了,隔兩道門就沒什么意思了。</br> 不過他也只是心里吐槽而已。</br> 鐘遠坐在地毯上,一邊看著自己的畫,一邊漫不經心地轉著筆。</br> “老師,你現在都不夸我了。”他隨口說道。</br> 張老師:“把贊美都給你女朋友不是更好。”</br> 鐘遠:“……”</br> 張老師又說:“我看你也不缺自信啊,有沒有贊美都無所謂吧。”</br> 鐘遠笑出聲來,饒有興致地看著老師:“老師你都看出什么來了啊?”</br> 女朋友?這個詞他愛聽。</br> “你是個好人。”張老師耿直說道,鐘遠不需要好人卡,正想反駁,張老師又說道,“我知道你當初提的那個要求是為了你的女朋友。她很有天賦,就是沒什么自信。多夸她幾次,她自己慢慢有自信,也畫得越來越好。”</br> 張老師總結道:“我看出來了,你對她是真心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