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溫眠迷糊間覺得有些不對勁。</br> 她的手仿佛被束縛住了，鼻尖縈繞著不屬于她的氣息，其次嘴唇間能感受到輕柔觸碰的力道。溫眠睡得不深,一下驚醒，而后對上了鐘遠的視線。</br> “你在干什么？”她環繞一圈，臥室光線昏暗,四周安靜祥和。</br> 為什么鐘遠會出現在她的臥室？</br> “你怎么一親就醒。”鐘遠輕言輕語說了一句,“我早上要出去一趟，華天成找我。”</br> 溫眠迷糊點頭，看著他淡定松開她的手，然后下床。</br> 她突然反應過來：“這跟你親我有什么關系啊！”</br> “沒關系。”他靠在門口笑，“眠眠,你好可愛。”</br> 她對他毫無防備,晚上睡覺門也是開著。他在客廳能看到她睡著的模樣,她瘦小的個子，躺在床上仿佛整個人都要埋進去了一般，這畫面戳中了鐘遠的萌點,沒忍住進去親了她一口。</br> 結果一親就醒，還茫然問他為什么親她。</br> 可可愛愛。</br> 鐘遠跟溫眠吃了一頓早餐后就分開了。就算華天成不找他,他拋下醫院的事情離開，也需要去給個說法。溫眠跟鐘遠分開后就回家了,像平常一樣開始做題。</br> 這學期有一個重要的會考，考試內容便是九門科目,因此溫眠不得不重拾理科科文。</br> 老師發了很多資料下來,但是有些題目并不是看了資料就能做出來的。溫眠寫著輔導書,大部分題目是明白的,小部分題目看了答案也不太明白。</br> 中午鐘遠并不回來,溫眠出去吃完飯回來，又繼續死磕著那些題。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溫眠隱約聽到門開的聲音，緊接著客廳響起放東西的聲音，以及走進臥室的腳步聲。</br> “好想你。”他從后面抱住她，側頭親了她一下。</br> “別鬧，我寫題呢。”</br> 鐘遠跟著看她桌上攤開的題目，“中間那題怎么沒寫？”</br> “不會。”她嘆了口氣，“想不出來明天就去問老師。”</br> “我會。”他抓住她的右手，依著這樣的姿勢開始給她講解題干，又用筆圈出幾個關鍵詞，在空白處寫了兩個公式，溫柔地開始講解。從如何運用公式，到每一步的計算，溫柔細致，簡直就是當代好老師模范。</br> 溫眠一點就通，哇了好幾聲：“鐘遠你好厲害呀，我覺得這方法比答案要好理解。”</br> 鐘遠被夸得眉開眼笑：“還有哪里不會？”</br> 溫眠當即又找出幾道題，每次鐘遠一看題目就會，帶著她一步步分析。溫眠恍然大悟之余又附上一大通彩虹屁。</br> “鐘老師厲害嗎？”他笑著問。</br> “厲害厲害！”溫眠狂點頭表示贊賞。</br> “那什么時候給老師結下補課費？”</br> “……”</br> 鐘遠看她的表情，眉頭一挑：“你還想賴賬？”</br> “小本生意，恕不賒賬。”他慢悠悠地說道。</br> 溫眠當即拿出自己的錢包，拍在桌上：“多少錢，盡管說。”</br> 鐘遠伸出食指搖了搖：“一道題一個吻，不過分吧。”</br> “……”溫眠嘟囔著，“你怎么不早說？”</br> “早說了這么給你反悔的機會？”</br> “那為了不辜負你的苦心，我決定用掉這個機會。”溫眠笑瞇瞇地看著鐘遠，他露出無奈的笑，伸手捏捏她的臉，“走了，去吃飯。”</br> 時鐘慢慢指向六點，窗外天色暗下，兩側路燈接連亮起來。</br>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著，溫眠一時興起要走臺階上的路，但苦于平衡性不好，歪歪扭扭，半晌都走不了幾米。</br> “鐘遠。”溫眠自然地伸出手，“扶一下我。”</br> 鐘遠牽住她的手，溫眠仍不滿意：“過來點，這樣我使不上勁。”</br> 他又走過來了一點，語氣無奈：“這樣可以嗎？”</br> 站在臺階上，她輕輕踮腳，快速地在他臉上親一口，而后笑嘻嘻道：“可以呀，剛剛好。”</br> 鐘遠愣了一下，下意識捂著被親的部位，而后他朝四周看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現在沒人，再親幾下。”</br> “去去去……”溫眠彎腰，靈活從他手下鉆了出來。</br> 周末很快過去，早上溫眠背著書包準備出門時，鐘遠仍抱著電腦在沙發上坐著。于是溫眠又從玄關處回到了沙發：“你不打算去學校了嗎？”</br> “去啊，晚一點。”他湊過來親溫眠一口，聽到溫眠問：“要我等你嗎？”</br> “不用。”</br> 他剛說完，溫眠一下就知道他的意圖：“你是不是怕別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對我影響不好啊？”</br> “跟一個窮小子住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br> “我不介意這些。”溫眠腦袋抵在他肩膀上。</br> “總歸風評會不好的。”他親親她的臉，哄道，“等我把你娶回家了，再到處炫耀好不好？”</br> 溫眠被逗笑，捶了捶他的胸膛，臨走前認真說：“我也不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很多事情我已經看淡了，別人的看法對我來說沒有那么重要。”</br> 鐘遠嗯了一聲，溫眠覺得他聽進去了，但鑒于她對鐘遠的了解，她覺得兩個人理解的方面可能不太一樣。</br> 果不其然，當晚溫眠被鐘遠拉著走到學校的小樹林時，心情復雜。</br> “被老師抓到就完了。”她道。</br> “不會的。而且別人的看法沒有那么重要。”</br> “……”</br> 鐘遠見她沉默，問：“害羞了？”</br> “……”</br> “你也不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br> 溫眠惱羞成怒：“閉嘴！”</br> 鐘遠在身邊低低笑了出來。</br> 最后兩人只是在小樹林中走了一圈，連手都沒有牽。</br> 溫眠一路都在聽鐘遠介紹：“等以后我們上了大學，天天在小樹林親都沒有人會舉報。”</br> 溫眠：“……”謝謝，不是很想聽。</br> 大概是小樹林的后遺癥太明顯了，溫眠竟然半夜驚醒，滿腦子都是小樹林里黃黃綠綠的事情。黑暗中，她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翻個身正準備繼續睡，卻瞧見客廳里傳來微弱的光。</br> 她坐起來，發現鐘遠還沒睡。</br> 他坐在地毯上，電腦放在身前的茶幾上，屏幕上幽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描繪出他認真專注時的輪廓。下一秒，他朝臥室方向看過來：“吵醒你了嗎？”</br> “做噩夢了。”溫眠在他身邊坐下，“你怎么還沒睡？”</br> “有點事沒弄好。”鐘遠說，“馬上就睡。”</br> 溫眠嗯了一聲，卻沒走，頭一歪靠著他的肩膀：“我好像都不知道你幾點睡的。”</br> 這幾天他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簡直像是不需要睡眠一樣。</br> “就今天晚了點。”鐘遠平靜地說道。</br> 溫眠沒再多說什么，但因為心里念著這件事，第二天凌晨同樣的時間，溫眠在睡夢中醒來。她坐起身來，沒看見客廳處的燈光，但她并不放棄，從臥室走了出來，看到鐘遠坐在桌前辦公。</br> 兩人目光隔著昏暗的目光對視，溫眠聽到鐘遠說：“眠眠，過來。”</br> 她走過去，鐘遠拉著她在他腿上坐下來。</br> “我其實已經習慣這個作息了。”他說的是上輩子，“不是故意要這樣。”</br> 溫眠窩在他懷里，摟著他的脖子，安安靜靜的：“我希望你身體健康。”</br> “我會的。”鐘遠說，“這輩子我還想和你長長久久呢。”</br> 溫眠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我覺得現在已經很幸福了，不用很大的房子，也不用很多的衣服，或者其他的物質條件，只要有你我就很滿足了，我是不是給你太大的壓力了？”</br> 黑暗中，他輕笑一聲，溫眠感覺到他抓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我家眠眠真好養。”</br> “不過，就算給你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壓力。”他說，“相不相信我？”</br> 溫眠點點頭，頓了頓又道：“對不起。”</br> “為什么說對不起？”他疑惑。</br> “你是不是根本睡不著？”這一刻，溫眠覺得自己的猜測有幾分道理，“上輩子我離開后，你是不是就不太能睡得著了？”</br> 她說出猜測，鐘遠便沉默了，幾秒后才否認：“不是的。”</br> 溫眠捂住他的嘴：“別騙我，我了解你。”</br> 五分的不確定在見到他的反應后都得到了證實。</br> 溫眠一下就猜到了真相，她的眼眶立馬紅了，鐘遠手忙腳亂開始哄溫眠，無奈之下說了真話：“給我點時間，眠眠。”</br> 上輩子，深愛的人離世，痛苦是真的，失眠也是真的。</br> 若是一輩子未曾擁有，大抵也不會有擁有過卻又失去來得痛苦。溫眠離開后的那一個月里，鐘遠根本睡不著，無人的夜里他常常望著天花板發呆，他崩潰過，痛哭過，卻始終沒放過自己。</br> 時光會慢慢消磨他臉上濃烈的情緒，當無法抹去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沉痛。他變得平靜與內斂，卻未曾放棄與時間、與記憶搶奪與溫眠有關的一切。</br> 想起她會心痛，會有強烈的情緒起伏，以至于難以入睡。可若不想她，鐘遠做不到看著溫眠在他的回憶中慢慢失色。</br> 更不要說睡夢中偶爾會夢到溫眠，他總會激烈地、瘋狂地想要拉住她，而往往下一秒，他會在安靜的房間里清醒，明白那只是一個夢。</br> 有些感情，熬過了時間與回憶，并在那漫長的等待中燃成熊熊大火。</br> 這輩子鐘遠總告訴自己，不要太急切，怕嚇走她，也怕她難過。他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了溫眠，可是在每個安靜的夜里，他無數次抬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這是否又是一個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