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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氏族學(xué)雖然收費低廉, 而且對顧氏子弟還免費, 但進學(xué)的也還是有限，攏共不過二十多個學(xué)童。
    這些學(xué)童年歲不一，進學(xué)時間又有先有后，但學(xué)里的先生就顧明琮一人，因而學(xué)童們被分成了兩撥。
    像顧云浩、趙明這樣才入學(xué)不久的聚攏在一起，坐在講堂的左側(cè)，而像顧云濤這種有些基礎(chǔ)的就坐在右側(cè)。
    因著學(xué)習(xí)的進度不同, 顧明琮就對這兩撥學(xué)童分開講學(xué)。
    一般而言, 剛?cè)雽W(xué)都是依次先學(xué)習(xí)三百千千，即《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等這些差不多學(xué)完了, 再學(xué)《幼學(xué)瓊林》, 等學(xué)完了這些蒙學(xué)階段的書，才算有資格入讀書的門。
    對于顧云浩這些才入學(xué)的蒙童，顧明琮講的是《三字經(jīng)》，而顧云濤他們已經(jīng)在開始學(xué)習(xí)《千字文》。
    一般給新生們講《三字經(jīng)》的時候，坐在右側(cè)的學(xué)童就自己溫書；而給顧云濤他們講《千字文》的時候, 新生們也是自己溫書。
    顧明琮向來是先給新生講學(xué)，因而顧云浩等人早早的翻開書頁, 正襟危坐的跟著他一句一句的念。
    這個時候, 顧明琮一面帶著大家念書, 一面拿著戒尺在學(xué)童們的案幾間偶爾走動。若是誰讀書不認真, 或是坐的不端正, 戒尺就會直接落在那人身上。
    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本來就皮實的很，加上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天地君親師，老師對學(xué)生的處罰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即使罰了誰、打了誰，也都不會有人說什么。
    在顧云浩看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鞭策，畢竟在這里念書的孩子們家里條件都不好，若是不珍惜這讀書的機會，那就是真的對不住家里的親人，也更對不起自己。
    雖然《三字經(jīng)》稱不上有什么難度，顧云浩也能全文背下，但也還是很認真地跟著讀。畢竟學(xué)無止境，他不會因為自己能背了就驕傲自滿。
    教新生們學(xué)了會三字經(jīng)，顧明琮就讓其開始自己溫書。自己則喝了口水，走到講堂的右側(cè)，給顧云濤等人講學(xué)。
    這時候，顧云浩也是從書袋里拿出竹筒來喝了口水，就豎起耳朵聽那邊的動靜。
    顧明琮依舊講的是《千字文》。
    古人講學(xué)，一般都是用讀書百遍，其義自見的辦法。
    因而大多時候都是先生領(lǐng)著念一句，學(xué)生們跟著讀一句，然后就是讓自己讀書。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念”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念”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
    聽著那邊的聲音響起，顧云浩也在心里跟著默念。
    他對三字經(jīng)已經(jīng)很熟悉，甚至可以說到了反復(fù)可誦的程度，因而旁的新生們溫書背書，他其實是不必的，故此開始默默地跟著學(xué)習(xí)《千字文》。
    入學(xué)以后，顧云浩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記憶力比尋常的孩童要強些，雖然稱不上過目不忘，但一般的而言，讀過五六遍的書，再用功一些，都還是能記住。
    有這個優(yōu)勢，顧云浩更是不愿浪費了，只會更加好好的利用起來。
    當(dāng)然，他也不會因此就自得意滿，畢竟科考一途如千軍萬馬擠過獨木橋。
    想要出人頭地并不是那么輕松的，他還是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待顧明琮領(lǐng)著學(xué)童們讀過幾遍千字文之后，顧云浩也對文章有了個大概的印象，只是他沒有書，只能聽著，記憶的效果就是要差些。
    隨后就是讓學(xué)童們分別開始全文通讀，先是新生們讀幾遍三字經(jīng)，而后又讓另一撥學(xué)生讀幾遍千字文。
    就在這朗朗的讀書聲中，整個上午也慢慢過去。
    學(xué)里的人很少，除了顧明琮這個先生之外，就只有一個齋夫。
    加上在這里念書的大多是村里的孩子，學(xué)里也不會準(zhǔn)備飯食，家里離得近些的學(xué)童，就會回家吃午飯，而像顧云浩這樣家住的遠的，就自己帶些飯食或是干糧。
    學(xué)堂的前院一共有三間屋子，正中央的屋子里掛著孔子、孟子雙圣像，每逢初一，顧明琮就會帶著學(xué)童們在這里拜一拜孔孟。
    前院西側(cè)的屋子最大，而且南北通透，因而就被用來做學(xué)童們念書的講堂。
    東側(cè)的一個屋子，是先生顧明琮的休息室，當(dāng)然也有許多學(xué)童因著不好生念書，被顧明琮叫到這里單獨教訓(xùn)一番。
    學(xué)堂的后院有幾間房舍，經(jīng)過改良之后，成為了學(xué)生們的號舍，每間屋子都有幾個小床和桌椅，用來做學(xué)生們午間臨時的休憩之所。
    號舍的旁邊有一個低矮一點的泥瓦墻面的稻草棚子，那就是供應(yīng)熱水的開水房。而茅廁則是單獨在號舍背后搭了一個小棚子。
    后院的院中央，掛著一塊鐵片，旁邊有一個用繩子掛在一起的小錘，每天到了時辰，齋夫就會敲這鐵片，以作正式開是講學(xué)的提示。
    作用倒是有些類似于現(xiàn)代的課間鈴。
    院子里還有兩個石桌，石桌周圍分別放了四五個石凳子。
    久而久之，這里的石桌，也方便了顧云浩他們這些中午不能回家的孩子，成了他們的用餐之地。
    其實離家遠的學(xué)童并不多，算上顧云浩、顧云濤兩兄弟，一共才七八個人。
    但是顧云濤是很少在書院里吃午飯的，他們幾個年歲相當(dāng)?shù)膶W(xué)童喜歡拿著午飯到外面吃，吃完了還可以在外面玩一會。
    畢竟在學(xué)里吃飯，還是多少得守點規(guī)矩。
    族學(xué)就在顧氏祠堂的旁邊，先生顧明琮的家離這里不過幾步之遙。
    顧明琮經(jīng)常回家吃了午飯，就到學(xué)里來，甚至有時候還是家里人把飯送到學(xué)里給他。
    因著這個緣故，顧云濤等人自然覺得約束些，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習(xí)慣，午飯時間都拿著干糧飯食往外跑。
    顧云浩也見怪不怪，也不管他，只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好生利用中午的時間。
    拿了自己的書袋，小心地把書本筆墨裝好，又提上竹筒，顧云浩到了后院。
    果然院里早沒了旁人的影子，只剩下一個趙明。
    “怎么，你今天也還耐得住待著學(xué)里？”顧云浩見著他，不免有些詫異。
    趙明是個最愛玩的，雖然他家住的也算遠，但其實也還是可以回家吃飯的，不過這小子自從進學(xué)之后，在學(xué)里有了幾個年歲相當(dāng)?shù)男』锇椋烷_始中午也不回家了。
    雖然這幾人里面，顧云浩是個規(guī)矩的，但總歸還是有那些貪玩好耍的，因而趙明經(jīng)常中午跟他們相約出去到處玩。
    以至于許多時候，這后院中午大多只剩下個顧云浩。
    “昨晚睡得晚了，今天早上一直打瞌睡，準(zhǔn)備中午好好睡一覺，免得下午又犯困。”趙明嘿嘿一笑，說道：“你可是不知道，我早上就見著先生看了我好幾回，愣是把瞌睡給我嚇回去了。”
    說到這里，趙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顧明琮平時極為嚴(yán)厲，若是誰在講堂上打瞌睡，那戒尺絕對是不留情面，甚至有時候狠了，能敲得讓人手掌發(fā)腫。
    “那你還是早些吃了飯，去睡一會吧。”顧云浩也是笑著說道。
    “我也是這么想的。”趙明點了點頭，就開始從書袋里拿了一個紙包出來，里面放著三個白面的大菜包子，雖然是早就已經(jīng)涼了，但看著還是很可口。
    面在這個時代是絕對的細糧，一般而言，農(nóng)家人很少這樣全細糧的吃飯，大多是賣了些細糧，再多買些粗糧回來和著一塊吃。
    當(dāng)然趙明他們家里條件好些，趙明又是家里的寶貝孫子，這樣也不足為奇。
    “云浩，吶，給你一個。”
    看著趙明遞過來的大包子，顧云浩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自己吃吧，我?guī)Я烁杉Z，等我去接點熱水來，現(xiàn)在天氣還冷，光吃冷的小心跑肚子。”
    言罷，顧云浩就拿了竹筒去了開水房。
    先是將竹筒里剩余的水全倒了出來，又接了滿滿一筒熱水，回到院中時，趙明就已經(jīng)胡吃海塞的吃下兩個包子。
    “你慢些吃，還是要就著熱水才行。”顧云浩無奈地勸道。
    趙明像是被噎著了，有些不利索地擺了擺手道：“我是真有些餓了……也想快些吃了去抓緊時間睡一會，這里，我還給你留了一個呢。”
    說著，就見他把還放著一個包子的紙包往顧云浩面前推。
    連忙攔住了他，顧云浩不由有些好笑：“看看，噎著了吧，來喝口熱水順順，你不用讓給我，快些自己吃了去睡覺才是正理。”
    一邊說著，一邊就用竹筒蓋倒了一蓋子熱水給他。
    見顧云浩推辭，趙明自然也不會勉強，就收回了紙包，就著熱水，三兩口把包子解決了。
    隨意地抹了抹嘴，跟顧云浩說了一聲先去休息，趙明就進了號舍去房里的小床上睡覺。
    雖然不知道其中過程，但最后顧云濤還是如愿以償?shù)陌菰诤涡悴琶拢匠抢锬顣チ恕?br/>     也因著這個事情，顧家大房跟二房的關(guān)系變得比先前融洽許多，就是當(dāng)初最不好說話的方氏，也是溫和了不少。
    顧云濤到城里念書后，每個月只有兩天的休沐日能回家，平時都得在學(xué)里住著。
    家里孩子少了一個，眾人的心思也開始有些轉(zhuǎn)變。
    對這個感覺最明顯的就是顧云浩。
    先前顧云濤在家時，那絕對是奶奶李氏的頭號心肝寶貝，而同為孫子的顧云浩，也要稍微靠后點。
    就連爺爺顧明良，也是更為重視顧云濤這個長房長孫。
    更不用說方氏了，那心里眼里就只有兒子顧云濤，恨不能把全部的好東西，都攬到大房給顧云濤。
    但是自從顧云濤去念書之后，顧云浩明顯感覺家里人對他更為關(guān)注和重視了。
    加上他本就嘴甜會說話，又長得眉清目秀，因為讀書的關(guān)系，整個人也看著很干凈文雅，很是招人喜歡。
    一來二去的，顧云浩在家里的地位也直線上升，在他爺爺奶奶心中也到了跟顧云濤一樣的位置。
    就連方氏，對他也還過得去。
    不得不說，顧長榮去衙門當(dāng)差之后，方氏的確變化很大，想來是顧長榮私下與她說了不少話。
    在和睦的氛圍之中，顧家又過了一年。
    ****
    三月的柳枝開始發(fā)芽，顧云浩也剛在一個月前過了滿八歲的生日。
    他已經(jīng)背完了《幼學(xué)瓊林》，只是文章的意思還沒有全部通透，現(xiàn)在只要見著顧明琮有空，就會去前去請教。
    這日，從顧明琮家里出來的時候，顧云浩拿了好些書。
    一回到家，李氏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就忍不住心疼道：“哎喲，我的乖孫啊，怎么拿了這么多書回來，累著了沒？”
    “沒事，也不很重，就是路遠了，這樣一直拿著手有點酸。”
    把書小心地放下，顧云浩不由甩了甩已經(jīng)酸麻的手臂。
    “噯，快擦把臉。”
    李氏見他滿頭的汗，早早的就洗了個帕子來給他擦臉。
    “奶，我自己來就成。”
    “這是哪里來的這么多書？”李氏問道。
    “先生家里的，我借來用一下。”
    聞言，李氏不由搖了搖頭，道：“讀書人真是辛苦，這么多書得讀到什么時候去喲……”
    顧云浩輕輕一笑，他自然不會告訴他奶，這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