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蘇橙道,“這些東西,是你自己打下的江山,和我沒關系。”</br> “怎么沒關系?”男人低低笑了聲,將手中的煙頭捻熄,“你是我太太,我的命都是你的,更遑論這些身外之物。”</br> 她被他這一句疼惜的語氣熨貼了情緒,脊背微微挺直,握著藥瓶的小手逐漸用力,換了個話題,“你后天什么時候回來?”</br> “下午五點到江城。”</br> 蘇橙“哦”了一聲。</br> “怎么,想來接你老公?”</br> 她將藥瓶丟進垃圾桶,抬手將耳畔垂落的發絲攏到耳后,“不去,去了肯定會在車上被你欺負。”</br> 而且那個點公司肯定有事,她也脫不開身。</br> “嗯,很有先見之明,”陸易深不咸不淡的評價了句,沉暗的雙眸濃如墨玉,眼底暗芒幽幽涌動,“知道你老公素了半個月,不能輕易招惹。”</br> 蘇橙抿著唇角。</br> 羽睫低垂。</br> 氣氛陡然沉默了下來。</br> “陸易深......”</br> 她突然喊了他的名字。</br> 然后緩緩屈膝,脊背貼著衣柜蹲了下來,一雙柔軟的小臂輕輕環抱住自己,下顎墊在膝蓋上。</br> “嗯?”</br> 陸易深應了一聲,示意他在聽。</br> 終于后知后覺的察覺出女孩情緒有些不對,他蹙了蹙眉,嗓音愈發溫和,“怎么了,是不是不高興?”</br> 女孩沒說話。</br> 他只能聽見她清淺的呼吸,幾秒后,變得略微壓抑的沉重,陸易深微擰的眉心蹙的更緊,“到底怎么了,橙橙?有人欺負你了?”</br> 見她還是不說話,陸易深輕嘆,突然很恨自己現在離她千里之遙,不能將她擁進懷里安慰,“寶貝,有老公在,如果有什么不開心,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嗯?”</br> 他語氣里的著急和關切讓她動容,也讓她胸腔里一直隱忍著的情緒愈發的翻江倒海。</br> 苦澀從眼角一路蔓延至心尖,良久,她才扯了扯唇角。</br> “后天我會在公司等你來接我,我有話想問你。”</br> 不管珍妮說的是不是真的,不管棲云府邸1801到底有沒有住人,不管他心里有沒有放下過從前,她都需要一個答案,一個他親口告訴她的答案。</br> 男人頓了一頓,一時半會沒開腔,似是終于理清她這不高興的因素可能是來自于他,目色沉了幾分,“我給你打視頻。”</br> “不要!”蘇橙拒絕,不想被他看見她已經泛紅的眼眶,更不想在此刻一切都只是捕風捉影的前提下讓自己的心事無所遁形,想也不想就瞎扯了個理由,“我今天很累了,想睡了。”</br> “橙橙,我們是夫妻,”陸易深聲線穩重,態度溫柔且耐心,仿佛在安撫鬧脾氣的小孩,“倘若你對我有什么誤會,或是認為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都可以改,有什么話,及時攤開來說清楚,別讓誤會過夜,嗯?”</br> 他的聲音很低,很淡,傳進她的耳畔,順著耳膜竄進她的心尖腦海。</br> 真的是誤會么?</br> 眼底復雜的情感翻涌著,像是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裹挾在其中,一時之間,難以找到出口。</br> “我沒什么事,”她說。</br> 沉淀須臾,將情緒收斂,她再次開口,“電話里說不清楚,這些話,我想當面問你。”</br> 電話那端安靜了片刻。</br> 她的堅持讓他倍感無奈,也心疼。</br> 最終,他頷首答應,“好。”</br> 臨掛電話的間隙,陸易深又不放心的叮囑她,“這兩天好好照顧自己,工作不要太晚,還有電話一定要開機,好不好?”</br> 蘇橙悶悶的答應了一聲。</br> 話落,電話兩端都安靜了下來。</br> 她沒掛斷。</br> 陸易深也沒掛。</br> 片刻后,她出聲問了句,“你怎么不掛電話?”</br> 那頭傳來打火機的聲音,男人的嗓音被煙霧氤氳的有些沙啞,“舍不得,等你先掛。”</br> 蘇橙呼吸一滯。</br> “那,我先掛了?”</br> “好,”他應了一聲,沉沉的音色里,是微啞的情濃,“寶貝,我愛你。”</br> ......</br> 掛了電話,她仍舊坐在地上,久久都沒動。</br> 腦袋埋進膝蓋中,任憑思緒放空。</br> 直到右腿開始發麻,蘇橙才終于坐不住了,從地板上站了起來。</br> 剛要順手把打開的保險柜關上,眼角的余光卻不小心瞥見了那瓶躺在保險柜角落里,用人血做的藥。</br> 她的眼皮又止不住的跳了跳。</br>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她把藥瓶子取了出來,打開蓋子,看著里頭一粒粒的黑色藥丸,盡數倒了出來。</br> 然后拿起一顆,將衣帽間的燈全部點亮,在燈光下細細觀察。</br> 除了氣味不怎么好聞,其他什么也看不出來。</br> 她剛才忘了問陸易深,其實她對人血做的東西,心里稍微還是有些膈應,忘了問他可不可以丟掉,畢竟她現在一個人睡,這東西就放在臥室,半夜醒來想起有點瘆的慌。</br> 她又將藥丸一顆顆裝了回去,準備把瓶子丟去隔壁臥室的保險柜,裝完最后一顆的時候,她的手猛然頓在了那里。</br> 然后又重新把藥丸倒了出來。</br> 開始數數。</br> 如果剛才不是她的錯覺,這瓶子里的藥丸只剩十七顆?</br> 一遍數完,剛好十七。</br> 怕自己數錯,她又數了一遍。</br> 還是十七。</br> 那天她把藥丸拿給陸景陽的時候,她記得里頭是有十八顆的。</br> 為什么少了一顆?</br> 蘇橙腦子里空白了一瞬,趕緊又低頭在地板上找了一圈,擔心會不會是剛才不小心掉下去了一顆,找了半天什么也沒找到。</br> 陸易深告訴過她,這是癌癥終末期藥物,且是實驗室論證階段的新藥,F國并未上市,她身邊沒有人得癌癥,就算有,陸易深也不可能拿這種沒上市的藥給別人吃,但為什么會少了一顆?</br> 還是說,上次是她數錯了,把十七數成了十八?</br> 蘇橙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畢竟時間有些長了,有沒有數錯她根本記不起來,又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藥丸,最終還是把它們盡數裝了回去。</br> 從隔壁臥室回來,她簡單的洗了個澡,爬到床上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