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易深安靜的看著她。</br> “本來我對她沒有這么大的恨意,只是覺得她很可憐,愛上了一個根本就不愛她的男人,但凡她中途肯收手,我都不至于想把她怎樣,可她不該自掘墳墓演那樣一出戲,把我氣到了。”</br> 陸易深微微頷首,安撫著她的削肩,看向肖蒙,嗓音深沉而穩重。?</br> “去告訴姚松,讓他找人看好水碧一家人,務必要讓她平安生下孩子。”</br> 對水碧和勞拉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這樣茍延殘喘的活著,褪去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榮耀和光環,變成了往日他們最看不起的下等人,往后還要為吃穿用度,柴米油鹽,捉襟見肘的過日子,這種生活簡直比殺了她們還要痛苦一萬倍。</br> 肖蒙道了聲“是”,就轉身出去了。</br> 陸易深仔細檢查了女孩身上的痕跡,將沒擦到的位置又抹了一遍,心疼的將女孩擁進懷里,“抱歉,是老公不好,讓你受委屈了。”</br> 他溫熱的掌心握著她被繩子勒紅的腳踝,心頭萬分歉疚。</br> 甚至有些回憶不起當時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風,要這樣折騰她。</br> 明知她會害怕,也明知她根本承受不起。</br> 女孩乖巧的依偎著他,小臂柔柔的穿過他的腰線,抱住他的后腰,“我沒事,不怪你,是我錯了,你氣我是應該的。”</br> 男人眼底的愧疚愈發深重。</br> “陸易深,我們換個地方住吧,”她忽而開口。</br> 陸易深聽見她的話,微一垂首,線條清晰的五官輪廓逆著光,眉宇間溫柔蔓延,“為什么?不喜歡跟老公住在這里?”</br> 蘇橙搖頭,小臉貼著他的胸膛,很誠實的回答,“不喜歡,這里不清靜,你每天有這么多軍務要處理,還有那些拜訪你的人,我不想他們再占用你的時間,我想要你把時間都空出來陪我。”</br> 陸易深嘆息的抱緊她,大手撫在她的后腦。</br> “陸易深,我們住到山上去好不好,就像你夢里夢到的那樣,幾間廂房,一個小院子,我每天給你沏茶,我們天天都在一起,一時一刻也不分開好不好?”</br> “你跟姚松講,讓他不要再拿這么多軍務來煩你,往后你不在了,他總要獨擋一面的,你余生所有的時間都只屬于我一個人,可以嗎?”</br> “好。”</br> 陸易深又豈舍得不答應。</br> ……</br> 因為戰備需要,山上本來就建有一座院子。</br> 蘇橙沒帶多少行李,隨行的人也只帶了肖蒙和小院的廚師。</br> 山上氣溫稍低,她怕陸易深會覺得冷,命人送了不少炭火上來。</br> 女官們將定制好的喜服送來,掛在穿衣鏡前,大紅的嫁衣,鎏金鳳翅,繡云瓔珞霞帔,裙擺上綴滿了赤金嵌紅的寶石,好看的惹眼,可蘇橙卻感受不到一絲喜氣。</br> 日子每轉過一天,她心頭的絕望就更深重一分。</br> 陸易深每天起床的時間越來越晚,食量也在日益減少。</br> 有時候起來的急,甚至會站不穩。</br> 蘇橙一刻也不敢離開他。</br> 山上的日子很平靜,沒有繁重的軍務,沒有宮里的人心算計。</br> 每天看著太陽升起,三餐之后。便是日色漫下山巒。</br> 陸易深怕她無聊,剛開始還能陪著她去院外的山林里走走,到了后來,他的體力越來越不支,蘇橙就不允許他再出去了。</br> 他每天唯一的室外活動,就是陪著她坐在廊檐下看夕陽。</br> 蘇橙將剛沏好的雨前龍井端來,依偎在他身邊,捧起茶盞輕輕吹散了茶面的熱氣,才遞給他,“這是姚松剛送上來的,是今年開春的新茶,你嘗嘗。”</br> 男人淡笑著,抬手將茶盞湊近唇邊,抿了一口。</br> “怎么樣?”她問。</br> 他修長的指骨間握著茶盞,幾片碧色的茶葉浮沉在茶水之中,氤氳的白色霧氣自茶面升騰而起,朦朧了男人英俊深邃的輪廓。</br> “不錯,”陸易深溫聲評價了一句。</br> 將茶盞擱下,大手自然地攬上她的肩頭,將她擁進了懷里,男人俊逸的眉眼溫柔含笑。</br> “你親手沏的茶,怎么會不好喝?”?</br> 蘇橙依靠著他的肩膀,他微微側首,下巴抵在了她柔軟的發頂,相擁的姿態親密而溫情。</br> 蘇橙輕輕笑了,小手握住他的掌心,舒展指節與他十指緊扣。</br> “你就會夸我,一點都不誠心。”</br> 男人深邃的眉宇微斂,幾縷發絲纏繞在他的指尖上,看著她恬靜柔美的臉頰,眼底一片情濃。?</br> 她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著,感受著他懷抱的溫度和胸腔里的心跳,那雙清透沉靜的眼睛,隔著黃昏的光影,看向山的另一端逐漸沉下去的夕陽。</br> “陸易深你知道嗎?從前在F國的時候,我就幻想著以后能和你過這樣的日子,可那時候你每天都那么忙,有做不完的工作,豐景集團也根本不能沒有你,所以這樣的生活我只能想想,卻不能跟你說。”</br> 她知道一個人能力越大,身上所擔的責任也就越重,陸易深站在高位,擁有著旁人難以企及的經濟權勢和地位的同時,也承受著普通人根本難以承受的重擔。</br> 她的夫君,不是一般人,她只能鞭策自己努力跟上他的腳步,而不是成為他的負擔。</br> 擱在他手心里的小手被他握緊。</br> 男人低下頭,薄唇繾綣的摩挲著她的額頭,從她的眉眼到她的鼻梁,尋到她的唇,輕輕吻了上去。</br> “對不起,如果早知道我們不能白頭到老,當初我應該花更多的時間陪你。”</br> 蘇橙眼睛瞬間紅了。</br> 因為他這句不能白頭到老。</br> “橙橙,我不愿回去,沒有理會你的苦心,而是貪戀的想要與你走完這最后一程,你會不會怪我?”</br> 等他死后,他的寶貝一定會很難過,要獨自承受著這世間所有的悲痛和傷心。</br>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于心不忍,心里放不下。</br> 可卻更難做到,回到那個時空,與她隔著再也無法跨越的山河大海,忘記她或者孤獨的過完下半生。</br> 蘇橙哭著笑了,眼淚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我不怪你,如果是我,我也想選擇留下來,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覺得生命是完整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