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蒙不傻,聽她這么說,一腳更猛的踩了下去,“還不說實話?嫌剛才掐的輕了是嗎?!”</br> 這一腳用了肖蒙五分力,再多一分月月恐怕真就吐血身亡,可月月卻竭力隱忍著,腦門上冷汗直下,寧愿被踩死,也不肯再多說一句話。</br> “好了。”</br> 蘇橙抬手制止了肖蒙。</br> 肖蒙聽話的收了腳。</br> 蘇橙勾唇淺笑,右手閑適的搭著左臂臂彎,轉(zhuǎn)眸看向水碧,“婢女心懷不軌,這可留不得,倘若方才月月為了求生,不小心把妹妹拖下水,妹妹這一身清白,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br> 水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哪里能聽不出來蘇橙話里的諷刺,銀牙都要咬碎了,面上卻只能端著笑,“姐姐說的是。”</br> “我也不想月月死,可月月以下犯上,害我差點跌倒,破壞接神禮,這些罪加在一起,若是將月月移交御史臺,恐怕今天走著進去,明早抬出來的就是個死人了。”</br> 月月渾身一顫,眼睛死死盯著蘇橙。</br> 水碧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br> 什么活人進去,死人出來,倘若蘇橙有心想放過月月,只要她勒令事情保密,月月就可以什么罪都沒有!</br> 是生是死,還不是她蘇橙一句話的事!裝什么為難?!</br> 蘇橙微微垂下羽睫,眼神里透出一絲輕慢,似笑非笑,“月月是妹妹的人,雖說她犯的是死罪,可我也不想越俎代庖,免得妹妹將來記恨我,這樣吧,月月就交給妹妹處置,妹妹想怎么罰就怎么罰,是生是死,我都不再過問。”</br> 水碧,“......!!!”</br> 這種事,豈能讓她這個做主子的來斷?!</br> 倘若判輕了,事情傳出去,大家就會覺得她在故意包庇,少不得猜測這事也有她參與的份,若是判的重了,所有人都會覺得她刻薄,陸先生只會愈發(fā)看不上她!</br> 賤人!!!</br> 竟敢給她挖坑!!!</br> “怎么,妹妹不愿意?”</br> 蘇橙微一抿唇,她身材原本就高挑,高出水碧半個頭,此刻居高臨下的睇著她,氣勢上更是高出水碧一大截,“是不知道怎么判,還是心里舍不得?”</br> 水碧,“......”</br> 心里已經(jīng)把月月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br> 蠢貨!</br> 拿個刀片劃件衣服,這么小的事都給她辦不好!</br> 還活著繼續(xù)丟人現(xiàn)眼嗎?!</br> 水碧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又顫,半晌,才維持好臉上的情緒,微笑開口。</br> “姐姐誤會了,妹妹當然不是那種是非黑白不分的人,奴才做錯了事,咱們做主子的,自當賞罰分明,月月對姐姐起了這般心思,自然不可饒恕,以我的意思,家丑不可外揚,這會兒正是年節(jié),就不要把事情鬧到御史臺惹人笑話了,把月月綁去后院,找兩個婆子,偷偷打死,就當給姐姐出氣了,您看行不行?”</br> 話落,別說月月了,整個公主殿的人,包括蘇橙,都不敢置信的看著水碧。</br> 蘇橙,“......”</br> 她方才那幾句話,只不過是嚇唬這主仆二人的,最多就是想把月月趕回西北,耳根子清靜一些,可壓根就沒動過要殺月月的念頭。</br> 月月跟了水碧這么多年,也算盡心盡責,為了水碧,不惜坑害自己,水碧居然說殺就殺?</br> 蘇橙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著水碧溫良柔美的五官輪廓,只覺惡心至極。</br> 到底什么樣的環(huán)境長大的孩子,才會練就這樣一副陰狠的心思,鐵石心腸。</br> 月月哀戚的流淚,趴在地上狼狽的往前爬了兩步,手伸出去,扯住水碧的裙擺,“郡主......”</br> “滾!”</br> 水碧狠狠踢了她一腳,恨不得跟她劃開十萬八千里的距離,盯著月月,語氣更是兇狠,“你心思惡毒,竟敢謀害姐姐,我豈能容你?今天我只殺你一人,不牽累你家人,已是對你寬容至極!你不要再做無謂的幻想!”</br> 月月的手僵在那里,血從指縫中滲出來,流到地板上,嘴里驀然又吐出來一小口血。</br> 看著水碧,忽而就笑了。</br> “是......月月不敢做幻想......”血和眼淚融在一處,黏在她臉上,和發(fā)絲纏在一處,說不上的凄慘,月月聲音像是漏了風的鼓,“能伺候郡主一場,是月月的福分,郡主......”</br> “來人!還不快把她帶下去!”水碧狠狠蹙眉,嫌惡的走遠了半步。</br> 月月笑著閉上了眼,腦袋貼在地上,也不知是氣快盡了,還是心死了。</br> “大小姐,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肖蒙擦干凈手,走回蘇橙身邊。</br> 蘇橙被肖蒙扶著,走到院子里,微微斂下了眉眼間的情緒,“等會你得空,找機會把月月送出宮去,別真讓人打死在公主殿。”</br> 肖蒙詫異,不解,“為什么?月月和她主子都不是好東西,剛才可差點害的夫人您摔了,這要是讓先生知道了,也定不會輕饒,更何況還是那水碧自己要打死她的......”</br> 蘇橙提了提裙擺,邁下臺階,這段路并不長,皎潔的星空之下,她心境是前所未有的開闊。</br> “先生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動輒就要人的性命,雖是那水碧的主意要打死月月,可事情卻也是因我而起,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我這么做,不是為了那點所謂的慈悲。”</br> 見不到陸易深的那三年,她為了讓自己好過,抄過不少佛經(jīng),這些勾心斗角的陰謀,已經(jīng)沒有那么能牽動她的情緒。</br> “一來,是那月月是生是死都不可能再威脅到我,二來,這公主殿,有太多我和先生的回憶,也是兩個孩子從小長大的家,我不想這里的任何一寸磚瓦沾惹上血腥。”</br> 蘇橙笑笑,輕輕拍了拍肖蒙的手,“你家先生和我才重逢多久又出去打仗了,我心里擔心他,也想為他多積一點福德。”</br> 肖蒙嘆息。</br> 夫人不知道,先生并非不會殺戮,只不過從前有夫人在身邊,先生才把這些陰暗面都收起來了而已,夫人不在的這些年,她可是親眼見到從白荷,到蘇瑤,再到那些阻了先生路的人,是怎么死在先生的手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