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陸易深還好,一說,蘇橙一直強烈壓抑著的悲傷和難過就再也抑制不住,如驚濤駭浪般席卷著她心底最脆弱的位置,讓她當場就抱住伽羅大哭了起來。</br> 朝會結束。</br> 薄鶴年和塔克爾在一眾重臣簇擁下從主殿出來。</br> 所有人第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石階下,正抱著兄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孩。</br> 女孩趴在伽羅懷里,顯然是傷心至極,身體不停的顫抖著,而伽羅這個笨蛋,很明顯連安慰女孩都不會,手足無措的站在那,拍拍她的肩膀,然后不知道低頭說了句什么,女孩哭的更傷心了。</br> 薄鶴眠眼皮跳了跳。</br> 塔克爾摸不準蘇橙的心思,這會兒最怕她像昨晚那樣以死相逼鬧著不嫁,頭都疼了。</br> 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關鍵是還被薄教主看到。</br> 薄教主能看上這丫頭,愿意護著她,這可是皇家百年修來的福氣,她倒好,好賴不分!</br> 同行的重臣都消息靈通,薄鶴眠今早提親又萬分高調,別說這些重臣們早就知曉,恐怕這會兒百里之外的基山上尉都收到了消息,所以當看見薄鶴眠的目光朝著大小姐看去的時候,重臣們忍不住笑了。</br> “薄教主和大小姐真是郎才女貌,簡直是天作之合啊!”</br> “這可不,要我說,這樁婚事,一定是咱們素羅紀國今年最大的喜事了,首領,我們就先在此恭喜了!”</br> 塔克爾看了眼薄鶴眠一貫清冷的神色,笑著回應,“同喜同喜,等教主和小女大婚,還請諸位過來喝杯喜酒。”</br> 這時。</br> “首領,”護衛走近,在塔克爾身邊低語,“勞拉夫人還跪在那里,您看......”</br> 塔克爾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我看什么看,她愛跪著就跪著,不管她!”</br> 重臣們慣會見風使舵,本來有幾個礙于基山上尉的關系,還想過去同勞拉打聲招呼的,此刻見塔克爾對勞拉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個個心里驚疑不定。</br> 首領不是向來就忌憚基山上尉,所以一直對勞拉夫人客客氣氣的嗎?</br> 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敢讓勞拉夫人跪一天?</br> 難道首領和基山上尉翻臉了?</br> 重臣們不敢問,隱隱嗅出了現場不同尋常的火藥味,很快就各自找理由散去了。</br> 薄鶴眠走向蘇橙。</br> “好了好了,橙橙,別哭了,”伽羅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被自家妹妹抱著哭,衣襟都被眼淚打濕了,“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該跟你說這些,你別多想了好不好?你這樣想啊,薄教主那么厲害的一個人,你知道咱們素羅紀國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嗎?薄教主連看都不帶看一眼的,他愿意出手護你,這是好事,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薄教主真沒那么可怕,如果,二哥是說如果,萬一要是教主想對你做那種事,你好好和他說,我想教主一定不會對你怎么樣的......”</br> 不得不說,伽羅安慰人的本事簡直差勁出了天際。</br> 蘇橙本來就很悲傷難過的心境,聽了他那最后的幾句話之后,絕望到了極致。</br> 有那么一刻,她都不想活了。</br> 如果說上尉府對她來說,是齷齪污濁的狼窩,那么清心殿,就只是另一個看上去金碧輝煌了一些的狼窩。</br> 但歸根結底,都是狼窩。</br> 女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連薄鶴眠已經站在了兩人身后都沒察覺,小手緊緊拽著伽羅的上衣,哽咽的哭著,“他要是敢對我做什么......我就和他同歸于盡......”</br> “是是是!雖然說表面上越禁欲的男人,私底下就更那啥,但二哥偷偷告訴你個秘密,我跟了薄教主那么多年,教主身邊可是連個侍婢都沒有,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說,教主可能從來沒有和別的女人那個過,而且以前很多次父親宴請教主,想用那些長得漂亮的舞女來討好教主,可教主每次都拒絕,所以二哥嚴重懷疑,教主那方面很可能不行,你說教主要是不行,這是不是一件大好事?那你這擔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了!”</br> 伽羅好脾氣的哄著,搜腸刮肚想著安慰話,然后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來自身后男人的凜冽氣場。</br> 那幾乎凍死人的寒意讓伽羅脊背一僵,僵硬著腦袋,緩緩回頭。</br> 然后,就見到自家教主正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后一米遠的位置,面無表情的看著他。</br> 伽羅頭皮都炸裂了,就像被閃電劈了一道,趕緊推開蘇橙,站的比軍姿還標準,“教!教主!”</br> 臥槽槽槽!</br> 教主什么時候來的?!</br> 伽羅已經不敢看薄鶴眠的臉色,微微閉了閉眼,一臉的生無可戀。</br> 他感覺到自己的職業生涯可能到頭了。</br> 教主肯定什么都聽見了!</br> 他居然說教主不行?不行還是件大好事?!</br> 薄鶴眠目光淡薄的掃了他一眼,語氣很淡,“說完了?”</br> 伽羅心頭哀嚎一聲,簡直哭都哭不出來,給自己默默點了根蠟,正要跪下認錯,余光白影一閃,蘇橙已經先他一步跪了下去。</br> 薄鶴眠,“......”</br> “跪我做什么?”</br> 蘇橙收了眼淚,不僅跪了,還朝他規規矩矩的磕了一個頭。</br> 然后才直起身子,目光平靜清澈的看向薄鶴眠,“您是教主,受我一拜是應該的。”</br> 薄鶴眠淡淡收回視線,“起來,地上涼。”</br> 蘇橙沒動,倔強的搖了搖頭,小手緊拽著裙擺,“教主,我知道您是為了幫我才會向我父親提親,我很感激,您的恩情我會一直記著,可我早已心屬他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如果您確定要娶我,這些話,我不得不說在前頭。”</br> 她深吸了一口氣,薄鶴眠給她的壓迫感太強,讓她要鼓足勇氣才能繼續說接下來的話,“雖然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但我仍舊愛他,記得他,更不可能忘了他,我的身心也只屬于他一個人,我對他的愛,絕不會因為時間和事物的變遷而改變。所以就算你我成婚,我也希望我們可以相敬如賓,衣食起居各自分開,不同住,不同食,若是這些您都可以不介意,也接受,那這樁婚事,我就不反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