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卿隨著陸易深手上的力度,身體狠狠往后一跌,腦袋直接就撞在了冰冷堅硬的床頭,她只覺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鳴一片,脊背和后腦都是火辣辣的疼痛,但她的眼睛里卻是干的,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br> 她癡癡的看著男人逆著光越走越遠的高大背影,喉嚨口發出嗚嗚的聲響,似是想留住他,卻發現自己連說句話都很困難。</br> 直到她跟前的視野被另一道挺拔的身影覆蓋,傅辰已經嘆息著在她床邊站著,看著她大口喘息咳嗽的模樣,挑了挑眉,“老陸可從來沒對你發過火,你到底做了什么,讓他這么生氣?”</br> 任卿捂著自己的喉嚨,好半天,才覺得胸腔里那憋悶感減輕了一些,她嘗試著發出幾個音節,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才閉了閉眼,無力的躺回到了枕頭上。</br> 傅辰也沒有催她,幫她重新把血氧儀和監護器的線頭連好,順帶著檢查了一遍數據。</br> 還好,還算正常。</br> 半晌,他才聽見任卿極度虛弱的聲音開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傻?為了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男人,什么辦法都用盡了,人家卻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哪怕我威脅他,他寧愿掐死我,也不肯屈服......”</br> 傅辰在聽見她那句“威脅”的時候,眉頭又不安的跳了一跳,“你威脅老陸?”</br> 他看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病房門口,聲音沉了下來,“你瘋了?你的一切都是老陸給的,你威脅他做什么?”</br> 他陡然間又想到了某種可能,不敢置信的盯著任卿,“你威脅他什么了?”</br> 任卿的眼神依舊是渙散的,沒有焦距,抽離的思緒被傅辰這聲劈頭蓋臉的質問拉扯了回來,她回神,就對上了傅辰復雜到看不見盡頭的雙眸。m.</br> 她無力的笑笑,一只手仍舊捂著自己發疼的脖子,淡淡的開腔,“還能威脅他什么,我要他每周抽一天來陪我一次,如果他還想讓那個女人活下去的話?!?lt;/br> 傅辰差點就要給她跪下,指著任卿,嘴唇抖了又抖,卻愣是一個字也沒能抖落出來,簡直要哭了,“祖宗!你們真他媽全是我祖宗!”</br> 他雙手叉腰,在病房里來來回回暴走兩圈,氣不過,又指著床上面容憔悴的任卿,臉色憋得鐵青,“任卿,我要是老陸,我也恨不得把你掐死,你說的都是什么混賬話?!老陸他哪點對不起你?他給你錢,供你吃喝,讓你活得安穩,雖然說你不能曝光在大眾眼前,但這樣的生活,怎么樣也比你從前在貧民窟做舞女來的強吧?至少在老陸這里,沒有人可以欺負你,如果你是因為你母親的死遷怒老陸......”</br> “不是。”任卿抬眼,不客氣的打斷了傅辰的話頭。</br> 傅辰被打斷,牙齒悲催的咬住了舌頭,疼的他眼淚直打轉,就聽任卿再次開腔,“我只是不想再忍下去了,那個女人她活不了多久,陸先生身邊遲早會有別的女人陪著,那個人為什么就不能是我?”</br> “你這是自掘墳墓!”傅辰含著淚罵她一句,也知道根本就罵不醒她,氣的手直抖,“以老陸對小作精的感情,你覺得他能讓她去死?我告訴你,就算退一萬步講,將來哪一天小作精要真的那啥了,老陸要么立刻陪她去,要么抱著她的照片一個人過一輩子,老子不管你信不信,就把話撂這兒,你他媽趕緊洗把冷水清醒清醒腦子,要是想清楚了,就給老陸道個歉,收回你那些不該說的話!”</br> 傅辰簡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無視病床上任卿越來越白的臉色,直接在被陸易深踢翻的茶幾上又狠狠慣了一腳,然后轉身大步邁出了病房。</br> 病房里,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甩門聲,徹底陷入了死寂。</br> 任卿臉上的淚水,終于再也抑制不住,簌簌從眼角滾落,頃刻間就沾濕了滿臉。</br> 收回去么?</br> 為什么要收回去?</br> 這是她唯一能為自己爭取到的幸福。</br> ......</br> 傅辰一腳踹開病房門口,氣的胸腔都在劇烈起伏,狠狠扯了扯白大褂的領口,下意識就朝著醫生辦公室走去,想抽根煙來泄泄火。</br> 然而他剛踏進休息室,猛然想起蘇橙好像還睡在這里,腳步登時就頓了一頓,休息室里沒有開燈,他視力極好,一眼就看見了陸易深坐在蘇橙床邊,正輕輕的將她抱起,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懷里,男人注視著懷里女孩的神色萬分溫柔,和剛才在病房里看到的那個戾氣深重渾身都是殺意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br> 女孩烏黑如瀑的發絲凌亂的散在她的肩側,也糾纏著他的小臂,兩人就這么安靜的抱在一起,從傅辰所站的角度看去,是說不出的溫馨與親密。</br> 這大概是,只有真心相愛著的人,才能展現出的自然狀態。</br> 聽見動靜,他沉靜的眼神朝著傅辰看了過來,輕拍著女孩脊背的大手微抬,傅辰明白,這是讓他輕一點,別吵到蘇橙的意思。</br> 傅辰萬分感慨,幾乎是踮起腳尖進去,將辦公桌上的煙盒撈走,就無聲的離開了辦公室。</br> 辦公室外,就是連通著搶救室和急診病房的長走廊,走廊盡頭的窗戶常年開著,凌晨這個點,連風都是陰冷的。</br> 他走到吸煙區,從煙盒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就低下頭,一手護風,一手按下打火機,重重的吸了一口。</br> 腦海里始終盤旋著任卿那些話,讓他心頭煩悶的情緒團成一團,忍不住又“槽”了一聲,差點一腳又慣上墻壁。</br> 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關門動靜,傅辰收了腳,轉身就看見陸易深修長挺拔的身影從醫生辦公室出來。</br> “睡了?”</br> 傅辰看了眼他身后緊閉的辦公室大門。</br> 陸易深單手落入口袋,步伐穩闊的走到他這一側窗邊的位置,眉眼間神色淺淡,“醫院的床太硬,她睡不了太久就會醒。”</br> 他抬手接過傅辰遞過來的煙,將煙夾在骨節分明的指畔,動作熟練的點燃,同樣吸了一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