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理了理肩側的長發,正要輕聲再提醒他一聲,下一秒,陸易深已經從落地窗邊走了過來,修長的指骨一把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br> 盡管他面色冷如寒霜,甚至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分給她,但能這樣,安安靜靜的陪他吃一頓飯,在這無人打擾的時間和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就像尋常的夫妻那樣,她就已經很知足了。</br> 蘇橙已經霸占了他這么久,她只想要他一晚的溫柔相待,不過分吧?</br> “陸總,這是M國早上空運過來的魚子醬,我看您以前常用,您要不要用一點?”</br> 她說著,抬起柔軟的小臂,幫他盛了一小碟,還不待放至他跟前,就被男人毫無溫度的嗓音打斷了,“不必,你自己吃。”</br> 珍妮伸出去的小手僵在那里,惶惶然看了他一眼,呼吸有一瞬的僵滯。</br> 良久,她才將手收回去,身體重新坐回了他對面。</br> 一餐飯,兩人無話。</br> 餐桌上的宮廷蠟燭燃著暖黃的火光,曖昧的光影忽明忽暗,在時間無聲的流淌中,緩緩燒盡。</br> 明明應是極溫馨極動情的場面,她卻只嘗到了酸澀的味道。</br> 陸易深自始至終都只是坐在那里,一筷未動,一言未發。</br> 珍妮知道他在忍,恐怕讓他坐下來陪著她吃這一餐飯,已經是他所能忍受的極限,盡管他沒說話,但從他覆滿冰霜的黑眸和那時時刻刻都不容人忽視的冷峻氣場來看,他已經很不高興。</br> 她心里很清楚,倘若不是蘇橙的命被陸國忠拿捏著,這個房間,他是一秒鐘都不會待下去的。</br> 臥室里,是長時間的靜默。</br> 空氣中的氣壓更是低到了極致。</br> 一分鐘后,可能是男人再也忍不了和她這樣相對而坐,直接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我去洗手間。”</br> 珍妮沒說話,一雙欲說還休的眼睛,盈滿了落寞般的情緒,白皙的雙手在男人走進洗手間的剎那,不知不覺的攥緊了身上的長裙。</br> 陸易深在邁進洗手間后,原本是想抽幾根煙打發一下時間,這里的空間,雖狹**仄,卻是唯一能和外頭隔絕的地方。</br> 然而一根煙都沒抽完,他身上的手機就響了。</br>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待看清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陸國忠的號碼,男人沉靜的眸光愈發深暗,夾煙的大手毫不猶豫的劃下了接聽。</br> “陸易深,朦朦難道沒告訴過你,你身邊都是攝像頭,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一分鐘之內,你必須給我出這個洗手間!”</br> “蘇橙怎么樣?”陸易深沉著嗓音。</br> 陸國忠冷笑,“她怎么樣,當然取決于你,你要是不想讓她死,馬上給我從洗手間里出去!”</br> “啪!”電話被掛斷。</br> 洗手間里恢復了安靜。</br> 陸易深沉了沉呼吸,大手按著不斷跳動的眉骨。</br> 情緒幾經沉積,才壓下心底那股怒意,指尖將抽到一半的香煙捻熄,丟進垃圾桶,就準備抬腳走出去。</br> 然而剛走出洗手間,他的腳步就不得不緩了下來。</br> 眼前的光影,突然漸漸變得模糊。</br> 腦袋隱隱作痛,就好像喝了酒,濃烈的酒勁在上涌。</br> 這感覺很不對勁。</br> 豪門中那些上不得臺面的齷齪伎倆他不是不懂,所以他剛才壓根就沒有碰過那些食物,從進門到現在,甚至連一口水都沒喝過,不應該會出問題。</br> 他抬手扶著額角,正要往外走,下腹卻突然涌起來一陣異樣的感覺,那隱隱竄起來的火苗,讓他生生頓住了腳步。</br> 翻涌的熱意,從里到外,一層一層蔓延,開始燒灼著他的神經。</br> 陸易深眉骨突突的跳。</br> 臥室里,床頭的兩盞壁燈不知何時又被關了一盞,桌子上的蠟燭也已經熄滅。</br> 自動窗簾被緩緩合攏。</br> 昏淡的光影下,珍妮從床邊走過來,一身吊帶蕾絲長裙,精致的五官輪廓,柔軟纖細的腰身,朝著他,娉娉婷婷的走了過來。</br> 溫婉柔美的臉蛋在暗夜中,尤其是在某種藥物催化的環境下,愈發的妖艷張揚,一頭如瀑的青絲披落,幾縷散在胸前,半遮半掩著開的極低的領口中的風景。</br> 陸易深速度極快的別開視線,嗓音沉冷的過分,“周朦,把衣服穿上!”</br> 珍妮看著她,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聽話的停住了腳步。</br> 她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不可掩藏,這也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一次能靠近他的機會,現在哪怕是要她去死,她也不可能聽他的話。</br>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覆水難再收。</br> 臥室的地板上,鋪著白色的天鵝絨毯,可能是房間里太安靜,以至于珍妮走過來的腳步聲,無比清晰的傳進了男人的耳膜。</br> 盡管意識已經不是那么清醒,陸易深緩著呼吸,大手撐在墻壁上,直接朝著那已經停止工作了的電梯方向走去。</br> 但可能被下了藥的緣故,他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沒走出幾步,腰間就纏上來一雙纖細的小臂,讓他被迫停住了腳步。</br> 他伸手扯開她,卻被她抱的更緊,“陸總,我從小就喜歡您,除了您,我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別的男人,我知道您不喜歡我,我也不敢奢望能得到您的愛,我不要你負責,我馬上就要回M國了,就當是給我一段美好的回憶,別拒絕我好嗎?”</br> “放手!”</br> 他手上用了力度,用力將她扯開,身體卻熱的不像話。</br> 藥效太過猛烈,他幾個大步走到窗邊,伸手拉開窗戶,一邊讓寒涼的夜風涌進來,一邊解著襯衫的領口扣子,讓寒風沁入他的五臟六腑,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身體不再那么滾燙難受。</br> 他沒有碰過這里的東西,卻還能中招,可見那藥不是下在食物里,陸易深額角青筋直跳,腦子里猛然就跳出了那兩支燃燒著的宮廷蠟燭。</br> “陸總。”</br> 珍妮再一次從身后抱住了他,眼淚很快洇濕了他的襯衫,“我真的很愛您,我沒想過要破壞您和蘇小姐的感情,我只想要一個晚上,就像您對蘇小姐那樣,一次就好,好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