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響起, 陳棠從姜聞音左手邊的巷子里拐出來,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站在巷子中央的灰衣男子。
他愣了愣,吃驚地問:“行舟?”
姜沉羽側(cè)首輕瞥,嗯了一聲。
“你何時來的肅陽, 怎么也不與我說一聲, 鳳池那邊不是正走不開的時候嗎?”陳棠大步走過去, 激動地一把把人抱住。
“肉不肉麻。”姜沉羽嫌棄道。
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卻沒把人推開。
“我是見到你太高興了。”陳棠放開他, 后退兩步, 拉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咧嘴笑起來, “一別數(shù)年, 你同年少時大不同了。”
少年時的行舟, 性情冷漠惡劣, 桀驁不遜, 像匹游離于狼群外的孤狼難以接近。
而現(xiàn)在, 他看起來依舊冷漠, 但身邊卻有了小姜姑娘陪伴, 眉宇間也不再只有冷漠疏遠(yuǎn)。
姜沉羽懶洋洋道:“是有所不同, 你也丑了許多。”
陳棠摸了摸臉上的那道疤, 不在意地笑了笑,“這是我來肅陽的第二年在,冬日在城外抗擊南下的戎狄留下的。”
疤痕的位置在右眼角, 已經(jīng)很淡了, 但可以想象到當(dāng)初的兇險,若再往前一點,他的右眼就看不見了。
姜沉羽冷嗤了一聲, 卻沒再出言嘲諷。
“對了,你還沒說什么時候來的肅陽呢?”陳棠想起正事兒,“既來了肅陽,不如就隨我去趟大營,讓幾位將軍都拜見一番。”
“路過,我今夜便要趕回鳳池,其他人就不見了。”姜沉羽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柳玨,挑了挑眉,“這人是誰,金雕為何追趕他?”
“咳咳。”柳玨咳嗽幾聲,嘴角溢出一抹血跡,趴在地上無力地動了動手指。
提起這個,陳棠一皺眉,“我還未來得及查,只聽前來報信的寒月說,這人今日清晨帶了一行人闖入小姜姑娘的院子,想劫走小姜姑娘。”
“劫走我的人,誰給他的狗膽?”姜沉羽臉色一沉,望向柳玨的眼神不善。
姜聞音:“……”
什么時候,她就成趙衡的人了?
“我澄清一下,這只是他單方面地覺得。”姜聞音不得不出聲解釋,順便還瞪了姜沉羽一眼。
姜沉羽不置可否。
“對了,行舟你是怎么會抓到這人的?”陳棠問。
姜沉羽然后抬手放到嘴邊,輕輕吹響,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起。
小肥啾腦袋一轉(zhuǎn),撲棱著翅膀從樹上飛下來,屁顛屁顛地跑到姜沉羽面前,順便還啄了下柳玨,然后用腦袋蹭姜沉羽的長腿。
這是和錦娘那只哈巴狗學(xué)的。
姜沉羽俯身在小肥啾的腦袋上輕拍一下,抬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姜聞音。
“……”好賤。
陳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莞爾,“原來這金雕是行舟和小姜姑娘一起養(yǎng)的。”
“……”什么一起養(yǎng)的,分明是他偷鳥!
姜聞音氣急敗壞道:“這哨音明明是我訓(xùn)練啾啾用的,你從哪里偷學(xué)來的?”
姜沉羽掀了掀眼皮,“自己想。”
我能知道還問你?
姜聞音簡直快被他氣死了。
“呵呵。”一直躺在地上裝死的柳玨突然大笑起來,邊笑嘴角邊涌出鮮血,“原來如此,我說為何鳳池到鶴壁這一路,你我同行數(shù)日相談甚歡,心意相通,但今日卻鐵石心腸,狠心傷我,原來因為此人……”
他抬頭望著面前的男人,篤定道:“你喜歡她。”
姜沉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但她的心不在你身上,真是可憐。”
話音未落,柳玨只覺的脖子一涼,溫?zé)岬孽r血從脖子涌出。他看到男人提著滴血的長劍,漠然地看了自己一眼,收回目光,“那又如何?”
他竟然不在意。
意識到這點,柳玨瞪大眼睛,呼吸越來越急促,喉嚨里桀桀發(fā)不出聲,鮮血大量地從嘴里涌出來,他眼里的光越來越弱……
“行舟,此人還有用……”
姜沉羽側(cè)首,鬢角的一縷黑發(fā)被風(fēng)吹起,光潔的下頜上沾著幾滴血跡,“嗯?”
陳棠無奈搖頭,“沒事,殺便殺了。”
姜沉羽扯了扯唇,又用柳玨擦干凈劍上的血跡,把劍扔給陳棠拿著,然后抬步向姜聞音走過去。
望著大步朝自己走來的男人,姜聞音沒來由的有些心虛,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君子動口不動手。”
“你心虛什么?”姜沉羽在她面前停下,頓了頓后問。
“我沒心虛……”很顯然,姜聞音目光閃爍的樣子,顯得辯解蒼白無力。
姜沉羽低頭定定地看著她,半響過后,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姜聞音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在笑一個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姜沉羽俯身在她額頭輕輕一點,負(fù)手往外走,看起來心情頗好,“我餓了。”
姜聞音捂住額頭,皺眉看著一人一鳥的背影。
即便姜聞音再不情不愿,也阻攔不了姜沉羽大搖大擺闖進(jìn)小院,登堂入室的行為。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她不高興道。
姜沉羽指了指腳邊的金雕,鳳眸輕眨,頗有些無辜的感覺,“它帶我來的。”
姜聞音憋了好半天,擠出一句話:“……家賊難防。”
這鳥沒救了,自己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它養(yǎng)大,它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姜沉羽低笑一聲,“有水嗎?”
“沒有。”
“小姜姑娘,別生氣了。”他眸子里染上笑意,頓了頓溫聲說:“就給我倒一杯可好?”
姜聞音瞅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出去提了個茶壺進(jìn)來,隨意拿了個青瓷杯子倒?jié)M,放到他面前,“喝吧。”
坐在旁邊的陳棠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一聲,笑道:“那我呢?小姜姑娘。”
姜聞音還沒說話,姜沉羽便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他一眼,“你不是還要審問剛才抓到的人嗎?還不快走。”
“不急,吃了早飯再去。”
陳棠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谀牵稽c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不著急,只是覺得你煩人。”
“那我不說話便是。”
“不說話也礙眼。”
“行舟,你難道就不想我嗎?”陳棠難過道。
“……說人話。”
“小姜姑娘這的廚子手藝絕佳,自從吃過一次后我便念念不忘。”
“出去呆著。”
“好。”陳棠瞬間露出笑意,毫不留戀地起身往外走,把空間留給二人。
姜聞音:“……”
用她的東西賄賂陳棠,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坐著說話。”見她站那兒不動,姜沉羽單手撐著腦袋,另一只手向她招了招,跟喚小狗一樣。
詭異的感覺再次涌上來,姜聞音皺眉看著他,要不是兩人身形完全不同,面容也不像,加上知曉小說劇情,她都要懷疑趙衡和美人姐姐是不是一個人了。
他們給自己的感覺,實在太像了。
見她不動也不說話,姜沉羽問:“在想什么?”
姜聞音回神,將疑慮暫且記下,隨口問了句:“你怎么跑到肅陽來了?”
“來看你。”
“看我做什么?”
姜沉羽輕撩眼皮,意味不明地笑道:“許久不見,我想念小姜姑娘了。”
姜聞音沒好氣道:“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看到了,吃飯早飯就趕緊走。”
“我從鶴壁出發(fā),騎馬日夜兼程,路上跑死了兩匹馬,清早才趕到肅陽,小姜姑娘就要狠心趕我走?”
他眼睫輕顫,眼底一片青色,看起來竟有些脆弱。
姜聞音張了張嘴,“你不是和陳棠說,今日就要離開的嗎?”
姜沉羽抬頭,“我歇息好了自然就走。”
姜聞音不接他的茬,“那我給你找個客棧。”
“不必了,我在你這睡一覺便可。”姜沉羽一口飲盡青瓷杯里的溫水,將杯子放到桌上,起身抬步向后面走。
“欸,我這沒空的屋子了。”姜聞音追上去。
“不是還有你的屋子嗎?”姜沉羽腳下不停,看了眼跟在自己腳邊,亦步亦趨的金雕,“帶路。”
“不行。”姜聞音害怕小肥啾這個內(nèi)鬼聽懂了,真把人帶到自己屋里去,那趙衡這家伙肯定會賴著不走。
她不高興地抿唇道:“你跟我來。”
姜沉羽哈哈大笑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