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的馬車看起來不顯眼, 而且很常見的樣子,但馬車上面刻了朵蓮花紋,還是那日兩輛馬車險些撞在一起時,姜聞音注意到的。
走進馬車出來的小巷子, 姜聞音發現巷子里十分冷清, 各個門戶緊閉, 幽靜地像另外一個世界,仿佛與外面熱鬧的街道割據開。
這里的房屋和外面有些不同, 每戶小院門口都掛著一只紅燈籠, 水渠里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惡臭,像潲水和劣質香料漚出來的味兒。
“這條巷子里住的應該都是些暗娼, 那門上的紅燈籠到晚上就會亮起, 意思是可以接客?!焙码p手捂住錦娘的耳朵, 向姜聞音低聲解釋。
普通人家掛燈籠, 向來是掛雙不掛單。
以裴濟現在的地位, 那位裴夫人的馬車, 不該出現在這個的邊關小城花柳巷里。
總不能說, 是來拜師學藝的。
“你們來這里干什么?”吱呀聲響起, 旁邊的木門被推開, 一個抱著銅盆出來倒污水的女人出來, 看到她們神色有些警惕。
女人二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未施粉黛,兩頰有許多小斑點, 皮膚粗糙蒼白, 身上的紗裙松垮垮的,露出圓潤滑膩的肩,兩條像嫩藕一樣的手臂被輕紗遮擋著, 有種肉.欲橫流感。
姜聞音說:“我們是進來找人的,剛才在街上看到一個故人進了這里,便追進來找她,可沒想到一進來就不見她的蹤影了,這位姐姐剛才有見過嗎?”
大概是外表很具有欺騙性,她看起來像個富貴人家的姑娘,不諳世事地誤闖進這里,女人神態放松,相信了這番說辭。
“沒見過,這地方不可能有你要找的人,也不是你該來的地兒,趕緊走。”女人不耐煩的揮手驅趕。
這種富貴人家的姑娘,怎么會認識巷子里的女人。
“為什么這里不是我該來的地方,我沒有看錯,她就是進了這里,姐姐你就幫幫我吧。”姜聞音眨眨眼睛,盡量使看起來自己天真無害。
“都說了沒你要找的人,再不走我就……”女人話說到一半,眸子突然瞪大。
白皙纖細的手心里,躺著一塊閃閃發光的金錠子。
“姐姐,這下可以幫我找人了嗎?”
女人把盆放地上,疾步走到姜聞音面前,死死地盯著她掌心的金錠子,“只要幫你找人,這個金錠子就歸我了嗎?”
“那是自然,總不能讓你白幫忙。”姜聞音微笑。
暗娼們作息顛倒,白天睡覺晚上休息,馮蘭兒敲門時受了不少抱怨,但卻仍舊給開了門,沒有敷衍回答馮蘭兒的問題。
馮蘭兒就是答應幫忙的女人名字,她一邊敲門一邊說:“別看她們瞧著兇,但多數都是苦命的人,做這種營生也是生活所迫,所以有事情大家都是能幫則幫?!?br/>
“沒見過什么青布棚子馬車,你去問問隔壁的,她那個長舌婦什么都知道!”開門的女人不耐煩地說。
姜聞音之前的借口是找人,但等馮蘭兒答應找人后,卻讓她打聽這幾天有沒有青布棚子馬車進來,若是有,就打聽清楚來做什么。
肅陽這樣的窮苦邊關小城,幾乎只能在軍營里見到馬車,稍微富裕些的人家都用的是牛車,所以若是裴夫人的馬車來過這里,附近的女人一定有印象。
姜聞音的要求雖然奇怪,但馮蘭兒拿錢辦事,嘴上說著她們古怪,但還是利落地去打聽。
馮蘭兒帶著人到隔壁敲門,隔壁是個相貌艷麗,眼角含痣的女人,見到馮蘭兒就嬌媚地笑起來,“你今兒怎么做起善事來了,這可不像你的性子?!?br/>
“去去去,就知道擠兌我,我這會兒有正事向你打聽,別打岔?!?br/>
“你找我打聽就對了,我還真見過一輛青布棚子馬車來這里,就是昨日傍晚,徑直去了巷子最里面的王癩子家,剛才又悄悄地離開了?!?br/>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打聽什么?”
女人轉著手腕上飄著棉絮的玉鐲子,指甲鮮紅,“你們挨家挨戶敲門,我聽得清清楚楚?!?br/>
那隔壁罵她是長舌婦的話,她應該也聽見了,卻不見生氣,姜聞音心想倒真如馮蘭兒所說,都是群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馮蘭兒:“行,今日謝了,改日我請你吃席面?!?br/>
“我還就稀罕你這頓席面,說好了可不許誆我?!迸丝┛┬ζ饋恚抗饴涞浇勔粢恍腥松砩?,“一群長得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看著就招人喜歡,待會兒事情辦完就趕緊走,叫進巷子里的男人們瞧見,你們可就出不去了。”
姜聞音道謝:“多謝姐姐提醒。”
許是見她并未有輕視的意思,女人多說了些,“我昨晚聽見王癩子家里有女人的哭聲?!?br/>
打聽完消息,馮蘭兒就不肯再繼續往前走了,“姑娘,王癩子是這塊兒的地頭蛇,有個百戶舅舅,我要想在這兒混日子,就不能得罪他。你看我已經幫你打聽到了消息,是不是可以把金錠子給我了。”
姜聞音從荷包里拿出金錠子,卻沒有給她,“你先給我說說那個王癩子的事?!?br/>
盯著那個金錠子,馮蘭兒格外耐心,“王癩子長得丑娶不到媳婦兒,就只好找人牙子買,他前后總共買了三個女人,不光要幫他操持家務,還要和我們一樣接客。這就算了,他還喜歡打女人,之前那三個女人全被他打死了。”
“看樣子他又買了女人,如果是你們要找的人,那就趕緊去找人救出來,千萬別傻傻的沖進去,他手下可是有不少地痞流氓?!?br/>
把金錠子給了馮蘭兒,姜聞音只讓她回家,當做什么事也不知道,沒說走還是不走。
不知道王癩子買的女人和裴夫人有什么關系,姜聞音決定潛進王癩子家,看看會不會發現什么秘密。
寒月姐妹身手很好,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綽綽有余,就讓她們跟著自己,讓錦娘躲起來望風,一旦她們遇到危險,便去請陳棠來。
王癩子家院墻外面有顆歪脖子棗樹,寒月腳尖輕點樹干,飛躍上墻頭,用石子打暈墻角的惡犬,環顧周圍一圈后,微微點頭。
姜聞音和寒霜跟著跳上墻頭,悄悄地摸進去。
院子的門從里面拴住,說明屋里有人,但小院又十分安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小院一眼就能望到底,一正屋幾間廂房,東南拐角是柴房和廚房,院子里亂糟糟的扔著些雜物,暈過去的大狼狗身上臟兮兮的,碗里的飯菜都餿了。
小心避開地上雜七雜八的東西,走到正屋門口往里看,屋里桌上倒著三個喝醉了的男人,其中有個矮小的男人頭上長著癩子,應該就是馮蘭兒空中的王癩子。
又往廂房走,在最角落的一間廂房被鎖著,姜聞音給寒月讓開位置,只見寒月從發髻上取下一支銀簪,隨意搗鼓幾下鎖就打開了。
這是一間陰暗潮濕的屋子,屋里空間不大,只擺了張床和瘸腿桌子,床上趴著一個暈過去的女人,臉雖然被頭發擋住了,但依舊能看出來,這個女人就是她們當初遇到的那位裴夫人。
姜聞音十分驚訝,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千里迢迢被賣到邊關的女人竟然是裴濟的夫人。
這位裴夫人得罪了什么人,對方竟然趁裴濟出門打仗,偷偷把她賣給王癩子這種人。
算算日子,裴夫人都失蹤十來天了,鶴壁卻半點風聲也沒有,想必是被人故意瞞住了。
姜聞音大膽猜測,這件事應該是裴濟夫婦身邊極為親近的人做的,否則不等馬車出青州,裴夫人失蹤的消息就該傳出來了。
裴夫人似乎被人用鞭子抽過,衣服上全是血痕,腳踝上還拴著條胳膊粗的鐵鏈子,這鐵鏈子很難弄斷,想要逃跑難如登天。
屋里有股很難聞的氣味兒,床上的被褥破破爛爛,棉絮都露出來了,被角上的污垢油亮反光,床單上還有很多道不明的污跡。
姜聞音掩住鼻子,讓寒月把鎖打開,把人扶出去。
眼睜睜地看著美人被王癩子糟蹋,她可不忍心,更何況美人還有裴夫人這個身份,救了沒準還能找裴濟要報酬,幫點美人姐姐的忙。
不料一出門,就迎面撞上了借著酒意想要一逞獸.欲的王癩子。
“我果然喝醉了,竟然看到這么多美人兒。”王麻子晃晃腦袋,伸手就要抱姜聞音。
姜聞音側身躲開,抬腳踹上去,把王癩子從臺階上踹到臺階下,痛的王癩子齜牙咧嘴,當時酒就醒了。
“臭娘們,敢踹你王爺爺我……”
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姜聞音就又補了幾腳,從地上撿起一根爛凳子腿,一棍子敲上去,就暈過去了。
主仆三人利落地打開小院門,扶著裴夫人和錦娘匯合,讓徐琰把馬車趕進來,在錦娘驚呆了的眼神中,把人扶上馬車帶回了落腳的小院。
姜聞音想,錦娘這小腦袋瓜子里想的肯定是,小姜姑娘怎么出趟門還偷了個美人回來。
本著好事做到底,姜聞音還請了個大夫回來,給裴夫人診完脈,老大夫說了句令人吃驚的話。
“這位夫人有孕了,但有小產跡象,需要臥床養胎,老朽再給開個安胎的方子,喝上半個月。”
老大夫是個聰明人,沒問裴夫人身上的傷是哪來的,開完藥就領著徒弟走了。
錦娘跟著去了醫館抓藥,回來熬了喂給裴夫人,還跟寒月一起幫裴夫人擦藥換衣服。
傍晚的時候,裴夫人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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