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惱怒姜聞音性子軟, 跟個面團似的,沒能如她們的愿去為難蘇寄云,但黃衣宮妃等人并未放棄, 還是日日來千秋殿拜見,說些奉承的話。
性子軟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起碼容易被拿捏。
姜聞音來者不拒, 每次都好生招待。
后來那些奉承話實在聽得煩了,便讓宮人把自己從宮外帶來的麻將拿出來,邀請她們一起玩兒,因為玩兒的比較大,贏了不少錢。
趙衡不喜妃嬪與宮外來往,又鮮少賞賜,除月銀外她們并無其他收入來源,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所以幾次后,前來千秋殿拜見的人就少了。
加上趙衡歸期未定, 姜聞音過得既悠閑又親近,與宮外的日子沒有兩樣。
只是這樣的日子并不長,二月中旬,春意潛入長安, 岸柳翠綠,桃花一夜盛放,妃嬪們紛紛脫下厚重的冬衣, 換上輕薄的春裝,走入御花園沐浴春光。
臥床養胎半月的蘇寄云也終于走出房門, 來千秋殿拜見姜聞音。
她腹中孩子才三個多月,還未顯懷,所以腰肢仍舊纖細, 盈盈一握。
只是因為動過胎氣,她的臉色并不好,小臉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病美人模樣,很符合小說中描寫的小白花女主形象。
看到姜聞音的第一眼,反應與那些妃嬪們沒有區別,面上滿是震驚。
還是姜聞音先打破僵局,請她落座,她才反應過來,屈膝行禮道:“妾身今日是特地來向貴妃娘娘請罪的,那日請走陛下本非我原意,可因我實在是腹痛難忍,還有見紅,阿碧怕我出事才跑來千秋殿求見陛下,還請貴妃恕罪。”
話音剛落,姜聞音還未說話,黃衣宮妃薛嬪便道:“既是請罪,那便該有請罪的模樣,貴妃位尊,蘇姑娘應該行跪禮才是。”
“不必。”姜聞音開口道:“我不曾責怪蘇姑娘,不必行跪禮。”
她是嫌自己命長了,才會叫女主給自己下跪,況且女主還有孕在身,萬一跪出毛病來,自己豈不是又要背鍋。
蘇寄云卻低下頭,咬了咬唇,屈膝跪下道:“薛姐姐說得對,若能得貴妃恕罪,寄云即便跪上一日也無妨。”
眼睜睜地看著她跪下的姜聞音:“……”
難道自己是個隱形人,說的話沒人聽見?
薛嬪微微一笑,“貴妃和善,蘇姑娘卻不能恃寵生嬌,這種去旁人宮中請陛下的事希望別再有了。”
“……寄云知道了。”蘇寄云眼睫顫了顫,臉色越發蒼白。
薛嬪眼里有些暢快,自從蘇氏隨陛下回來,就一直霸占著陛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何時見過她露出過這種表情?
她勾了勾唇,準備再教訓幾句。
姜聞音不能容忍她再給自己招仇恨,打斷她道:“薛嬪若是無事,就在宮里多抄幾卷書,不必在這里替我做主。”
“娘娘……”薛嬪愣了愣,似是沒想到一向性子軟,連語氣也不曾重過的姜聞音會罰自己抄書。
姜聞音卻不看她,而是扭頭對蘇寄云的宮人們道:“把你家主子扶起來。”
阿碧神色憤憤,一言不發地扶起蘇寄云,看樣子并不領情。
姜聞音感覺有些槽多無口,她放緩聲音,盡量顯得溫柔,對落座后的蘇寄云道:“我不是派人去你宮中說過,你有孕在身,不必來給我請安嗎?”
因為她位份最高,宮里的妃嬪每隔半個月,是需要來請一次安的。
蘇寄云看了一眼薛嬪,語氣有些酸楚,“貴妃心善,我卻不能罔顧規矩。”
即便是蘇家剛沒時,也有趙熙哥哥護著自己,后來有幸被陛下立為皇后,宮中妃嬪雖然多有不敬,屢次陷害自己,也未曾如今日一般,被人逼著跪下請罪的時刻。
姜家已那般顯貴,為何還要攜恩相報,要陛下納了一個又一個姜家女。
如今只盼陛下取得先后遺骨,能夠早日歸來,將心結解開,與自己做一對恩愛夫妻。
姜聞音有些頭疼,她感覺倆人說話不在同意頻道上,明明是關懷體貼的話,為什么女主要露出一副受委屈的表情?
索性道:“規矩沒有陛下的子嗣重要,你本就坐胎不穩,若是有個什么意外,我也擔待不起。”
沒想到她如此直白,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蘇寄云可能是想起了之前的兩個孩子,下意識警惕地看了眼姜聞音,有些不安道:“妾身知道了。”
被當成洪水猛獸,姜聞音表情有些繃不住,但也理解蘇寄云為何會這樣,她之前流掉的兩個孩子都和原主有關,估計已經有了陰影,所以才會防備和原主如此相似的自己。
安靜了有一會兒的薛嬪見此,用帕子掩了掩嘴角,正欲開口譏諷。
卻叫姜聞音余光瞥見,截住話頭道:“我今日有些乏,就不留你們了。”
薛嬪只得把話咽了回去,惱怒地瞪了眼蘇寄云,不情不愿地起身告辭。
剛坐下又站起來的蘇寄云被瞪得委曲,有些不知所措,眼里瞬間盈滿淚水,低聲向姜聞音告辭,然后往外走。
不曾想,剛走了沒幾步,她腳下突然一滑,便往地上摔了下去。
“姑娘!”扶著她的阿碧一聲驚呼,主仆二人摔倒一團。
姜聞音腦子有些發蒙,騰地一下站起來,邊指揮宮人把人扶起來,邊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請太醫!”
這算什么事,怎么還能平地摔呢?還偏偏是在自己宮里。
“我的孩子……”蘇寄云捂著肚子,一臉痛苦之色。
姜聞音看見她身上櫻粉色裙衫迅速被血色湮濕時,心都涼了。
大殿里亂成了一鍋粥,阿碧推開上前幫忙的千秋殿宮人,堅持要帶著蘇寄云回宮,并慢慢掃過殿里的眾人,憤恨道:“待陛下回來,定會為我家姑娘做主的!”
姜聞音不好阻攔,只好把自己的轎攆貢獻出來,讓人把蘇寄云送了回去,順便讓人留意著蘇寄云的情況。
太醫很快就去了承香殿。
傍晚時分,姜聞音得到消息,蘇寄云腹中的孩子沒保住。
她怔了怔,腦袋有些混亂。
蘇寄云乘坐轎攆離開后,她就讓人檢查了殿內的地面,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但在外人眼里,她和蘇寄云有矛盾在先,不會相信這只是一樁意外。
而在趙衡眼里,她是個前科的人,也更不會相信。
算來這已是蘇寄云第三次流產,如此頻繁地流產,也不知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也就在這時,趙衡回來了。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寒鴉歸巢,一股寂寥感油然而生。
他風程仆仆地歸來,一頭鉆進宣室殿,蘇寄云身邊的阿碧聽聞去請,卻連宣室殿都未靠近,便被打發了。
阿碧卻不肯走,跪在宣室殿門外,請趙衡為自家姑娘做主。
但宣室殿的大門一直未打開過,并且一閉便是足足三日,就連朝臣們求見,卻都吃了閉門羹。
姜聞音一開始還很擔憂,怕趙衡相信阿碧的話,來千秋殿問自己的罪。
可三日過去,在妃嬪和宮人們的眼里,蘇寄云流產的事情似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趙衡已經閉門不出三日。
沒有人知道,趙衡為何會如此。
姜聞音也不知道,她擔憂了幾日后,索性直接躺平,省得擔驚受怕寢食難安。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崔平會來請自己,而且還是因為趙衡閉門不出一事。
“陛下誰都不見,我去有何用?”
崔平神態恭敬道:“貴妃娘娘不知,陛下當初因為您要定親,曾于宣政殿枯坐一夜,如果連您也見不到陛下,那就沒人可以見到陛下了。”
陛下取回先后和先太子遺骨后,便將自己關在宣室殿里,他實在是一籌莫展,只能抱有一絲希望,聽陳小將軍的建議來請這位姜貴妃。
為自己枯坐一夜?
姜聞音只覺得崔平在說笑,她搖搖頭道:“崔內監請錯人了,蘇姑娘才是陛下心上人。”
“蘇姑娘今早已去過。”崔平嘆了口氣。
當初便是蘇氏舅父帶領禁衛軍滅了陸氏滿門,先皇后和先太子的死也與蘇氏脫不了干系,陛下便是肯見蘇氏,只怕會忍不住將其手刃。
“蘇姑娘都無法請出陛下,那我更不可能了。”
“娘娘不去試試,又怎會知道?”崔平道。
見他堅持,姜聞音只好妥協道:“那我便隨你走一趟。”
她并不覺得趙衡會見自己,去走個過趟,讓崔平死心也好。
這種好心態,一直持續到她站在宣室殿外,聽見趙衡讓她進去時蕩然無存。
“娘娘,陛下請您進去。”崔平為她打開宣室殿的大門,低聲提醒道。
姜聞音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地走了進去,想不通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女主蘇寄云。
她步子很慢,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光線昏暗的寢殿里,趙衡面無屈膝坐在窗下,手里拎著一壇酒在喝。
腳邊的地上,還躺著許多已經喝過的酒壇。
她停住腳步,站在遠處沒有動,猶豫著該不該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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