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聞音微怔, 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猶豫著問道：“陛下指的是什么？”
    這段時間來，自己一直安安穩穩地待在姜家, 對他和女主的事情從不關心，以此向周圍人證明自己已經洗心革面，不再想著去糾纏他, 僅有的幾次交集, 還是被風雪攔在商州時。
    她確信自己沒有對趙衡做過什么，可眼下趙衡這語氣，好似自己對他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使她不由懷疑是不是原主曾經做下過什么，如今被找上門來了。
    姜聞音微蹙柳眉，開始回憶起原主做過的事情，試圖找到令趙衡主動上門問罪的原因。
    “你夜夜入朕的夢, 為的不就是引朕前來嗎？” 趙衡的目光落在姜聞音身上, 充滿著審視, 他開口道：“現在朕來了, 又為何不敢承認。”
    姜聞音啊了一聲，神情越發迷茫, 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什么入夢，什么引他前來？
    “你可知哪怕你犯下死罪, 朕也不曾殺了你, 而是將你送回姜家是為何？”
    趙衡望著眼前這個杏眸微睜，一臉意外的女子, 心道她如今演技倒是進步了許多，自己也險些被騙過去，認為她是真的無辜。
    若是早點有長進, 也不至于在宮里活不下去，讓姜夫人求到自己跟前來。
    姜聞音搖了搖頭，抬眸望向他。
    她的眸子生的很好看，清澈黑亮，趙衡不妨她突然抬頭，目光便猛然撞了進去，胸腔中那顆鮮活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撞動了一下。
    他的神情怔了怔，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你父親曾救過朕一命，故朕饒過你這一次，可恩情終有用完的一日，朕不會一直庇護姜家。”
    原本他要說的話比這惡劣百倍，可剛才那一刻，他就像是被什么蠱惑了一樣，對著那雙明媚水潤的眸子，竟然說不出一句重話。
    看來他是真的中邪了。
    聽完他的話，姜瑩遲疑著屈膝行了一禮，“原來是這樣，臣女在此謝過陛下。”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原因的，但卻不敢相信，這是趙衡會做出來的事情，因為小說里描寫的他殘酷冷漠，又不近人情。
    “用不著謝朕。”趙衡望著窗外那樹寒梅，目光不肯再往她身上落，“陳棠曾在朕面前提起過，你如今已幡然悔悟，幫著你母親操持家務，照顧幼弟侄兒，朕希望你能一直如此，莫再做不該做之事。”
    自己暗示的已足夠明顯，她想必能聽得出來。
    果然，姜聞音聽完這些話有些沉默。
    聽不到她的回答，趙衡忍不住側首看過去，便見她低著頭，有些傷心的模樣。
    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那從鴉青長發和衣襟漏出的細頸，像上好的美玉一般，溫膩白皙。
    平心而論，陳棠有些話沒有說錯，姜瑩確實是個美人，眉眼明艷精致，只是從前太過囂張跋扈，反倒令人忽略了她的美。
    他喉結滾動，閉了閉眼道：“不許哭。”
    會讓自己想起夢里她哭著求饒的模樣。
    姜聞音仍舊低著頭回答道：“臣女沒有哭。”
    她只是在想事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讓他專門來隱晦地提醒。
    趙衡卻覺得她是在強撐，不由有些惱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有些粗魯地掰正她的腦袋，冷冷道：“朕并未苛責你，哭什么……”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這張芙蓉面上干干凈凈，沒有一滴眼淚，甚至那雙杏眸里滿是震驚，還帶著些譴責。
    “陛下的叮囑我已經記住，定不會再讓您困擾，您還是請回吧。”她像只受驚的貓兒一般，后退幾步，然后義正言辭道。
    趙衡垂下眼眸，看了眼自己停留在空中的手，指腹上似乎還殘存著那細膩溫潤的手感，與夢里帶給自己的感覺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夢終究是夢，雖然同樣是令人愉悅的，但卻沒有這種真實感。
    “你記住就好。”他放下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身離開。
    姜聞音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中驚疑不定，也顧不著去問他先前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夜夜入他的夢了。
    花廳里發生的事情，被站在遠處的姜夫人盡收眼底，她面上閃過一絲憂色，站在原地想了想，轉身去了書房。
    侍女研墨，她鋪開一張小箋，提筆給陳棠的母親寫了一封信，然后讓侍女送去了陳家。
    次日陳夫人登門，兩人支開姜聞音聊了許久，幾日后陳夫人再次上門，這次帶來一本冊子，拉著姜聞音的手道：“阿瑩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姜聞音看向姜夫人，姜夫人溫柔地笑道：“原本是想等上些日子，但剛好各地舉子已經來了長安準備明年春試，早點選也好。”
    “不著急，隨緣便是。”她無奈道。
    “如何不急，晚了佳婿便被人搶走了。”陳夫人翻開冊子指著一個年輕男子的畫像道：“我看這個叫楊拓的就很好，年方二十，襄州人士，是你林伯伯的學生，聽聞文采斐然，有狀元之才。”
    姜聞音看了一眼，還是說不著急。
    姜夫人見此沒說什么，只是等送完陳夫人回來，坐到她身邊，眉眼間難掩憂愁，“阿瑩，你是不是還念著陛下？”
    “當然不是。”姜聞音未經思索，下意識回答道。
    “那你為何不肯相看人家？”姜夫人問。
    姜聞音愣了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姜夫人頓了頓，把她攬進懷里，愛憐地輕撫她的烏發，嘆氣道：“阿瑩，娘心里害怕，怕你又不管不顧地想要進宮去。”
    “不會的。”姜聞音的下巴擱在姜夫人的肩上，笑了笑，安慰她道：“我有自知之明，陛下心里有別人，我不會再進宮去的。”
    “那你為何不愿意見你那位楊公子？”
    “我怕我將來的夫君三妻四妾。”姜聞音只好如實回答。
    姜夫人意外了一瞬，拍拍她的背道：“別怕，娘給你挑個不納妾的良婿。”
    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姜聞音也再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只好點頭表示同意。
    在陳夫人的安排下，她跟楊拓見了面。
    楊拓樣貌端正，身上一股書卷氣，見到她時瞬間紅了臉，不敢與她對視。
    姜聞音莞爾，主動跟他搭話，兩人聊了幾句。
    沒過幾天，陳夫人那邊遞來消息，楊家想定下親事，問姜聞音的意思。
    姜聞音并不討厭楊拓，加上他又承諾四十無子才會納妾，便點頭同意了。
    這個消息傳到趙衡耳中時，兩家已經請了冰媒，選好定親的日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