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彀(GL) !
萬箭穿心是為彀,陰謀設計亦為彀。
同林眷鳥交頸恩,臨頭紛飛爭先后。
知君淚灑春衫袖,知君為我形容瘦。
憐君歷經萬般難,憐君情迷看不透。
天氣不好,陽光很是稀薄,洛陽太守府書房內,楓靈正垂頭借著透鏡觀察工程圖的細節部位,不解時,輕輕皺下眉頭。她只睡了兩個時辰就再也睡不著,踱步到卯時,一大清早便到了太守府。
邵俊林陪著尤晉去了河堤處巡視工程進度,楓靈本欲跟著去,后念及自己尚未看懂工程圖,便留在了書房內。
稀薄的陽光越過窗欞,闌干疏影悄然投在身上,將她隱在一片陰影之中,門外的惜琴看不清她的臉。
惜琴躊躇了片刻,還是磨磨蹭蹭地從門沿兒向內看了一眼,稍帶怯意。
楓靈沒有抬頭:“來了?”
惜琴沒辦法,低著頭進去:“嗯……來了。”
楓靈打了個呵欠:“來認錯?”
惜琴哼了聲,沒說話,卻仍是低著頭。
“錯在哪里?”
“錯在背著你和別人親熱。”
楓靈道:“別避重就輕。”
“錯在假扮成你被她認了出來。”
驟然攥緊了透鏡,聲音卻似古井無波,楓靈問:“然后呢?”
“錯在只買通了西門和南門的守衛,沒想到你不是從漢中而來而是從京城過來,導致你二更歸來而不是被拖到三更歸來。”
楓靈眉頭緊蹙,放下了手里的圖:“繼續。”
“還錯,錯在禁不起勾引。”
楓靈噎了一下,她向后靠在椅背上,以手撫唇,好笑地瞥了眼惜琴:“勾引?你?被憐箏勾引?她怎么做到的?”
惜琴幾步走到楓靈近前,跨坐在她腿上,勾住她脖子,抵著她額頭:“喏,就是這樣勾引的。”她眼睛輕輕眨動,刮著眼瞼陣陣癢意。她的氣息緩緩吐在楓靈唇上,天然沾染了一絲曖昧的馨香。
終于,楓靈敗下陣來,舒展胳膊將惜琴環住,在她唇上輕輕一啄,壓低了嗓音:“好吧,這樣的勾引我也禁受不住,”
惜琴尋著楓靈的唇親過去,卻被楓靈躲開,只親到了臉頰:“欸,別當我消氣兒了。你們不是好好兒的么?怎么突然弄這么一出?”
惜琴沒有回答,只順勢伏在楓靈肩頭,不肯起來。
楓靈知道再問她也不會作答,只好輕輕撫著她后背:“你這次真的過分了,十分過分……若她沒認出你來,你,你會怎樣?”
惜琴抱得緊了些:“做我本就計劃了的事。”
楓靈嘆:“你這做法太過陰毒,若你得手,她不死也瘋。”她又沉默了一陣:“你這樣做,只是因為我么?”
惜琴咬牙:“嗯……因為你。”不要她死,不要她瘋,只要她對你絕望。
“你這樣,我不高興。”
惜琴飛快說道:“我下次不這樣了。”
楓靈扳起惜琴肩頭:“還有下次?”
惜琴搖頭:“沒了。”說罷,便賴在楓靈身上,嗅著她身上氣息,攬著她,合上眼,“楓靈,你變了許多,我怕了。”
從前我太放任你了,楓靈嘆息:“怎么,不喜歡我變?”
“你變成什么樣我都喜歡,只要是你。”
楓靈頓了頓:“我變丑了,歪眉斜眼怎辦?”
惜琴換了個姿勢,側坐著躺在楓靈頸窩處:“那我便歪眉斜眼地看你,就順眉順眼了。”
楓靈被逗笑了,她在桌子上摸了摸,晃了晃惜琴:“若我變成這樣呢?”
惜琴睜開眼,忽然睜大,伸手碰了碰楓靈的八字唇髭:“干什么?”
“是塵兒——不,芙塵郡主送我的小禮物。”楓靈笑道,“也對,駙馬爺總得顯出點變化來。”此番回京,她便是戴著這副小胡子覲見皇帝,早上與邵俊林和尤晉會面時,也是戴著假髭。
惜琴好奇地拉了拉那唇髭,做得十分逼真:“貓胡子又怎了,你就是變作了耗子,我也喜歡。”——你就是變作了貓,也是我手里的耗子。
楓靈呵呵笑著,將假髭取下,重新攬惜琴入懷:“惜琴啊,我也喜歡你啊……這些日子,我很想你。”
看到楓靈眉眼恢復了柔和,惜琴知道她是真的消了氣兒,才徹底放松,沉在楓靈懷里:“我也想你……”她迷蒙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從楓靈口中聽到了“喜歡”二字。她懸了一夜的心終于放下,安然睡了。
“……一路上多少心驚我都不曾動怒,待我歸來,你卻讓我將這滿腹思念化作滿腹暴戾,你啊……”楓靈擁著惜琴,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喃喃自語。她知道惜琴昨夜徘徊了一夜未能安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州……
她面上仍是無限溫柔,輕輕將惜琴抱到客房安置好,轉身便換了一臉憂色。
出門之際,她抬頭仰望,原來蒼白的天空此刻烏云密布,又是一場春雨要來了。
她步履匆匆地上馬,奔向驛館,去尋憐箏。
田謙早已向她回報,憐箏自昨夜至此時一直沒出過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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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賢將草擬的圣旨拿給國師,國師恭謹地接過,展開,不動聲色地合上,雙手呈回:“陛下圣明。”
“他是個會辦事兒的人,這個位置給他,朕也應該可以放心。”
“皇上為何突然做出了決定?”
齊公賢將一封奏折傳給他。
奏折外面的火漆還在,看得出是剛剛啟封。國師辨認著那紅色的漆印,隱約是個“蜀”字。
蜀國的奏折。
國師翻開奏折,是一張貢單,進貢蜀國珍奇不計其數。國師頗為疑惑:“陛下,這是……”
“你且翻到最后。”
國師翻到最后,見落款日子是今年元月二十。
年初怎的突然進貢這么多東西?他疑惑地目光上移,忽然停住:臣聞駙馬大婚時犬子只獻玉如意一只,不由得羞愧難當,特晉蜀錦二百匹……金盞九龍杯兩套,展翼鎏金瓶四只,玉璧兩對,為駙馬補為賀禮。封書之日,車馬在途……
國師吸了口氣:“好大手筆。”
他接著往下看去:……駙馬人中龍鳳,皇上得此賢婿,實乃我朝之幸事,現下左相之位空懸,老臣以為,駙馬能擔當此任。
國師愣了:“陛下……這……”
齊公賢一笑:“只憑這句話是鎮南王說的,我便應該殺了駙馬,”他拈了拈胡須,“但正因為是鎮南王說的,我是怎么都殺不得他了。”
思忖一刻,國師將奏折合好,恭謹呈上,向齊公賢拱手:“陛下圣明。”
一個剛剛才要起事謀反的人推薦的臣子,要么是他的心腹,要么是他忌恨之人。齊公賢選擇相信后者。
齊公賢倚靠在龍椅上,面露疲色。國師連忙上前,拿出一粒丹藥。
吞下丹藥,齊公賢舒展下筋骨,閉目憶起那日見到楊悟民的情形來。
楊悟民是元月二十五悄悄趕回了京城,她未任何外人照面,徑直入了宮,將尚文興帶到齊公賢面前,向齊公賢交密旨。彼時齊公賢并未多言,只是說了句“賢侄歸鄉辛苦,朕甚為想念”便賜了宴席送至世子府,差人將其送了回去。
“大半年未見,他確是變了些,似乎更沉穩了……”齊公賢暗忖。
他當日對與楊悟民下了新的密旨:尋找離奇失蹤的太子齊恒。
駙馬未多言語,直接接了旨。
尚文興被迷藥藥倒昏迷近月,已然神志不清,楓靈尋了太醫與他調理,暗自擔憂他若是傻了該如何與鎮南王交代。所幸湯藥服了幾日,已然無甚大礙。她在漢中時,除了與憐箏眾人送了信,還托百花樓的人悄悄向鎮南王府送了一只木鯉魚。里面并無只言片語,只放了一只被她挑破了花樣的,繡著粉白芙蓉花的錦囊。
在京城憂心太子蹤跡的她彼時不知,自己因這蜀國之行發了這樣一筆財。她更是不知,那送與她的禮品中,除了二百匹蜀錦外,還有一只蜀繡針法、繡著粉白芙蓉花的錦囊,與之前的那只,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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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下澤,春雷奮作。
閃電自天邊炸開,一聲悶雷打響,轟隆隆灌入人耳。
門開了,一陣木樞扭動的聲響,灰暗的房間門口籠起一片光暈,楊楓靈自那光暈里走了進來。她在門口駐足一會兒,終于是被憐箏臉上的灰敗神情駭到,幾步走到床前,將憐箏從床角拉起,喉嚨里擠出聲音來:“憐箏……憐兒……你受委屈了……”
憐箏木然看著她:“我在算,你什么時候會過來找我。”
楓靈心里一抽:“昨夜狀況未明,故我沒有過來。”
憐箏不自覺地雙手環上楓靈的腰:“楊楓靈,你是真的么?你是真的吧……罷了……我也不來區分真假了……”
略略遲疑,楓靈舒展雙臂抱住憐箏,一陣揪心,說不出話來。
屋內忽然一亮。
“隆隆~”這次是一聲炸雷,仿若近在咫尺。
楓靈覺得懷里驟然縮緊,憐箏幾乎要鉆進自己胸腔了一般埋著頭,瑟瑟發抖,她記起憐箏最怕打雷,只得伸手去撫她背心:“不怕……不怕……”
“你知道么,我為什么怕打雷?”懷里的憐箏似乎輕松了些:“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兒,但又不是。”
楓靈不動聲色地聽,手慢慢撫著,聽憐箏敘敘地說。
“父皇在娶母后之前,有一個妻子,是母后的姐姐,按理說,是我的姨娘,她有個女兒,是我的姐姐,大公主憐湘。”
“皇兄出世后,父皇大喜,便直接將我母后立為皇后,而母后的姐姐,父親的發妻,我的姨娘,只是皇貴妃。”
“父皇對皇兄寄望很大,從小便親自教導他讀書,我總是見不到哥哥。姐姐待我很好,常陪著我玩。”
“我五歲那年……五歲那年……”憐箏聲息漸弱。
隆嘉五年夏,皇族北上避暑,途徑樹林,天降大雨,大公主及其隨從于樹下避雨,樹中雷電,立時起火,一行十五日,悉數遇難。
“后來,姨娘瘋了,進了冷宮。”
楓靈心中激起一片憐意,原來憐箏就是在那年被嚇壞。皇家也是自那年取消了北上避暑。
“我怕的不是聲響和光,楓靈,”憐箏忽然抬起臉來,臉上顯出一片濕潤的光芒來,“我怕的是失去。”
可偏偏,她一直在失去。
“姐姐,姨娘,母后,師父……”她強抑著抽噎之聲,“都一個個離我而去了……”世人常說她是金枝玉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旁貴族子弟無數,但無人知曉,她所求的真情,總是那樣難得。
楓靈掏出手帕來,揩凈她臉上的淚,那淚卻似不竭之源,怎么拭也拭不絕:“生老病死,愛別離……終究是逃不過的苦楚……不要怕,你還有哥哥,還有父皇,還有、還有、還有我……”
“生老病死……愛別離……楓靈,我真的,‘有’你嗎?”憐箏定定看著楓靈的眼睛,“惜琴是不是也‘有’你?所以才導演了一出‘怨憎會’?”她握住楓靈的手,“這些都不可怕,你知道么,都不苦,最苦的是……楓靈啊楓靈,你為何還要我‘求不得’,你知不知,萬般苦楚,‘求不得’最苦?”
這種挫敗的絕望,恨意延伸綿長,將其他六苦全部涵蓋其中,終于成了執念和業障。
楓靈默默握緊了憐箏濕津津的手心,那手綿軟細嫩,一如她二人成親之日對飲時的感觸。“憐箏,世上終不止情愛二字……”楓靈聲音里滿是無奈,“我終究不該誤了你終身,我成不了你的歸宿,只能做你的一盞燈,老老實實對你好。”
憐箏撥開楓靈垂下的額發,認認真真地端詳楓靈的眉眼,隱約有幾分憔悴,卻仍是豐神俊秀,眼里蘊藉著深沉和聰明。未見卿卿終身誤,一見卿卿誤終生。憐箏苦笑:“現在已經誤了,該怎么辦?你真忍心叫我‘揮慧劍,斬情絲’?”她終于變得憤怒,“你真忍心要我這一生,都陪襯在你和竇惜琴身旁,看著你二人出雙入對,顛鸞倒鳳?”
楓靈啞口無言,一時間,二人耳畔都只剩下了滴答雨聲和沙沙樹聲。
窗外又響起一聲悶雷,憐箏反而平靜了些:“若你真如那日在西河鎮與我說的一樣,對我毫無感情,你對我的好,俱是出自良善——我,我便不與你糾纏,安心的選擇寂寞一生。楊楓靈,我現在只要你一句真心話,你真的,對我無半分情意?”
楓靈終于長嘆一聲,艱難說道:“憐箏,我自認對你有欲求。憐箏,有欲則柔,我并不剛強,故我對你的好不徹底不純粹。幾次三番裝傻充愣,是不想被你引出那**來……”
“那你到底,還是喜歡我?”憐箏驟然握緊楓靈的手,聲調陡然升高。
“憐箏,我現在做的所有事,都是想給你一個交代。我所想所愿,皆是還你自由,保你清白……”
“清白,呵呵,你什么時候才能終于給個交代?這場糾纏我能全身而退?”憐箏掙開楓靈,退后幾步,搖頭冷笑,“楊楓靈,你口口聲聲說保我清白,你可知呵,是你,污了我所有的清白!”
楓靈咬牙,退后一大步,從懷里拿出明黃色的絹布來:“公主齊憐箏接旨。”
憐箏一震,緩緩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差駙馬楊悟民領密旨,尋太子齊恒,緊要關頭,可調動州府軍隊,賜御臨令,所到之處,如朕親臨,上至王公,下至黎民,悉聽詔令,違者欺君,罪不容誅!”
“太子哥哥不見了……”憐箏愣了下,隨后緩緩抬起頭,盯著楊楓靈的眼睛,目光漸冷,“你真要憑借我父皇的詔令逼我不再逼問你?楊楓靈,你何其可笑!”
窗外雷聲已停,風雨止息。
憐箏站起身:“你居然如此處理,你讓人何其失望啊……”
楓靈強撐著冷靜,一字一頓說道:“現令公主齊憐箏助我尋太子齊恒,不得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憐箏重復一句,終于寒了心,走到楓靈近前:“楊楓靈,你變了,變得好生虛偽……你,還要逃多久?”
她冷笑著擦過楓靈身邊,又折了回來,將一張卷軸扔在楓靈身上,隨后退著出了房門——滿眼失望。
春雨初霽,一脈陽光自樹林間投映了下來,四處都閃著光,溫暖祥和。
楓靈俯下身子,拾起那卷軸,展開來,卻是一張尤晉的工程圖,與太守府的工程圖不同的是,這張上的注解字跡俱是娟秀的宮體,解釋得更為詳細,更易理解,幾乎將每處計算的原因都標了個清楚明白。
楓靈深吸一口氣,頹然坐在冰涼的地面上,這是惜琴未開口說出的原因么?
“憐箏,我一直在等一個契機,現在快了,已經快了……她對你下手了,她開始逼我了,應該快了……快了……”她喃喃自語,不覺間,一行淚落了下來。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作者有話要說: 刷回復的同學 = =
表示,很無語……
300回復不是個這吧……我無語……
還好這部分內容很讓人郁悶,嗯,我平衡了。
明天我專業課考試掛了的話我就棄坑跳海……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蹭的累,蹭的累。
蹭的累表示這次真的很累……
繼續給駙馬加負分,直到讓你們把她給討厭死。
= =
情彀,開始收起陷阱口。
我是陰謀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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