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彀(GL) !
少年疏狂意氣豪,哪個英雄是白身!
手下自有多謀士,心中自有癡情真。
無奈月老終糊涂,紅線錯搭無緣人。
成就百年和好時,伊人心中已有分。
民世宗建陽十七年,蘇若楓十七歲,早已是揚州城里的“名人”。
“小姐,楚二小姐來訪?!毖经h(huán)笑嘻嘻地稟報,方才還在愁眉不展的蘇若楓一下子就一展愁眉,飛也似地奔出房間,迎向外表冷艷衣著華美的少女。
“靈師姐,”半嗔半喜,蘇若楓一臉的笑容看著風塵仆仆的楚韶靈:“你總算是來帶我出去玩了,爹爹不肯放我出去,我在家悶了快半個月了?!?br/>
“活該,”楚二小姐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誰叫你半個月前穿著一身女裝就跑出去玩,還跑到了那種地方去大鬧一通,害得那樓里的客人活活害了半個月的相思病,弄得那一樓的□□都嫉妒得要死。難怪蘇伯父教訓你,不讓你出門?!?br/>
若楓撅起了嘴,一臉的不服氣:“誰叫爹他帶著那什么達官貴人去那種地方消遣,我又不知道,還以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br/>
“我剛從蘇州回來,一進這揚州城的門就聽說了蘇大小姐你大鬧‘倚翠閣’,氣得蘇老爺吹胡子瞪眼,自己也被禁足——楓兒,你真是不叫人安心,我走之前你不是還口口聲聲地說不會惹禍嗎?”
“噢,你風塵仆仆地跑回來就是為了說教我嗎?”若楓一臉忿忿,在家已經被大哥和爹狠狠地訓了好幾通了。
“怎么?生氣了?傻瓜,真是個傻瓜。走!換了衣服,我?guī)愠鋈ネ嫒ィ 背仂`拿出個包袱,笑著走到蘇若楓近前。若楓轉怒為喜,一下進了臥室,從背后抱住韶靈說:“我就知道,靈師姐對我最好了?!?br/>
揚州城中,保揚河畔,正是春天,城中年輕男女紛紛來此踏青,游人如織,衣袂相交,香風如許,直叫人沉醉其中。
楊四和齊少忠便是這沉醉其中的一對主仆。
“四爺,您別走得那么快!”齊少忠氣喘吁吁,緊緊跟著楊四的身后,生怕跟丟了。
年輕氣盛的楊四揚了揚濃黑的眉毛:“你呀你,我叫你別跟著我了,跟你也跟不上,怎么這么不聽話呀你!”一邊說著,一邊好奇地四下里望去。
這揚州的風流他可算是見到了,美女如云,楚館林立,便是金陵之豪富也不能與之相比。
不跟著你行嗎,四爺?齊少忠苦笑地看著楊四的目光又被一飄然過去的女子吸引走?;叵氤鲩T前夫人言談間若有若無的警告意味,不禁膽寒。雖說少爺對自己的婚事諸多不滿,可木已成舟,夫人就是夫人,不聽不行。
楊四面上快活,心里卻是憂愁無限,也罷,你既然看我不順心,我就出來轉轉,雖是離家仍近,畢竟是另一番天地了。主仆二人一路行至保揚河,楊四神清氣爽,抽出折扇來搖了搖,他的目光散漫著落,最終定在了保揚河畔一個書生身上。
與繁華的樣子極不相稱的,一個落魄書生正站在保揚河畔望著遠景,一臉沉思的樣子,時不時地,有意無意地,若有若無地向楊四投來一望。
看我作甚?
楊四來了興趣,嘻笑著過去,也學他的樣子站在湖邊沉思。一個衣著光鮮,一個卻是寒酸粗布,而兩人又是一樣表情,的確十分好笑。
那書生回過頭,一臉詫異,忙施禮說道:“晚生站在這里,是否打攪了仁兄雅興。”
楊四也收了一臉的頑皮,故作驚慌,深深一拜:“仁兄站在這里,的確有礙觀瞻,于揚州之繁華不符。”說罷哈哈大笑。
那書生竟是不惱,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自嘲地說:“看來我真的是個無用之人了,科舉考不上,家業(yè)也興不起來。”然后默默望湖,突然向湖里跳了進去。
楊四霎時愣住了,馬上反應過來大聲喊著:“少忠!”
話音未落,齊少忠已躍入水中,他少時住在江邊,水性是一等一的好。不多時,便將掙扎著的書生拖了上來。
“唉,你呀,還真是沒用,死都死得叫人不舒服”,楊四蹲下來一臉笑容望著孱弱的年輕人,忽然又換了一臉的嚴肅:“死就有用了嗎?我也是諸多的不順心,還有不少人恨我入骨想我死,我不是照樣還活著嗎?少忠,走,拖這家伙換身衣服,去飲杯熱茶?!?br/>
湖邊的茶舍里,楊四細細聽著這年輕人的遭遇,原來,他到京師趕考,卻不料生了一場大病,弄得考試之時昏了過去,試沒考成,功名自然沒取到?;丶业穆飞媳簧劫\劫了不說,到家還發(fā)現家產被好賭的二哥全部賣了還賭債。
“這么慘不說,家兄由于太慚愧已經服毒身亡,嫂子卷了剩下的東西跑了,老母氣急了病發(fā)也去了。我一人孤零零活在這事上,想上吊卻把房梁弄斷了,想撞墻卻把殘破不堪的墻撞倒了,想服毒但已無錢買□□,想就坐等著餓死卻被你奚落,最后想投湖而死——”他憤然指著忍俊不禁的楊四:“還被你讓人給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四終于笑了出來,笑聲爽朗而又坦蕩,許久,才停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面前羞憤得又要自盡的年輕人:“你慘,好吧,聽我說,我是父親妾室所生,出身低賤,母親又因難產而死。雖有一身抱負卻無權繼承家業(yè)。父親鐘愛我,因而我被主母嫉妒,在我父親面前說盡壞話貶低我。兄長提防我,生怕我得了父親的歡心。我看上的女人——”
他將拳重重錘在桌子上:“被兄長搶走不說,還被迫娶了個我不喜歡的女人。三月前,我?guī)缀醣蝗税禋?,險些死掉。撿回了一條命,卻仍然身處危險之中。我不像你,還能考取功名,一展雄才,只好寄情山水,來風流一把。你說你慘,你二哥尚知羞慚自盡,而我二哥卻天天恨不得我早死。”楊四越說越恨,狠狠將茶杯一砸,淡綠色的液體霎時飛濺得到處都是。
換了茶盞,楊四心情稍微好了些,看著面前面容平靜的書生,心中一驚,挑眉思忖一刻,笑著說道:“在下失態(tài)了,在下姓楊,排行老四。認識我的也就喚我一聲楊四,看得起的稱我個四爺。尚未知曉閣下高姓大名,不知——”
那書生此刻已全然沒有了方才的頹唐,相反竟露出了一絲精明來:“晚生楊尚文,見過楊四爺?!?br/>
楊四起了好奇,微微一笑,叫齊少忠出門打酒,要與這和自己同姓的楊尚文喝上幾杯。
推杯換盞之際,二人竟是意氣相投,不由得喝得十分盡興,賞風月,議朝綱,說古今,道興亡,好不痛快!
門外忽地傳來陣陣吵鬧聲,楊四不禁皺眉,捺不住性子再在屋里呆著,拉著楊尚文一道出門看去。
卻說那蘇若楓和楚韶靈一行兩人,好容易自蘇宗澤處得了放行,又是賭咒又是發(fā)誓,這才得了允出了門,蘇若楓心性活潑,一出門便把給爹爹的保證跑到了九霄云外。
“靈師姐,還是你有辦法,三句兩句就哄得我老爹找不著北,笑嘻嘻地開門放行。”蘇若楓身著一身男裝,英姿勃勃,透著無限的靈氣。
楚韶靈默默注視著不肯安分走路的蘇若楓,眼神里全是寵愛,笑而不語。
蘇楚兩家是世交,她們自小便在一起玩耍,可謂是青梅竹馬。若不是兩個孩子都是女子,兩家真就結了姻親也說不定——雖然……
楚韶靈早知自己有了問題,想自己不過去了蘇州半個月,竟活活害相思害了十五天,這些天來,一閉上眼就是這人樣貌,一顰一笑,如在眼前。回到府中,一身風塵來不及換洗衣服,就匆匆忙忙去看那個闖了禍的家伙,生怕她受到什么責罰。擔心她悶出了病,便隨身帶了兩身男裝方便帶她出去玩。韶靈嘆了口氣,微微咬了下嘴唇,楓兒,你可知我時時刻刻牽掛著你。
“師姐?!碧K若楓突然發(fā)話,聲音急切,一下便把楚韶靈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出來。韶靈不明就里,忙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不由得心中叫苦。自二人出現在這保揚河畔,便有人盯著自己的方向,癡癡呆呆,好似中了什么魔障。
卻正是那與蘇楚二家并稱豪富的沈家的三少爺,此刻正在癡癡看著身著男裝的兩人。沈家三少喜好男色,這是舉城皆知的,為這沈老爺幾次欲與沈三少爺斷絕父子關系。無奈沈三少爺除此一嗜好之外別無缺點,商人頭腦精明得很,為沈家做成了不少大買賣,所以沈老爺為了家族利益,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自己的兒子胡鬧。
沈三少本來是出來散心,出門便瞧見了兩個眉清目秀的美貌男子,不覺怦然心動,只顧著癡癡地看,引得路人側目。
因是世交的緣故,楚韶靈和蘇若楓都見過沈少爺,但是都是女兒身份,且礙于禮教只是打了個照面,所以沈三少爺雖覺得此二人有些熟悉,卻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的,一時情迷竟走上前來搭訕。
“二位小哥,這是要去哪里???本少有意結交,可否相請喝一杯?”沈三少一臉笑嘻嘻,色迷迷地瞅著蘇若楓,竟不由自主地去拉她的手。
楚韶靈見若楓臉色漸青,忙在蘇若楓發(fā)作之前攔上前去,一臉正色:“閣下請自重。我們兄弟二人只是路過的旅人罷了。”
沈三少定定地盯著楚韶靈,看得楚韶靈渾身發(fā)寒,咬牙切齒。他忽又昂起了頭:“誰不知道這里是煙花三月的揚州,是風流之地,二位小哥既然來此便是與沈某人有緣,何必一路奔波,不如就陪沈某一同游湖盡情歡愉如何?”
“混帳!給我滾!”蘇若楓勃然大怒,她最討厭此等登徒子,自己女裝時被調戲不說,連穿了男裝都有人來騷擾,不由得她不惱火。
沈少爺臉色大變,急忙退后幾步躲開蘇若楓的一掌,氣急敗壞地叫身后的家丁上來幫忙。楚韶靈急忙出手,徒手和家丁們打了起來。
這便是方才楊四所聽到的喧鬧了。
“哈哈,有趣的很吶?!睏钏呐d奮不已,看著那淡藍外袍的美貌少年一招一式透著靈動,出手又穩(wěn)又準,一臉的鎮(zhèn)靜,幾招之中就將高大粗壯的家丁們打得落花流水,爬不起來,哭天搶地地喊著娘。楊尚文倒是一臉饒有興味的樣子,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尋常。
“好,好,精彩之極??!”楊四看到忘情,全然不顧身邊人的差異,居然拊掌叫好。蘇若楓見此人有趣,不禁莞爾,回首向那白袍的年輕人輕輕一笑,竟將楊四看得呆了。
楚韶靈神情沉著,看著沈少爺,淡淡說了聲:“滾!”
那幾個家丁急忙爬將起來,扯起瑟瑟發(fā)抖的沈少爺走了。
楚韶靈笑著向若楓走去,拉著她正欲離開,方才拊掌大笑的年輕人卻忽然跳了過來,一臉的欣喜,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怎么?公子也想有所賜教嗎?”楚韶靈蹙眉。
“啊,晚生不敢,委實不敢。”楊四誠惶誠恐,急忙解釋道:“在下楊四,實在是佩服二位公子的翩翩風采,尤其是方才教訓那個惡少,真是大快人心!小弟方才為寬慰那位仁兄,特意買了幾壇子陳年好酒,不如借花獻佛,也請二位一同暢飲一番,不知肯否賞臉?”
沒等楚韶靈反對,蘇若楓已經搶在先說:“好!兄臺果真是爽快人,那小弟就不客氣了!”楚韶靈一陣心驚,這個楓兒,怎的這般嗜酒,實在是胡鬧,萬一這個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那可怎么辦?本想拉著她便走,但見她一臉的笑意,又不忍悖了她的意,叫她不開心,于是心下決定滴酒不沾,看看這個楊四想做什么。
落了座,楚韶靈仔細打量面前的兩個陌生男子,那自稱楊四的氣宇軒昂,生得高高大大,一臉的豪氣,似是個率性的人,但眼神中沒能掩飾住精明。而那旁邊的一位,看起來很是斯文,穿著一身新衣,眉宇間顯得幾分精神,眼中似乎藏有笑意。
楊四笑著說:“在下新來揚州,便結識了這一位楊尚文兄弟,今天又見識了二位的風采,有心結交,不知二位怎么稱呼?”
若楓剛想說什么,就被楚韶靈止住了,代為回答:“他叫楚風,大風之風。我叫蘇凌,凌云之凌。”她泰然自若,絲毫不驚慌,若楓先是驚訝,隨后是會意微笑。
楊四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精光,隨后朗聲笑道:“原來是楚兄和蘇兄,今日有緣,且給了小弟個面子,喝上幾杯。”
韶靈聞言忙說:“在下不勝酒力,身體微恙,滴酒難沾,還是讓楚風代我與二位盡興吧?!?br/>
蘇家世代出盡飲酒名人,蘇若楓也是遺傳了父祖的能耐,從小便善于飲酒。她天生嗜酒,這點倒是真的,故而她不推辭,痛痛快快真和楊四、楊尚文兩人盡興地對飲起來。齊少忠打的乃是上好的陳年老酒,味道醇香宜人,不久連楊四都喝得面上微紅,楊尚文也有些醉意,四人談論這揚州的風土人情,豪門奢戶,一下就轉到了這揚州幾大家族的話頭上。
“楊四兄應是不知,”楊尚文意氣風發(fā),半點看不出他方才還是想要自盡之人,“這揚州城總共有三大豪富四大望族,分別是蘇、楚、沈、竇四族。前三家都是世代經商的,唯有那竇家是世代有人在朝中為官,這一代出了個竇將軍竇勝凱,很是受當今皇上器重。”
“這楊某也略有耳聞,方才那被打走得好像是被叫做沈少爺的,不知是否與那沈家有關?!睏钏奈⑽⑿χ?,斜眼瞥了一下“楚風”和“蘇凌”。
楊尚文接著說:“正是,那小子是沈家的三少爺,平日仗著自己錢多胡作非為,在府中養(yǎng)了不少的那個、那個,那個什么?!蹦樕珴u紅,他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楊某還聽說,那蘇楚二家各有一個女兒,模樣是傾國傾城,不知尚文兄可曾見過?!睏钏倪屏艘豢诰?,慢慢地說。
楊尚文一臉坦然:“尚文一介寒儒,小生怎么可能見到那兩家的千金?不過倒也聽說了不少,那楚家小姐精于商道,倒是比她哥哥強得不少,前一陣還去了蘇州買蘇繡,怕是也快回來了。那蘇家小姐不諳此事,卻是一等的文采,若是男兒,怕是能考上狀元都有可能,不過生性太活潑,不久前還大鬧了揚州最大的妓院倚翠閣,弄了個雞飛狗跳?!?br/>
楊四大笑:“想不到蘇家的千金如此有趣,叫我好想與她一會啊?!?br/>
楚韶靈莞爾一笑,偏著頭看著面色潮紅的蘇若楓,她們兩個還是頭一回聽外人當面議論她們,尤其是現在在說蘇若楓,她心里作何感想。
“二位兄臺難道只想議論這城中的韻事嗎?”若楓忽地發(fā)話,挑著一雙靈動雙眼來回打量楊四和楊尚文。
楊四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這——實在抱歉,在下失禮了,當罰當罰?!闭f罷斟了一杯酒。
蘇若楓攔住了他,輕快說道:“這么罰可沒意思,我們行酒令吧,疊字,每一句增一個字,至十字為一首,必須押韻。接上的喝酒,接不上的眼饞——蘇兄則反之,接上不喝,接不上就得喝。”說罷調皮地眨了眨眼。
楚韶靈無奈,自己的心思還是被看出來了嗎。也罷,這楊四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壞人。
楊四撇了撇嘴:“既然如此,我先來第一句,‘酒’。”
若楓接著說:“忘憂?!?br/>
韶靈急忙說:“能解愁。”
楊尚文想都不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冰涼入喉。”
楊四突然語塞,略一沉吟,急忙說道:“萬事浮心頭。”
若楓飲了一杯酒:“縱情太虛周游?!?br/>
韶靈本就不善詩詞,更何況一時之間想不出來,尷尬一笑:“認罰?!憋嬀埔槐?。
楊尚文接著說:“過往云煙拋身后?!?br/>
楊四頓了一頓,嘆了一聲:“認罰?!睂⒕票畔隆?br/>
若楓淡然一笑:“功名富貴碌碌相求?!?br/>
韶靈此刻卻是有了靈感:“古往今來汲汲不肯休。”
楊尚文朗聲大笑:“今當把酒一醉同笑公侯!”
這一輪就這樣結束,四人意興正濃,又玩過幾輪,三人皆有被罰,唯若楓始終笑傲未被罰過。
“今日相處甚歡,令楊某感激不已?!本票M之時,楊四驀然開口。
“楊某家中兄弟甚多,但能與楊某交心的卻沒有幾個,好友知己更是很少。今日與幾位相處如此高興,實在是自出生之后少有,人生短暫,知己難尋,楊某渴慕與幾位結為異姓兄弟,望幾位不要不給楊某面子?!蹦菐讉€人是萬萬想不到楊四的這番話,都是一愣,尤其是見楊四眼中似有光芒閃動,更是驚奇不已。
韶靈原本對楊四有著戒心,此刻雖然喝了幾杯酒沒見著出什么事,但是仍覺得面前這個名字簡單的人不那么簡單,可是也說不出哪里奇怪。對于這個結義的要求,她是委實沒有想過的。
倒是蘇若楓天性灑脫,想也未想,就替三個人應下了,很快香爐、神臺、瓜果、祭酒都備下了。楚韶靈有些昏昏沉沉,怎么回事,出了趟門怎么就多了幾個兄弟回去?
一切順利進行,只是到了排輩的時候——“為什么要蘇兄作老大?你做二哥?我們兩個認小呢?”
楊四頗是不服,雖說對這兩人稱呼兄長,但一眼就分得出來他們四個誰大誰小,居然自己做小,他們兩個做大,太過分了!
“能者得而居之,楊弟?!比魲魑χ罢摴Ψ颍闳羰谴虻泌A我,我便讓你居我之上,可敢與我一戰(zhàn)?”
楊四默不作聲,他雖然習得一些武藝,但是自知上不了臺面,只好收聲。
楊尚文淡然笑著:“楊四兄,既然如此,那小弟也就居你之后了——大哥、二哥、三哥,小弟這廂有禮了?!痹挳吘股钍┮欢Y。
楊四開懷大笑,也深深施禮:“三弟拜見大哥、二哥。”
……
回府途中,已是金烏西陲,若楓臉上滿是笑容,拉著楚韶靈的胳膊笑個不停:“沒想到此次竟賺了兩個弟弟,師姐,真好玩!那個楊四也是真有意思,看著聰明,但總是有幾分傻乎乎的。哎,別忘了我們答應了他兩個去游湖,明天可要來找我?。 ?br/>
楚韶靈面上笑容不改,淡淡地說:“怎么?你對那人有意嗎?”
若楓忽地站住,仔仔細細地把楚韶靈看清楚,看得楚韶靈心里很不自在。她突然嫣然一笑,將嘴湊向韶靈耳側,輕輕道:“師姐,吃醋了嗎?”
盡管在夕陽中臉已經夠紅了,楚韶靈知道此刻她的臉一定更紅,張口結舌起來:“楓兒,你說什么?”
若楓調皮一笑,兀自執(zhí)著韶靈的手,十指相扣,也不作答,只是滿面笑意,不去管楚韶靈臉紅成了一片霞光,徑直向蘇府走去。
客棧之中,楊四也是在想著這兩位“兄長”。
“世間竟有如此的人。”楊四泡在澡盆中輕嘆。
齊少忠面露苦色,這主子也不知中什么邪了,方才盯著那美貌的“二哥”遠去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神,現在又嘆了幾十遍同樣的話,難不成自己的主子也會惹上那斷袖分桃的事?天爺啊,可別嚇唬我,好不容易沒惹上什么桃花債,若是惹了一段孽緣回去,那夫人不得把自己給烹了!
“少忠你愣什么神!趕快加水,水都涼了!”楊四看出來齊少忠的胡思亂想,喝了他一聲,不想竟嚇得齊少忠將滿盆的熱水掉到了地上,砸了個震天響?!吧僦?,想什么呢!”楊四又氣又笑,平素穩(wěn)重的少忠居然這么輕易就被嚇了個半死,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齊少忠見狀,心知不說不行,就苦笑著說:“四爺難不成想學那斷袖的劉欣么?”? ?
“哈哈哈哈,你、你、你這個傻東西!”楊四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少忠一臉迷惑,只得等著楊四笑夠了。
楊四終于平心靜氣地說:“今天我拜的那個大哥和二哥,分明都是女兒身!你沒看出來嗎?”
齊少忠驚訝非常:“真的?”
“呵呵,世間哪有如此細嫩皮膚的男子啊,你也不想想清楚——不過,今天倒確實是見了不少的怪人?!睏钏牟徽Z深思。
今日在湖畔,他分明用余光看到那書生似乎也在注視他,他才過去想開個玩笑,沒想到楊尚文居然躍入水中,叫他大吃一驚。
而齊少忠將他救出來之后,他雖然咳嗽半天,卻沒有咳出水來,楊四當時就有些懷疑,生在南方的男子,離水這么近,很少有不會泅水的。雖說那楊尚文是個書生,可手掌之中有操持棍棒的痕跡,更不可能不會游泳,而且,他今天編的那故事也是著實離奇了些。
他分明是有意結識我。
沐浴之后,楊四猛地又想起了那兩名女子,“蘇”“楚”如此絕色的美女加上這姓氏,怕是她們便是今日談論的那兩名豪門千金。如此說來,蘇家小姐多才調皮,怕是就是那個“楚風”,楚家小姐深沉內斂,應該就是那個“蘇凌”。
下了樓,來到大堂,這茶舍竟也應攬客棧的生意,也好,省得自己到處亂跑了。楊四看著昏暗燭光下的大堂,掌柜正在執(zhí)筆算賬。墻上有不少的詩文,應該是游湖的才子們游興而
發(fā)的。楊四饒有興味地賞看了半天,忽然要了支筆,在墻上奮筆疾書:權,得易,守太難。萬里江山,英雄競流連,高處不勝清寒。扭轉乾坤看人間,縱橫豪邁唯我少年,愿張良弩聽進盡忠言,定當傲視蒼穹揮劍破天!
呵,楊四一聲淡淡輕笑,多少豪情,也只是自己一時妄想罷了,在這揚州,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全身而退。
月入日出,又是一日清晨。
揚州蘇府蘇家大小姐的閨房里,還是一片安寧。
“楓兒!”伴隨著一聲呼喚登堂入室,楚韶靈在蘇家的自由不亞于蘇家小姐蘇若楓。
“楚小姐,我家小姐剛剛起床?!毖诀哐谧焱敌?。
韶靈無奈地向臥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般來說,“剛起床”的意思就是尚未起床,這是若楓教下人說的。
唉,昨日明明是你千叮嚀萬囑咐地叫我早些來找你,不要失約,看來失約的是你這個小懶蟲。無奈地搖了搖頭,韶靈兀自推開了臥房的門。蘇若楓的閨房,對于同是女子的她,不是禁地。
果不其然,那懶蟲正在呼呼地睡著,粉紅幔帳后均勻的呼吸聲清晰地傳到韶靈的耳中。韶靈輕輕合上房門,撩開紗帳,走到床前。
柔柔的秀發(fā)披散在枕上,雙目輕合卻又微睜,正在將醒未醒之間,長長的睫毛輕微地顫動——夢還未盡嗎,我的美人?韶靈一時失神,立在床邊,面色沉靜,眸中露出些許沉醉之色。
她輕輕坐在了床邊,撫著若楓凌亂的發(fā)絲,眼中蒙上了一層迷霧,叫人看不清。
若楓覺察到了面上的輕撫,慢慢覺醒過來,睜開渾沌的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立時甜甜笑道:“靈師姐,你來了?!?br/>
那手的主人不舍地將手收了回去,也回以一個同樣甜美的笑容:“懶蟲,還不快起來,我們還得先去看師父?!?br/>
蘇若楓“哦”了一聲,笑嘻嘻地爬了起來,三兩下換好衣服,拽著楚韶靈出了蘇府。
熙熙攘攘的街頭,兩個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子每人手提著一大壇子酒,這本就顯眼,恰好這兩個男子都長得風度翩翩,光彩照人,不由得引來了更多人的注目。
兩人卻沒有走大路,而是鉆進了小巷之中。七拐八拐,居然到了一個日常百姓丟棄舊家具的所在。
“靈師姐,”若楓有些難以置信地小聲問,你確定師父是在這里嗎?!?br/>
“嗯,師父上次告訴我要我到這里來找他。”韶靈回答得有些猶豫。
“怎么?為師下榻此處很丟人嗎?”清朗的聲音帶著笑意從背后響起,一個原來是半躺在房檐上的老頭哈哈大笑著跳了下來。
說是老頭,卻發(fā)黑如墨,只是凌亂的頭發(fā),一身破舊寒酸的道袍叫人不由得把他當做了糟老頭子,但若細眼打量,便發(fā)現這人依舊是仙風道骨的模樣,正是師父青衣。兩人不由得都笑了。
“怎么?師父您換了衣服了?不是原先自稱青衣道人,一輩子只穿青衣嗎?”若楓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將手里的一壇酒遞給師父。
青衣道人自是不客氣,幾口灌下去半壇子:“哈哈哈,好酒,應該是蘇家三十年的陳釀啊!還不是你們兩個那幾個出了名的師兄,人家問他們師從何處,為了給自己壯聲勢硬說師從青衣門門主,還說自己師父喜穿青衣,編了一大套東西,惹出一大幫老騙子也跟著收徒弟,穿著青衣四處招搖。害得我一穿青衣就被一幫黃口小兒戲弄,說我是老騙子——你們兩個評評理,為師冤不冤吶!”說罷又是幾口,將另半壇又喝光了。
“冤,冤,師父您真是太冤了,所以徒兒們特意拿了好酒來孝敬您?!鄙仂`一臉無奈地看著人老心未老的頑童似的師父,將另一壇酒也遞了上去。
青衣竟破天荒地沒有一飲而盡,反而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兩個徒弟,長嘆一聲:“可惜了,天妒紅顏;可惜了,陰陽錯顛;可惜了,金童玉女;可惜了,今生無緣;可惜了,兵荒馬亂;可惜了,千里江山;可惜了,愛子情篤;可惜了,勢難逆天!罷罷罷,且醉今朝!”又是一陣痛飲。
楚韶靈目光郁沉,她沒能明白師父到底在說什么,卻看出了師父的豪爽之下藏著些許難過。
緘默之間,三人同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刀劍之聲。
……
清晨之時,急著赴約的自然不止蘇楚二人。
“少忠,船已租好了吧?!背隽瞬枭?,楊四自然而然地問齊少忠是否已辦好了游湖的事情。少忠是個何等精細的人,自然已經辦好了。
“好,那咱們先去市集逛逛——”
“三哥!起得好早??!”楊尚文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彬彬有禮。瞧見了他,楊四唇角微揚,這人叫得還真是親切。
“四弟既然來了,咱們就一起先去逛逛集市吧!”下了馬,讓齊少忠牽著,和楊尚文并排著走到集市上。
清晨起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集市上的人們,哪個不是為這些而忙碌的呢?恰是這種忙碌,才交織出了社會。人們是為了生存而努力工作,最底層的老百姓無法參與朝綱,戰(zhàn)場,商斗,他們也就是在這種忙碌中卻支撐起了泱泱大國的運轉。看著繁忙場景,楊四心生感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怕就是這么個道理。
忽然,楊尚文指著前面的兩個人說:“三哥,你看前面的那兩個人是不是大哥和二哥?”
楊四于是順著他的手指向前方一看,果然,不正是昨夜在自己腦中晃了一夜的人影嗎?那蘇家小姐此刻正抱著一壇酒,和身邊的另一個人說笑著。
楊四玩心大起,轉過頭向著尚文低聲說:“咱們快步追上他們,嚇他們一跳?!?br/>
不料看她們在那小巷中穿梭自如,卻苦了初來乍到的楊四,繞得迷迷糊糊不說,終于把人給跟丟了,險些連齊少忠都給落在了后頭。
“這,四弟,你原是揚州人,難道你也不識歸路嗎?”楊四哭笑不得地看著一臉無辜的楊尚文。
“三哥,尚文不常出來閑游的,揚州城這么大,本地人也是會迷路的。”楊尚文的語氣中全是無奈。
“???你——”數落的話還未說出來,楊四警覺地聽到身后有刀劍出鞘之聲,不由得驚駭地轉過頭來。
什么時候,自己身后竟站了這么多個蒙面黑衣之人!楊四退后幾步,厲聲喝問:“你們是何許人?”
為首的一人嘿然一笑,笑聲中隱隱帶著輕蔑:“四爺又何須多問,您自是知曉得清楚的?!?br/>
楊四倒吸了一口冷氣:二哥,你當真恨我到如此地步了嗎?
還未等楊四有所動作,那幾個刺客已經飛身上前,頓時刀光劍影,晃花了楊四的眼睛。
“三哥小心!”楊尚文急忙大喊,不知從何處找著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擋住了兇神惡煞的刀劍。楊尚文也跳到了楊四面前和眾多刺客廝打起來,齊少忠急忙拔出了佩劍上前護主。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對方有十個人,他們瞧準了楊四,一招一式都是向他而來。
楊四少習武藝,但是功夫不高,所以只能拔了劍和敵人抵擋幾下,看著齊少忠和楊尚文漸漸招架不住,他心亂如麻。
忽然,一把劍越過了楊尚文和齊少忠的防護,直直地向楊四刺來,楊四一驚,提劍來擋,卻是為時已晚。
千鈞一發(fā)之際,齊少忠突然撲了過來,那劍也就刺進了齊少忠的身體,血頓時濺滿了楊四的白袍。“少忠——”楊四心驚,急忙俯下身子,撐住齊少忠的身體。就在此時,另一把刀向他劈過來。
“無量壽佛——”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嗟嘆,一道藍色身影陡然現身眼前,他將長劍一揮,擋下了幾乎要了楊四命的大刀。
旁里驀地跳出了兩條纖細的身影,擋下了另外幾把刀劍的攻擊。楊尚文此刻已經身中數創(chuàng),血染衣衫,卻是依舊揮著那支長棍在和刺客廝打,他年少時曾習得棍法,當時主要是想強身健體,后來是想如仕舉不第,還可以投筆從戎。
一下多了三個幫手,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立時就有三四個刺客倒下了。其余的見勢不妙,雖心又不甘,但也知不可強求,只好逃走。
青衣看著楊四的眼睛,驚訝其面目熟悉,不由心中一顫。
楊四見齊少忠血流不止,立時大駭,起身像青衣拱了拱手,話語中滿是焦慮:“多謝道長及大哥二哥相助,本應千恩萬謝,但現在家仆身受重傷,四弟也受多處重創(chuàng)。還請允許在下馬上去尋郎中醫(yī)治。”
楚韶靈開口道:“面前就有神醫(yī),何苦去找什么郎中!”
楊四一愣,只見青衣眉頭緊皺,又蹲下來為奄奄一息的齊少忠把脈,輕聲嘆息:“此人命不該絕?!?br/>
青衣站起身來,將手伸入袍袖,拿出一個藥瓶來,丟給了楊尚文:“你傷勢不重,先涂點金創(chuàng)藥就是了?!比缓笥纸又?,掏出了另一個瓶子,皺了皺眉說道:“不是?!彼鞂⒛撬幤拷袟钏哪弥又偬?,又是拿出一個瓶子,仍是不是,也交給楊四拿著。
不一會楊四手中抱了不少的瓶子了,只得苦笑連連,這個老頭的袖子當真是另有乾坤,居然放得下這么多的瓶子。
終于,青衣臉上露出了微笑:“總算是找著了。”然后倒了幾顆藥丸出來,喂齊少忠服下,又給了楊四一瓶金創(chuàng)藥:“你這主子若是不嫌紆尊降貴,回去給他涂到傷口上就是了,此人命硬得很,將來必定是你倚重的人。”
他輕松地呼了口氣:“今日的大劫你躲了過去,可是不要忘形??!”又轉身對著蘇若楓和楚韶靈說:“我們三人師徒情份將盡,本來今日是與你們道別的,但是既然天賦我命,這段情怕還是斷不了——你是叫什么名字?”
楊四本是呆愣愣地看著青衣,見他同自己說話,急忙答道:“在下楊四,敢問前輩——”
青衣卻仔細看了看他的模樣,長嘆一聲,朗聲道:“貧道道號青衣,楊四,你我有師徒之誼,乃是命里注定,現在問你一句,可愿做我的弟子?”
楊四大喜過望,急忙叩首:“弟子楊四多謝師父!”
蘇若楓和楚韶靈沒反應過來,莫名其妙之間,這三弟怎的便成了師弟。
……
不知不覺,就是一月光景。
“師父,你看這一招如何?”
“師父,這種藥的效用是什么?”
“師父,我給你買了上好的酒肴?!?br/>
“師父……”
楊四這幾日嘴甜得很,一口一個師父叫得青衣心花怒放——主要還是那源源不斷的好酒供應更叫他心花怒放。
楚韶靈生氣楊四得寵,更生氣的是楊四叫她“靈師姐”、叫若楓“楓師姐”叫得那叫一個甜——雖然是青衣要楊四那么叫的。
齊少忠的傷好得很快,叫楊四寬慰了不少,也慶幸自己居然拜了江湖第一奇人青衣道人為師。他不是沒有拜過師,卻不曾想過自己竟然也可以習得這些上乘功夫。
青衣精通醫(yī)學,武藝超群,教授弟子無數,但現在膝下承歡的就只有這三人。大概也是由于排不上輩來,只好按名字互相稱呼,青衣簡簡單單地便把“楚風”“蘇凌”這兩個人給賣了,見到楊四的第一天就吩咐他要識禮節(jié),見到兩位師姐應稱得尊重些。楊四還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原來‘大哥’‘二哥’是女子啊,小弟眼拙,居然沒有看出來——那以后是不是叫‘大姐’‘二姐’呢?”氣得楚韶靈一直瞪著他。
倒是蘇若楓對這個“小師弟”很是喜愛,每每聽到他的奉承討好都笑得很開心。讓楚韶靈不由自主地心頭泛酸。
楊尚文依舊稱楊四為三哥,只是自刺客來襲之后目光中更為閃爍,并伴有敬畏之意。
時光流逝,異樣的情愫也悄然滋生。
楊四驟然驚覺,自己對那蘇若楓的情誼,似乎遠超出了師姐弟之間的情誼。面對著楚韶靈,他倒是確實有那種敬畏的感情,但面對著蘇若楓,則是完完全全的男女之情。他好似初識情味,心有所屬的甜蜜感情遠遠蓋過了日前二哥派人來殺他時的那種痛苦,使他不由得有些忘形。
“楊四,想什么呢?”青衣嚴肅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叫楊四嚇了一跳,他知道平日里青衣雖然和善,但對于弟子上課時跑神是十分痛恨的,忙不迭地扯謊說:“弟子在想這種藥的名字很是奇怪,忘情丹?世上真有可以令人忘情的藥嗎?”
青衣眼神變得怪異非常,他沒有立即作答,深思一陣,方才悵然說道:“忘情本就是下下之選,但偏有人多情難解就選擇忘情,實際上這實在是治標不治本。這藥的創(chuàng)者是江北賀家,原本做這藥也是想要忘情,可惜最后還是沒能如愿……吃了這種藥倒是確實可以忘情,且效果顯著,但是——”
話沒說完,就見到蘇若楓進來了,向著兩人甜甜一笑,說:“師父,您是不是已經餓了?時值正午了?!?br/>
青衣頷首輕笑說:“好吧,那就先去吃飯吧?!彼鹕?,忽然又皺了眉說:“韶靈這幾日怎么沒來?”
蘇若楓也是一臉的迷惑:“不知道……這幾日靈師姐都沒有來找我,我去找她楚世伯說她去蘇州了,可能又去處理生意的事了吧?!?br/>
揚州楚府,那據說去了蘇州的楚韶靈正愣愣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
“韶靈,你無論如何也得聽我的!”其父楚興一臉嚴肅地看著女兒,眼神中卻有著掩飾不住的心虛和恐懼。
韶靈閉門不出已有三天了,確切說,是被幽禁了三天了。
這一切是因為三天前楚家來了個地位顯赫的客人,當朝最年輕的大將軍——竇勝凱。
當日一跨進正堂,韶靈便瞧見了坐在父親身邊的年輕男子,陌生而英俊,臉上掛了一層高不可攀的寒冰,眉目之中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爹,這位是——”韶靈有些遲疑。
年輕男子開口了:“一別多年,楚小姐難道已經不認識我了嗎?”
“噢,竇少爺!”韶靈終于把眼前的男子和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聯系起來,的確,一別多年,他是十五歲時就被他的父親帶去打仗,現在也已經過去十年了,膚色黝黑,面容威嚴,應是在戰(zhàn)場上勞碌所致。
竇勝凱的臉突破了冰霜,不再像方才那么冷漠,露出了些許柔和笑意,這一切,都被楚興看在眼里。
韶靈依稀記得兒時和竇勝凱一起玩時的情景,不禁和竇勝凱聊了起來,但聊的多為童年趣事。
“呵呵,我還記得那蘇家小姐若楓的模樣呢,現在也應出落得如花似玉了吧。”竇勝凱笑呵呵的,顯得很放松。確實,回到家鄉(xiāng),不必再像在朝堂上一般勾心斗角,談得也是愉快放松。
“竇將軍真是好記性,那不知竇少爺對韶靈小時候的印象如何?”韶靈不想與他談論蘇若楓的事情,就把話題往自己身上轉。
“哦,”竇勝凱突然笑得很是羞澀,“從小時候就看得出來楚小姐是個活脫脫的美人胚子,現在正是豆蔻年華,果然是亭亭玉立,令勝凱大為驚艷??!不知小姐可否別那般拘謹,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韶靈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忙簡簡單單地幾句結束了閑談,趕緊回了自己的閨房。
楚興看著竇勝凱的眼睛隨著自己的女兒而去,大抵明白了幾分,他也曾經歷過年少多情的時候,自然對竇勝凱的心情很理解。
“哈哈,竇將軍此次回鄉(xiāng),不知能停留多久?”他突然說話,把竇勝凱的心思從剛才飄然出去的身影拉了回來。
竇勝凱為自己的失神尷尬,輕咳一聲道:“可能待上兩個月,圣上天恩,賜了勝凱一段較長的假期?!?br/>
“這樣啊——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將軍尚未婚配,今年已經二十有五了吧,確實是少年得志??!不知將軍可曾與哪家閨秀結親?”
“世伯見笑了,勝凱現在是孑然一身不假。父親說我應早早立業(yè),故一直延緩。”
“如此甚好,”楚興面露喜色:“小女韶靈,正值嫁配之年,愿與將軍為妻,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竇勝凱先是呆愣半晌,后來喜不自禁,連連稱謝,說是回去問過父親后就準備下聘,約下婚期。
楚興的算盤打得自是好的,卻沒料到遭到了女兒的激烈反抗。
他實在是不解:“韶靈,竇將軍對你有意,兩家又同為揚州望族,若是聯姻,著實是一樁好婚事,你又何必推辭呢?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韶靈目光清冷,仍是不言不語,她沒想到父親居然沒經過她同意就將自己許給了朝中權貴,什么大家閨秀,最終也只成了聯姻的工具而已。為防她偷跑,父親竟特意請來了功夫高手來看住她,將她幽禁在閨房中。
三日,楚韶靈水米未進,任楚興如何游說,也是不成。
楚興再次進來時,韶靈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打算以死相抗。卻不料,楚興并未多言,直直跪下了,跪在自己女兒面前。
“韶靈,現在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爹自知對不住你,未與你相商便許下了婚事,但如今騎虎難下。竇家已經送來了婚書,此事再無轉機。要知道,竇勝凱此時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深受皇上器重,若是我們悔婚的話,那我們楚家就完了……”說著,竟然是泣不成聲。
親生父親,從來威嚴專斷,竟也會有這般屈服的模樣,縱使韶靈是鐵石心腸也看不下去,她的眼中漸漸縈繞了氤氳,站起身來,扶起了楚興,凄然一笑:“好吧,我嫁。”
時光匆匆,又是一個月過去,竇楚兩家訂婚的風潮剛剛在揚州平息下來。
此刻的楊四終于覺得了習得武藝的好處,對青衣的教育之恩真的是千恩萬謝,有心將他請回家去頤養(yǎng)天年,但青衣卻是拒絕再三。
在教過楊四最后一堂課后,青衣突然掐指一算,慨嘆道:“棄明投暗,地火明夷。邪星將落,帝星新起。風起云涌,朝代更易。楊四,為師要出門云游了。”說罷,果真不再理睬楊四,也不顧楊四的詢問和驚異,飛上屋頂,轉眼不見了。
青衣的突然消失令蘇若楓和楊四都是心里一空,畢竟自己的師父半生漂泊,下次再見,不知是何年月了。
自從楚韶靈定婚之后,蘇若楓消瘦了不少,叫楊四看著很是心疼,卻終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
“四爺,京里來信!”齊少忠引著一個信使模樣的人物來到楊四面前。
請過安后,楊四接過信拆了封,臉上的神情變了數變,終于朗聲大笑:
“呵,少忠,是時候該讓我上場了,收拾收拾,咱們準備回去?!?br/>
臨近出發(fā),忽見一個書生急速跑過來。
“三哥,可否給小弟一個機會?”楊尚文彬彬有禮地拜過,眼神高深莫測。
楊四細細地看了他一陣,朗聲大笑:“我早知你小子不安好心!你當初接近我時,怕是就想過今天了吧?!?br/>
【前傳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