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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浮華大夢死生孽債終有報,絕音絕

    ,情彀(GL) !
    第二十章浮華大夢死生孽債終有報,絕音絕色畫盡觀音可成佛
    因而及果因是果,步步精心步步驚。
    三代癡戀情非異,四國天下舉若輕。
    百萬荒唐窮毫筆,畫盡風月繪多情。
    貪愛成負終成恨,情仇多是由愛生。
    春寒料峭,紅色紗帳將整個宮殿裝點得多了好些暖意。
    元月元日,是光武帝正式的登基大典,也是帝后的大婚之日。高床軟臥之下,灑著不少花生、早、栗子,卻被重重棉衾掩住,叫人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愛笙在登基大典之后便換了一身紅色禮服,規規矩矩坐在紅帳之中,強抑著心跳,靜靜坐著,等著皇帝坐到自己的身邊。
    寢殿的門緩緩被人推開,帶來了些許寒風,又隨著房門的合上漸漸和室中的溫度持衡。
    她從大紅的蓋頭下看到一雙緩緩朝自己走近的皂靴,心也隨著那朝自己走近的頻率時快時慢。
    系著紅綢的機杼探到了眼前,輕輕挑起了遮住了她視線的紅色蓋頭。
    她仰起頭來,恬然一笑,看向她的夫君。
    楊楓靈清雋俊秀的臉上,平和得一如往日:“讓你久等了,方才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抱著英華的曹若冰——她真是人如其名,冷若冰霜。”
    愛笙不解為何楊楓靈會和她說這些,只是仍舊笑得恬靜:“皇上應付群臣應是累了,臣妾去給你倒杯醒酒茶。”
    她站起身來,正要到桌旁去,卻被楓靈拽住了手腕:“還未喝合巹酒,喝什么茶呢?”愛笙被她柔柔拽入懷中,兩頰立時飛起了兩片紅暈:“陛下……”
    楓靈懷袖里滑出一片梅花來,遞到了愛笙面前:“這是秦英華給朕的新婚賀禮,她號英華,英華郡主,這名字好聽么?”
    梅花香氣沁入肺腑,愛笙淺淺一笑:“皇上取的名字,自然好聽。”
    楓靈一笑,把頭埋入她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脈脈檀香,凝神靜氣:“我記得你的身體……我知道,我觸碰過你的身體。”愛笙抿起了唇,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朦朧的神色,低聲喚道:“楓靈……你是不是累了,要歇息?”
    楓靈卻仍是一副迷醉模樣:“愛笙啊……世上只有三個人知道英華的字是我取的,惜琴,圣清,還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緩緩睜開眼,眸子中的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冷冷的淡漠,“難道說,那時間,你不是在智彥,而是在洛陽?”
    愛笙一驚,便要從她懷中掙開,卻被楓靈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楓靈把唇瓣湊到她頸間輕輕磨蹭,靡啞動聽的聲音入耳,溫柔而平和:“有件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現在我知道了,原來,忘塵觀的規矩是,七絕弟子以名為姓,以姓為名。玄衿告訴朕他的俗家名字是方禮,但其實,他是叫李方——燕侯的幼子,你的親舅舅,他是七絕弟子,學盡了忘塵觀的秘術……愛笙,你說你不善于易容,你們甥舅兩人裝作不認識……你舅舅也未免太絕情了些……呵……”
    愛笙身子發顫:“楓靈,我舅舅只是覺得這事沒必要相告而已。”
    “真的沒必要么……真的么?”楓靈啞然失笑,“就算是他三番兩次為我算命,算出我是真命天子,就算你易容成了我的模樣殺了蘇詰也沒必要么?!”
    她聲氣不高,聽到愛笙耳中,便好似驚雷,錯愕地盯著她,想要掙脫,卻被扇了一個耳光之后重重推開,倒在木質的地面上。
    楓靈冷冷一笑,俯下.身子,親昵地在她唇邊輾轉輕吻,喃喃道:“現在你得到我了,你滿意了么?你滿意了么?”愛笙心頭一蕩,張開了雙眼,看向楓靈,卻被她的眼神駭住了——她從未見過,楊楓靈有過這般殘忍的眼神,即便她還是楊徹的時候,目光中多的也是淡漠,而非這般殘忍。
    “呵呵,哈哈,不對,不對,你怎么會滿意,嘖,我自作多情了——”楓靈陰陽怪氣地將愛笙的手拉向背后,循著她的唇角吻至耳邊,湊著耳廓低聲道,“你一直想得到的,不是我,對不對?”
    “不,不是的,陛下,臣妾、我愛著你……所以我想要你……我想照顧你,我想和你白頭偕老……”愛笙喉嚨發緊,言語斷續,身體本就綿軟,加上楊楓靈似是無心的逗弄,愈發無力。
    楓靈冷笑一聲,扳過愛笙的臉,抵著愛笙額頭,殘酷話語間又帶上一絲憫然:“你愛的不是楊楓靈,而是母親信中所說的二殿下,血咒奏效后會恢復男兒身的二皇子,楊,徹——對不對!?”
    愛笙駭然盯著楓靈滿眼的狂亂,不知所措,只是連連否認:“不,不是的,不是的……”
    “其實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女子,不過相識數日,平淡相交,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喜歡我……”楓靈眼神驀地轉柔,難得地帶了滿面笑容,卻詭異得叫人膽寒。
    “不、不,我是真的,真的愛你……”愛笙連連搖頭,眼睛濕潤了,鼻間泛起了酸意,嘴唇也抖了起來,“不,楓靈,我愛你……”
    “呵呵,愛……梓童,皇后,愛笙——愛笙啊愛笙,人說愛之欲其生,為何你愛我,卻是幾次三番要我死?”楓靈滿目傷情,溫熱的手掌撩入愛笙寬大的衣襟,解開了她的衣裳,從愛笙肩頭滑落腰間,撫向平坦的小腹,唇亦在她頸間周旋游走,將熱氣噴在愛笙耳后,“好,好,好,你要我,你愛我,你要我的愛,好,我全都給你……”
    ——毫無憐愛的貫穿帶來的是生不如死的疼痛,愛笙不再說話,咬緊牙關捏緊了拳,任淚水肆意流淌,只能從喉嚨里發出一兩聲痛吟。
    “從前,一直有一兩個關節想不通,愛笙,現在我想通了。”楊楓靈低低笑著,伸手拽著愛笙的長發,讓她直視自己的臉。
    “你從一開始就聽任我在這局棋里越走越深,你明示我,暗示我,誘導我,縱容我——你想要天下,可是父皇已經放棄了。所以你讓玄衿給我算卦,你告訴齊公賢我是女子,你告訴齊恒我父親的所在使其被捉,你告訴竇勝凱我是女子,讓我為南國追殺并間接……害死了父親……”楓靈聲氣一哽,卻硬撐著繼續說道,“你喬裝易容,你殺了蘇詰,你讓我和惜琴生了嫌隙,你逼我復國,你迫使父皇傾力相助。在智彥,叔公現身,你知道血咒生效需要先死后生,所以你泄露我行蹤,引齊恒殺我,你甚是銼薄了送我的金絲甲用料,讓我一箭穿心——”說著說著,楓靈俯下身去,含住了愛笙緊緊抿起的唇,強硬地伸舌破開她牙關探入她口腔。
    她早該想到,知道她和惜琴的羈絆,又最了解自己的人,只能是愛笙。
    “……”愛笙被她堵住了嘴,反駁和否認都被塞在了嗓子里。她哭不出聲,只能任淚水汩汩如泉滑落。
    “你哭了,嗯?”楓靈輕聲一笑,“你要我的愛不是么?我不是在愛你?你哭什么?”
    痛感和刺激夾雜,身體亦隨著她的動作而動,愛笙不說話,合上了眼,不忍再看楓靈的眼神,指甲抓著身下的閣板。疼痛漸漸消弭,為另一種**蝕骨的感觸所代替,她的呼吸隨著楓靈的動作起伏,漸漸發僵。
    楓靈卻在她即將釋放的關頭,收了手。愛笙倒抽了口氣,雙目依然緊閉,不敢睜開。楓靈撐著身體箍住愛笙的雙臂,俯視著身下的愛笙,眼神倨傲,面容冷漠。
    她冷笑著開口:“呵,血咒沒有如你所預料的那般奏效,楊徹仍是女兒身,你失望了吧,嗯?但不管怎么說,楊徹如你所愿,殺伐決斷,攻城略地,拿下了天下。”
    愛笙不敢說話,不敢動作,生怕哪一個錯誤的表情都會引起楓靈進一步的聯想控訴。可她越是這般,楓靈說得便越是暴怒,越是陰陽怪氣:
    “但是,她不好控制,對吧。你控制不住乖張暴戾的楊徹。你需要一個好控制的皇帝,比如說,楊楓靈。墨愛笙啊墨愛笙,難道你的心,真就如此難以饜足?”楓靈嘲諷一笑,低下頭,吮吸愛笙白皙細嫩的脖頸,那上面已然是津津然的汗水,她的唇逡巡著尋到了愛笙的唇,在唇瓣上輕輕嚙咬,“這個時候,你覺得,該讓楊楓靈回來了,所以,你打起了惜琴的主意——”
    唇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愛笙睜開了眼,對上了楓靈空洞的眼眸——終其一生,她也無法忘記這個眼神。不是殘忍,不是冷淡,不是絕望,是,空。仿佛被剝離了靈魂,抽離了所有良心和感情。
    真真正正的心如死灰。
    “你故意救出了她們,你故意告訴她們我不是我,你暗示惜琴,只有她的死可以完成法陣召回我的命魂……呵,呵……惜琴……”空洞的雙眸里撲簌簌地落下淚來,好像黑夜的天空下起了雨。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她才一意要將憐箏嫁出去。
    “楓靈……我從來沒,從來沒有打算傷害你……”愛笙被那咸澀的雨迷了眼,艱難開口,卻不防咸澀的淚落入口中。
    楓靈捏起愛笙的下巴,把一顆小小的藥丸塞進了她的嘴。愛笙一驚,想把藥丸吐出來,卻又被楓靈堵住了嘴,被她迫著吞下了藥丸。
    “難道你是覺得你傷我傷得還不夠深么,愛笙?”楓靈在愛笙頸間輾轉輕吮,如癡如醉,如瘋如狂,“我甚至在想,我哥哥楊德是否也是因你而死……只可惜,斷了線索……”
    “你給我吃了什么?”愛笙顫抖著問出了口。
    楓靈沒有回答,撕碎了被單,把愛笙的手反剪著綁了起來,自己起身穿上了衣服,系好了衣帶。
    愛笙只覺得身體愈來愈熱,頭腦中忽然有了答案。
    “合歡散,”楓靈冷冷道,“我給你吃的是合歡散。”
    “陛下……楓靈,你若恨我,為何不直接殺了我?”愛笙身體燥熱,眼角卻蓄起了淚。
    楓靈躬身輕撫愛笙臉頰,素來平靜的臉上滿是凄然和絕望,還有,瘋狂——“愛笙,殺了你,多簡單。”
    便是殺了千次萬次,也換不回一條性命。
    楊楓靈不肯收手,她毫無憐惜之情,她挑逗,親吻,撫摸,卻始終不肯給予釋放。
    如此漫長的一夜,不知道如何才是盡頭。
    太陽終于從東方緩緩升起,透過窗欞映在楓靈單薄的中衣上,映出了不透光的身體輪廓,楊楓靈跪在愛笙面前,面色蒼白,沒有表情。愛笙氣色灰敗,她的衣衫被撕碎扔在一旁,身上剩下的只是破碎的綢緞和滿身的暗紅痕跡。她側著頭,呆板地躺在地上,仿佛被抽空了生命,只剩了一具毫無意義的軀殼。
    胸口的玉笙頹然滑了出來,在日光的照射下愈顯瑩潤通透,晃著了楓靈的眼睛。
    楓靈一愣,伸出手去,想去觸碰那本是觸手生溫的和田暖玉。愛笙卻好像回了魂一般猛地一縮身子,雙手擎著玉笙,努力向一旁躲去,口中喃喃道:“求求你,至少,把它留給我。”
    本就已經破碎的衣衫禁不住她的動作,她幾乎完全□□地蜷成一團,瑟瑟發抖。
    楓靈呆呆看著她,目光散漫,滿心茫然,什么都不想,只是茫然。她這才想起,這些年,她連發呆的工夫都被剝奪了。許久,她終于用雙手撐著自己站起來,從本該供皇帝皇后纏綿的婚床上拾起大紅的喜被,她一步一步走近愛笙,走向那個因哭到抽噎而不斷抖著的幾乎□□的身子旁,輕輕把她裹好,抱了起來。
    愛笙忽的從喜被中掙扎出雙臂,抱住楓靈,辯解一般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我只是……”她被楓靈控訴了一夜,終于找到了申辯的機會,卻因抽噎得厲害,已經說不完整什么句子了——“我錯了一路,但大錯特錯的,是算到最后,卻真的愛上了楊楓靈。”
    楓靈心中震動,她顫抖著嘴唇,俯下身,輕輕吻了吻愛笙的額頭:“我知道……”她的淚水奪眶而出,落在了愛笙額頭、眼角,落在了嘴邊。
    “對不起……”
    說到底,一切的緣由和罪孽,都是要由她來承受。
    便好似蘇若楓還未曾做什么,就被蓋上了紅顏禍水的帽子。她不殺伯仁,伯仁卻終究為她而死。
    她忽地想起昨夜她和曹若冰分別時輕聲問的那句:
    “一死一生一欠債,是早為人所設計,還是他一不小心,一語成讖?”
    曹若冰聲音清冷,吐字干脆:
    “是宿命。”
    她為惜琴死,又為惜琴生,終究還是欠了惜琴一條命。這就是宿命?
    東方的太陽升到了半空中。
    瑞腦香氣緩緩在空氣中流淌,在金獸之中升起陣陣輕煙。
    楓靈踏入御書房,看到在榻上打坐的須眉俱白、形容枯槁的老人時,嘴唇嚅動了一下——“叔公。”
    青衣面前擺著一盤棋,白棋大龍被殺,只剩下一口氣,滿盤黑白之間,再也找不見可收的官子——“皇上,貧道青衣?”
    楓靈一嘆,到他對面落座:“叔公——道長,朕一生坎坷,終究是你造成的。你明明知道,卻一直逃避,對我母親的騙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什么都知道,卻什么都不說,你到底是什么意圖?”
    “我曾經嘗試更改,改變你母親的命,卻終于什么都改變不了……”青衣目光一黯,“人終究逃不過宿命安排。”
    “借口……”楓靈聲音悲戚,自帶了幾分責怪,“母親也好,叔公也好,張著一雙慧眼看得清古往今來,卻為何不肯提點晚輩?”
    青衣哈哈大笑,譏諷道:“不要怪我,你的命運會如此,到底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且問你,你是誰?”
    楓靈張口答道:“朕是——”不自覺的帝王自稱,叫她忽的一愣。
    青衣把茶壺放在一旁,嘿然笑道:“你是幽州太守之女,你是齊竇兩家的駙馬,你是北國的丞相,你是蜀國郡馬,你是民朝遺脈,你是萬盛榮光的光武帝——你站在哪邊便融于哪邊,可你究竟是誰?”
    楓靈答道:“這些都是我,只是我不同的角色而已……”
    “那么,”青衣悄然湊前,白色的胡子戲謔地微微翹了起來,“你是想活在角色里,還是想做自己?若是每在一個命運關口我現身出現,不要你假死,不要你考狀元,不要你顧著什么公主的名節,不要你將自己看成兩國的維系,不要你顧慮恁多,不要你救智彥,不要你救父親,不要你因愧對曹若冰而復國——你可甘愿!”
    楓靈心中一震,卻只能苦笑:“人皆受命于天,晚輩飄零經年,幾番輾轉,皆出于無奈,實在是任不了性,縱不了情。”她終究還是會照著今生的路,再走下去。
    青衣捻須大笑:“天之所賦為命,物之所受為性。癡兒,你還是好好想想,你究竟是誰?”
    “我……我是……”楓靈眼皮微抬,“我是楊楓靈。”
    青衣搖了搖頭:“愚笨,若這么說,你還是楊徹呢!”
    楓靈實在想不通:“那叔公來說,我究竟是誰?”
    青衣重新端起了茶壺,松松落下一子,堵上了白色大龍的一口氣,將數十個子悉數提了起來,悠哉道:“你就是你,你誰都不是。”
    楓靈心頭一亮,思量片刻,凄然笑道:“是也是也,我便是我,這一身血肉,一條性命……偏偏自詡天命加諸自身,逼我向前——卻忘了,天德不可為首也,乾道博大,本就是鄙薄爭強好勝的……錯,錯,錯,我真是錯得一塌糊涂!”
    “天之所賦為命,物之所受為性,”青衣重復了一遍,“你本不信命,卻甘愿認命,隨波逐流。你既從了命,卻始終不肯從性,所以,到頭來,你自己的性命,卻淪為了別人的棋子——怪不得我,怪不得你母親,甚至怪不得愛笙,要怪,也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楓靈慘笑起身,恭敬地向青衣深施一禮:“多謝叔公提點,孫兒明白些了。”她緩緩后退,心里空落落地,打算離開。
    “叔公,”她忽的想起了什么來,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叔公,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青衣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指尖摩挲著紫砂側壺,了然道:“無論什么樣的問題,我也只有那一個答復。”
    楓靈疑惑:“莫不是那一句‘世上萬物皆有情,何苦執著陰陽間’?”
    青衣點了點頭,笑道:“你如此聰慧,又何必要問?”
    楓靈不得已苦笑:“但我不知,我究竟應該是男是女,又應該愛男愛女。”
    “陰陽交合,不過是繁衍的天道,若論情字,何必介意太多?”話一說完,青衣心中一頓,想起了什么,眉頭擰起,深思了起來
    楓靈嘆息搖頭:“怎能不介意?若我是個男子,便不會一開始便有那么多糾葛,也不會矛盾徘徊,不會輕易淪為棋子,也不會,不會,不會失去那么多至愛親朋……”
    “哈哈哈,哈哈哈,人生苦短,所謂緣分,最長也不過一生一世,即便沒有這些波折,你以為,你們在一起的時日,能有多長呢?罷罷罷,便是倫理相悖,驚世駭俗,又有何妨?從心去吧!”青衣仰頭大笑,笑著笑著,眼前有些朦朧,眼前倏然飄過的,是許許多多的故人。
    弱冠之年,自己青衫獨立,器宇軒昂,卻不防佳人驚鴻照影,落在心頭,縈繞了半生,讓自己半輩子奔忙。
    中年頹唐,雖是劍嘯江湖,卻總是落魄詩酒,便是行俠仗義,快意恩仇,也難得開心顏。
    發花鬢白,世事冷眼旁觀,不去插手,不去阻撓,任由自然,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忽的氣息一滯,隱約瞧見了熊熊烈火之中,有人衣衫撕破,半臥著朗聲長笑,喚著他的名字——“楊景倫……楊景倫……”
    青衣凝神看了許久,溫和笑罵道:“業障業障,你怎的仍是如此執迷——”
    話音未落,他身子忽的一僵,面上的笑容漸漸松弛,變作了一片安寧。
    日頭西斜,趕不上匆匆的腳步,龍袍下擺晃動著,搖進了寶恒殿,楓靈屏退了看守的侍衛,輕輕走到背手直立在窗口的楊紀政身畔,輕聲道:“父皇,叔公去了。”
    楊紀政周身一震,緩緩轉過身來:“楓靈……”
    楓靈微微一笑,退出了寶恒宮,踏著干凈的青石板路,登上宮廷四角高高的角樓,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紅色的同心結,喟然長嘆。
    一個嘆息,便嘆去了春夏秋冬。
    光武三年春末,光武帝哀憫戰亂流離,故休養生息,天下初治。
    朝堂之上,左右二相就科舉改制之事吵得不可開交,光武帝本還是笑著看著兩人,忽然之間,面容大變。
    她仍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左右二相的神情,知道他們仍然在吵個不停,可是,漸漸地,聽不清楚了。
    她狠狠拍了一下身前的御案,豁然起身:“退朝!”她心下一沉,無論是拍桌子的聲音,還是自己的那一聲吼,自己都沒有聽見。
    始終是一片靜寂。
    而左右二相卻停止了爭吵,百官跪倒,山呼萬歲,退了下去。
    楓靈茫然地坐回龍椅上,感覺,也混沌了起來。
    承乾殿外,跪了一地的御醫。
    “朕徹底聾了是么?”楓靈的聲音有些低,卻依舊平和。
    御醫惶恐道:“陛下經絡未損傷,這,這莫名的失聰,小的也不知道。”
    不許診脈,只能望聞問,但僅是這樣,也看不出什么來。
    楓靈不知道他說了什么,并不著急,忽地肩頭一沉,偏頭一看,一只雪白的鴿子落在自己肩上。
    楓靈一愣,解下了鴿子腳踝處的紙條。她眸光斂起,喃喃道:“反噬,呵,反噬……”她繁復低喃,忽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廢物!”愛笙推開太醫,不信地搖頭,滿目傷懷,“怎么會,怎么會,該被報應的,是我……”
    “不是他們的錯,你開罪他們也沒用,”雖是聽不見,楓靈也知道愛笙在罵什么,她躬身抱住周身癱軟的愛笙,輕輕湊近她耳畔:“好了,是時候了,你想要的,我都給你,我都給你。”
    “楓靈……我最想要的,是……是……”愛笙泣不成聲,卻知道自己無論說什么,她都聽不見了。
    寶恒宮中,早已不是原先那般沉郁頹敗的模樣。
    退位詔書赫然擺在眼前時,楊紀政一怔,默默將那詔書撕了個粉碎:“吾兒已成定鼎之勢,定然也是中興之君,這又是……”他說著,便覺得面頰上濕潤,竟有淚水落了出來。
    楓靈聽不到他的話,一時也是無話可說,只無聲笑笑:“父皇,大民總不能讓一個聾子來做皇帝。”
    楊紀政仍是搖頭:“五年……五年……二十五年……怎么會如此……怎會如此……”他心頭大慟,退了兩退,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喘息著。
    “人有五臟,又有五感,當初我臟器俱損,都一一復愈,自然要從五感上來加以平衡,”楓靈一笑,“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果然是天道。”她得了多大的運氣,便要經受多大的索還。
    楊楓靈站起身,背過了手:“父皇若不愿復位,便幫襯著愛笙處理政事吧——光武帝怎樣不重要,天下人,總歸還要過天下人的生活。”從失聰到現在短短半個月之間,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不得不靠著雙手來認清前路。
    她在寫好退位詔書之前便已換好了一身雪白長衫,寶恒宮外,一個灰色的人影跪在她面前,正是田謙。
    他倔強地仰起頭來,看向楓靈,遞給了她一張紙。
    楓靈努力把紙湊到眼前,仔細辨認上面粗獷豪放的字體,忽地笑了:“師兄,那,我們走吧……”
    她摸索著爬上田謙備好的馬車,田謙的妻子——蓮兒已經在車內等著她了。
    田謙跳上馬車,向著田許愛笙兩人一拱手,勒緊了手里的韁繩,駕著馬車向宮門去了。
    她,竟然就這樣離開了。愛笙身子一軟,險些跌倒,被田許撐住。
    田許強抑淚水,托著愛笙肩膊,哀傷道:“我一直在你身后,等著你回頭……可你實在走得太遠……”
    愛笙什么都聽不清,只剩了撲在他懷中哭泣,遠去的馬車軋在綿綿漫漫的宮道上,走過干凈的青石板,帶不起什么煙塵,卻仿佛軋在人的心頭,出了宮,再也不見。
    光武三年,光武帝楊徹病重,于深宮休養,由太上皇楊紀政監國,皇后墨愛笙代政,掌璽天下。
    洛陽白馬寺,一場暮春之雨伴著年輕帝王隱居深宮的消息同來,青衫女子背著藥箱在寺前立了一刻,轉過身繼續趕路,卻在轉身之際碰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女子一怔:“你當初帶著她離開,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惜琴已經吃了很多苦,我不想,讓她再吃更多苦。”頭戴斗笠的年輕男子垂下了頭,臉上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卻看得出臉上的燒傷,杜府的那場大火燒毀了他半張臉,也吞沒了他癡情的妻子,“三魂七魄都已經齊全,她卻忘了一些東西。”
    遺忘,是種逃避,卻也是最好的傷藥。
    楚韶靈已因當初施下血咒釋然辭世,而知道女兒殞命之后,竇勝凱也是一病不起,不過半年工夫,便歿了。竇氏宗族雖還在,卻不得仕宦,處境堪憂。
    對她來說,忘記,是好事。
    女子搖了搖頭,關切道:“小沐——不,楊德,你自己如何歸宿?”
    皮膚黝黑的男子輕輕摘下頭上的斗笠,露出了燒著戒疤的頭頂來:“貧僧已經真的受戒,法號,覺謬。”
    女子心頭一震,退了幾步,她呆愣許久,方才站直了身子,雙手合十,莊重行禮:
    “阿彌陀佛——”
    她深深施禮,目送著那青年僧人動作微跛地遠去,松了松肩上的藥箱,繼續向著白云山去了。
    她沒有注意到經過自己直向東去的素色馬車,自然,馬車上的人,也看不到她。
    總是這般,只差一步;但又總是這般,繞了個圈子,還會重逢。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天然時令不隨人事變更。
    楓靈隱居在金陵城,秦淮河畔,轉眼,已是兩年光景。兩年多的時間里,她接連斷絕了四感,六識之中,只剩下了意識和身識。
    近來,終于,連身識也漸漸遲鈍了……蓮兒在她手心寫下的字,她總是要猜上幾遍,蓮兒似乎是怕了,總是用針扎自己,生怕自己忽然就沒了感覺,從此沉進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了冥想。
    “若是我連意識都沒了,是不是就像院子里養的牛羊,每日里只要吃蓮兒喂的飯,讓蓮兒幫我洗澡穿衣,氣死田謙,什么都不必想?”每次感受到蓮兒在她手心寫字越寫越濕潤的時候,她便會開著這樣的玩笑,逗蓮兒開心。
    她并不絕望,她不想死,她從未像如今這般,有著如此強烈的生念。她聽不見,看不見,嗅不見,卻可以每日在小院中在藤椅中躺著感受日光的變化,和蓮兒在她手心寫字與她交談的溫度。
    還可以觸到手腕上紅色的同心結。
    她看不到風景,看不到人,腦海中卻生動地演繹著天下大事。她每日書寫、繪畫,將自己的命令傳入京畿。
    她仍是這天下的君王,她是光武帝楊徹,是楊楓靈,是她自己的主宰。
    “蓮兒,又不是夏天,為何每日讓我喝這么多水?”她正在寫方略,又被蓮兒遞來的湯碗打斷了思路,頓時覺得有些不悅。
    近半年多來,蓮兒總是哄著自己喝下溫熱的湯汁。
    柔軟的手指拉過她的手,在她手心里輕輕寫下:楊姐姐要聽話。
    楓靈嗤地一笑,乖乖把那一大碗沉甸甸的湯汁灌入喉嚨中,忽地皺起了眉頭:“好苦……”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是一愣。
    柔軟的手指速速在她手心寫下:你嘗得到了?
    楓靈怔了怔:“是……好苦……”
    苦,苦澀的味道滲到了心里,苦得好似蓮子。
    蓮子心中苦。
    柔軟的手指將一塊桂花糖塞了嘴里,甘甜的滋味在剎那間充盈了口腔,在舌頭上的每一處突起綻出了最甜蜜的味道。
    甜,好甜,甜到最后,卻有了些許酸澀。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順著那柔軟的手指摸到了那人的整只手,整個手腕,整個胳膊,肩膀,脖子,臉。
    她顫顫巍巍地撫摸那精致光滑的五官,鼻子里驀地鉆進了一絲隱隱約約的如水馨香——“你不是蓮兒,你是憐兒,憐——憐箏……”
    她鼻子一酸,一串淚珠掉了下來,落入口中,咸澀的味道,好久不曾嘗見。
    憐箏在白云山的白云觀中度過了兩年光陰,潛心研習老師賀仲留給自己的醫書——醫道既是一理,天以道罰,我便以醫贖。
    楓靈的反噬讓她斷絕六識,讓她隱隱約約想起了若干年前,在白云山上,老師驚喜發現的絕識草。
    萬物相生相克,便是天命如此,一切,也都有解。
    金石湯藥仍是不可免,調理了一個寒冬,終于將眼識、鼻識、聽識,舌識悉數恢復。
    重新感受到了三千世界的楓靈沖到秦淮河畔,跪伏于地,放任神識,從整個大千世界攫取一切她失去了三年的東西。
    但她恢復光明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憐箏,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憐箏,聞到的第一縷氣息,是憐箏。
    “憐箏,你果然是觀音。”楓靈嘆息著,仍是四處張望,如若新生,一切都是那么新鮮。
    憐箏把她轉來轉去的脖子固定好,拔下了她脖子處的金針:“你還未好轉時,我便想說,你畫了好多觀音。”她抬起頭,環顧四周。
    楓靈的書房里,掛了滿滿的觀音像:“真不知,你雙目失明,是怎么畫出來的。”
    楓靈道:“畫畫不需要眼睛,需要的是心。”
    憐箏嘆道:“你畫了各式各樣的觀音,笑的,溫柔的,慈悲的,只可惜,畫盡觀音難成佛……”
    楓靈站起身,幫著憐箏把器具收好:“世上有過那么多人,千萬,萬萬,億萬,有幾人能夠成佛呢?憐箏,帶我出去走走。”
    春雨綿綿里,茶亭里唱曲的少女柔聲細語地唱著江南小調,聲聲入耳,便如同喝下一碗熱羹湯般熨帖舒適。
    憐箏見楓靈聽得入神,柔聲問道:“想不想聽我唱曲兒?”
    “想。”楓靈笑著點了點頭。失聰三年不聞聲,她怎能不想?
    憐箏到了那歌女旁邊,從懷中掏出銀錢來,與她低語了幾句。那歌女起來福了福身,將懷中琵琶交給了憐箏。
    憐箏抱著琵琶落座,撥弄著弦子向楓靈一笑:“客官,坐呀。”
    楓靈初是一愣,隨即便是忍俊不禁。她習慣性地去摸索椅子在的地方,又忽的想起,自己已經恢復了光明,不需這般,遂赧然一笑,施施然落座。
    這小動作落在憐箏眼里,叫她忽的鼻頭一酸,旋即又掛起了一臉笑意,轉軸撥弦,清了清嗓,開口唱了起來。
    楓靈正襟端坐,脊背挺直,目光柔和如水,全然投在了憐箏的臉上,不曾挪動半分,生怕自己重又墮入暗無天日的境地,再也看不見眼前的模樣。
    但她卻終于看不清那張臉了——滿眶的淚水漸漸模糊了眼前的模樣,現出了另一番光景。
    一曲江南小調唱罷,楓靈拊掌稱贊。憐箏起身,偏過頭向著她盈盈一拜,將琵琶還給了那歌女,緩緩走回楓靈身畔。
    兩人在金陵的青石板上默默走著,楓靈放任自己的神識,聽,看,嗅,嘗,觸,整個人沉浸在這全新的,陌生而熟悉的大千世界中,目眩神迷。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一處觀音寺,不約而同地向著寺中走去。
    寺中寂寥無人,觀音像前,燃著長明燈火。“人會斷絕六識,失聰失明,這燈為何長明?”楓靈嘆道。
    憐箏道:“心明則明,和外感無關。”
    兩人拜過觀音之后,楓靈不經意一瞥,瞧見那長明燈中的油只剩了個底:“長明燈風吹不滅,得以長明,若是油枯竭了,便想明也明不了了。油盡了,還要奄奄一息做何,滅了吧。”她輕輕俯下身子,扶著燈罩,吹熄了長明燈。
    憐箏看她斷絕六識時都不曾絕望,此時卻如此感慨模樣不由得覺得好笑:“天雷無油亦有火,你還年輕,何必說這種喪氣話。”
    楓靈眨了眨眼:“年輕嗎?憐箏,我,是不是很老了?”
    憐箏搖了搖頭:“沒有,還很漂亮。”
    楓靈自嘲道:“別安慰我,過去的短短時光好似百年般漫長。我都三年沒照過鏡子了,恐怕已經不知道難看成什么樣子了。”
    “明明是在盛年,卻一副暮年姿態,心老了,就是再年輕,模樣也會老。”
    楓靈溫和笑道:“你說得是,是我不該傷春悲秋,我應該打起精神來。”
    憐箏也是一笑:“春寒料峭,我們回去吧。”
    楓靈點了點頭:“嗯,回去吧。”
    兩人并肩前行,回到了兩人居住的院落——如今,只有她兩人居住。按著憐箏的說法,她來之后,便將田謙和蓮兒“趕”了出去:“你這個大包袱讓人家兩口子三年都沒能抱娃娃呢——”
    楓靈聽聞,只得干笑。
    回到居所時,楓靈仰頭望天,忽地愣住,滿天繁星,盈盈閃動,竟是如此動人。她看得癡了,在院子中站了許久,才醒過神來,一步步向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房中一片晦暗,隱隱約約,有些動靜。
    楓靈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在黑暗中無需摸索也能自如行走,立時便感受到了有人靠近。她心生警惕,感受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人拔出了火折子,帶來了一片光亮。
    她嗅到了熟悉的如水馨香,放松了戒備,腳步遲滯轉動,怔怔側過了身。
    “楓靈,是我。”搖曳的燭火映出了憐箏的容顏。
    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是遲了三年——不,是遲了十年。未至遲暮,紅顏依舊,還不算太晚。
    漸漸靠攏的佳人唇角微微彎起,盈盈勾出了一個笑來。霎時間,眼前明媚無暇,和煦暖風迎面而來,直吹到了心田。
    若說當年的憐箏是一塊琉璃,單純明凈,光彩奪目,清脆冰涼,如今的憐箏便好似一塊暖玉,晶瑩通透,觸手生溫,整個人都籠著一層瑩潤的溫柔光澤。
    在這料峭寒涼的春夜里,這光澤籠上心頭,叫整個人都覺得了溫暖。
    上天待她們不薄,至少,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第二十章·反噬·完】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配樂:流水浮燈
    稍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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