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窗簾很厚，拉上之后，大部分光線被阻隔在外，室內(nèi)就變得十分昏暗。
    寬大柔軟的沙發(fā)上，重疊著兩個身影，他們衣襟整齊，從頭到尾都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但眼神交換間的情緒卻沒那么嚴(yán)實。
    余瑕都快要瘋了，耳邊又低又啞的喘息連綿不絕，仿佛永遠(yuǎn)都不會止歇。他伸手揉弄了下江弋唇角柔軟的傷口，想要阻止他的動作，他卻像是被拴著細(xì)線的肉勾引的狼崽一樣，昂起頭叼著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他甩了一下才勉強(qiáng)掙脫，最后就懶得再管了。
    他的背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汗，可他本來不是容易出汗的體質(zhì)。
    長時間的神經(jīng)緊繃之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疲累，余瑕靠在江弋肩膀上看著他凸出的喉結(jié)，差點以為自己都要睡著了。
    直到他的衣角被輕柔地掀開，輕柔地幾乎在他疲憊的神經(jīng)上沒有留下痕跡，讓他差點以為僅僅是錯覺，然后一只滾燙的手貼上了他的腰。
    他才猛地驚醒過來，“你干嘛？”
    余瑕按住那只手。
    “還疼嗎？”嘶啞的嗓音終于停止了喘息，因為有些有氣無力，所以顯得格外的柔軟，有種饜足的慵懶。
    那只手按的位置是之前手的主人不小心打到的地方，雖然他都快要沒什么感覺了，但在那只手輕緩地揉按下，又隱隱地鈍痛起來。
    “還疼嗎？”江弋又問了一遍。
    “還……還好。”余瑕抬起頭，“你好了嗎？”
    “嗯。”江弋的鼻尖碰了碰他的臉頰，又接連碰了碰耳后，脖頸，肩窩等位置，“差不多。”
    “那好，我問你……”余瑕把他不斷移動的頭扳正，“你剛剛是在干嘛？”
    江弋看著他，思索著說：“我發(fā)現(xiàn)你的信息素對我有撫慰作用。”
    余瑕：“什么？！”他可是alpha！
    “我覺得應(yīng)該是我對你的信息素太熟悉了。”江弋斟酌著說出他的感受，“而熟悉的環(huán)境，無疑對alpha不安的情緒有撫慰的作用，我們在一起這么久，這個‘環(huán)境’，自然也包括你。”
    余瑕沒反應(yīng)過來江弋的手還一直放在他的腰間，正緩緩地揉按著，他還在思考著江弋說的那番話。
    他怎么還是覺得怪怪的？
    就算江弋是因為熟悉習(xí)慣，直接無視了兩個a之間天然的敵意，所以不排斥他的存在，但為什么他也不排斥江弋的信息素？
    要知道，易感期的alpha，特別還是像江弋這樣高a值的alpha，信息素濃度都不需要達(dá)到42％的閾值，就足以給普通alpha造成如山一般的心理壓力，那種被壓制無法反抗的感覺，應(yīng)該很難受才是。
    他a值也高，卻不僅不覺得難受，還挺舒服的。
    有親緣的alpha不會對彼此的信息素覺得冒犯，不安，暴躁，難道他也是因為跟江弋待一起太久了，所以潛移默化地把對方當(dāng)做親人了？
    “易感期的alpha會對外部環(huán)境過度反應(yīng)，只要一點刺激都有可能讓alpha陷入不安，就算是我也是如此，雖然癥狀要輕一些，但同樣會很難受。”
    江弋的下巴朝著桌上的藥瓶點了點，“于是我就讓醫(yī)生給我開了這個藥，之前怕你多想，就沒告訴你。”
    余瑕拿過藥瓶：“這個對身體會有影響嗎？”
    江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比抑制劑的副作用要小，不過見效沒有抑制劑那么快那么好，它更相當(dāng)于一種安慰劑。”
    想想也知道，違背自然天性的藥劑怎么可能沒有副作用。像那種針對alpha易感期的抑制劑，注射之后會讓alpha的情緒穩(wěn)定，減輕焦慮，但同時也會食欲下降，感知遲鈍，有時還會伴隨著嗜睡的癥狀。
    所以易感期的持續(xù)時間肯定是越短越好，但如果得不到omega信息素的撫慰或者安撫不足，alpha是很難自愈的，只能靠打更多的抑制劑挺過來。
    而長時間的易感期，會很容易給alpha造成心理問題，為此犯罪或者得抑郁癥的alpha就比比皆是。
    “你需要找omega幫忙嗎？”余瑕回想了很多高中時生物課上學(xué)過的ao知識，有些糾結(jié)地開口。
    他很擔(dān)心江弋。
    “不。”江弋低頭看著他，“不需要。”
    “可是……”
    “真的。”他摸了摸他的后頸，“真的不需要。”
    余瑕定定地看著他，江弋為什么這么堅決呢？
    是因為引發(fā)他易感期的那個omega是不可以的選則嗎——比如那個omega是兄弟的女朋友……所以才苦苦壓抑自己，默默承受？
    余瑕一瞬間心情十分復(fù)雜，一股沖動沖擊著他的內(nèi)心，讓他忍不住開口：“其實……”其實那個omega不是我女朋友。
    他來不及說出剩下半句，江弋就打斷了他：“其實真的吃藥就夠了，如果你還是不放心，平時就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吧。”
    “你應(yīng)該相信我，從小到大，你見我什么時候失控過？”
    “這瓶藥，還有你，這些就夠了。”
    “我不需要omega。”
    他一句一句地安撫他，仿佛他才是陷入易感期的那個。
    余瑕垂下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不知道下定了些什么決心，反正最后他抬起頭，答應(yīng)了：“好。”
    他們是兩個alpha，還不用牽扯出什么責(zé)任的問題，相當(dāng)于是兄弟間的互幫互助。這樣看來，確實是個還不錯的選擇。
    最后，見江弋情緒穩(wěn)定了，余瑕在回去時，突然想起來個事情問他：“你看到中午我發(fā)的消息沒有？”
    對方微微偏了偏頭：“什么消息？”
    這就是沒看到的意思了。
    余瑕撓撓頭：“沒什么，就是想找你吃飯來著，結(jié)果……算了，不說了，我先回去了。”
    目送著那人回了家，江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他坐在沙發(fā)上，那里還殘留著一些海風(fēng)的氣息。于是他放出了一些信息素，把那團(tuán)殘留的海風(fēng)包裹，纏繞，逐漸蠶食。
    他掏出手機(jī)，點開軟件，班級群里發(fā)了不少消息，把群聊頂?shù)搅俗钌厦妫蠓竭€有個醒目的紅色數(shù)字5。
    緊隨其下的是班級通知群，班委轉(zhuǎn)發(fā)了幾個學(xué)校的通知。
    再接著是學(xué)生會的群，也發(fā)了幾條消息，他都一一點開看了，該回復(fù)的也都回復(fù)了。
    處理完這些，至此未讀消息他就看完了。江弋捏了捏鼻梁，目光下移，點開備注為“yu”的對話框，把之前看過的那條消息又看了一遍。
    “中午一起出去吃飯嗎？”
    手指往上一拉，連續(xù)不斷的幾百條歷史消息，大部分都是在他離家出走的那一個月發(fā)的，他每一條都收藏了。
    點開其中一條語音，發(fā)送時間還是他回來的前一天晚上。
    語音不長，只有八秒鐘，內(nèi)容也很簡單，只有重復(fù)的兩個字。
    “江弋……江弋……江弋……”
    剩下的都是沉默，像是不知道說些什么，但從那還帶著點朦朧鼻音的語氣中其實可以聽出，聲音的主人可能是剛剛睡醒，或是半夜驚夢，在意識不清的時候給他發(fā)的消息。
    軟軟的，像在撒嬌。
    江弋把語音播放了一遍，然后他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了一管紅色的針劑。鋒利的針尖排出了一點液體，他拉上袖子，沒有任何遲疑地扎進(jìn)了手臂，而他的臂彎處已經(jīng)有著密密的十幾處針孔。
    他閉上眼，眉峰緊蹙，渾身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在此期間，他又把那條語音播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