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度云摩挲著我的手背,發(fā)紅的眼睛無奈而疲憊地盯著我。
“老婆,我很想你!我不信你一點兒也不想我?!?br/>
想!我當然想!
每次想起都會難過,會失眠,所以我已慢慢學會把思念藏在內心最深處,我用事業(yè)占據我所有的時間,充實我的思想和生活,讓我自己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需要愛情的女人。
可是他就這樣驟然地出現(xiàn),在我最無助,最需要他的時候。
這樣的重逢,多像我與他的初次相遇,他伸手把我從絕望中拉出來,給我溫暖,給我希望。
他一出現(xiàn),內心深處的思念仿佛長了腳,在我的心里上串下跳,隨著血液流遍了周身,把我所有因為傷痛而冷凍的,枯死的情感都統(tǒng)統(tǒng)激活。
我以為我這大半年已經修煉得很好,我以為我再見到他會表現(xiàn)得多么瀟灑。
可是沒有。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已讓我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薛度云伸手輕柔而仔細地拭干我臉上的淚水,眼里泛著心疼。
“老婆,別哭了!聽人說月子里哭對眼睛不好,你把心里的疙瘩先放下,你現(xiàn)在還很虛弱,一切都等你恢復了再說。”
他深邃而多情的目光像漩渦,動搖著我的意志。
仿佛再多看一眼,就會心甘情愿地深陷下去。
我心慌地別開視線,輕輕搖頭。
“我什么都不想說了,我也不想再過回以前的日子,三個人的拉鋸,太累了,我退出,求你放過我?!?br/>
薛度云輕輕地嘆了口氣,望著旁邊小床上那兩個孩子。
“那你是想讓孩子沒有爸爸還是沒有媽媽?”
這話令我心口一痛。
現(xiàn)實多么殘酷,如今我想與他快刀斬亂麻卻也斬不斷了,因為有了共同的孩子。
不知道兩個孩子是不是也感應到了悲痛,無奈和糾結,竟突然哭了起來。
一個哭,另一個也立馬也跟著哭。
興許是為母的天性,孩子一哭我就緊張,立刻就要爬起來。
腹部突然傳來的劇痛令我低呼一聲,薛度云按住我的肩膀。
“別動,你是剖腹產,肚子上有傷?!?br/>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原先隆起的肚子已經平坦了,那里綁著厚厚的繃帶。
不是說只能保一個嗎?難道那些話只是我做的一場夢?他所有的著急,他帶著溫度的掌心也都只是夢而已?
薛度云起身過去,挺拔的背脊彎起弧度,輕輕拍著他們,落在孩子臉上的目光,儼然有著父愛的光芒。
直到他們收了哭聲,慢慢睡去,他才又重新坐回來。
“你當時生死一線,后來全青港最權威的婦產科醫(yī)生都趕來了,他們商量方案,給你做了剖腹產手術。”
說到這里,他似是哽住,眼睛又突然紅了一圈兒。
“老婆,我真的好怕你醒不過來。現(xiàn)在還能跟你說話,真好?!?br/>
他的聲音啞了,而我的心里早已經酸得不像話。
我承認我一直都是一個感性的人,這一點長在骨子里,無論我變成什么樣的人都改變不了。
我也承認我是愛他的,無論他曾帶給我多大的傷害,無論分開多久,都不曾消減。
薛度云又看向我,長嘆一聲。
“老婆,讓我好好照顧你,盡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br/>
其實身為丈夫,他大多時候都做得很好,我從來都沒有否認過,或許是他本就不該屬于我,所以得到他的好是一種貪心和罪過,老天爺才要用更多的痛苦來懲罰我。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突地被踢開了。
門口傳來女人的求饒聲,“楓哥,好痛,求你饒了我,楓哥……”
江楓抓著女人的頭發(fā),把女人推進來的同時,關上了門,也隔絕掉了外面那些看熱鬧的目光。
女人酒紅色的頭發(fā)亂七八糟地遮住了臉,不停地求著饒。
在我的床前,江楓踢她一腳,她便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江楓把她的頭發(fā)猛地往后一拽,她被迫昂起頭,露出臉來。
其實即便是沒看見她的臉,我也知道她是郭小曼。
薛度云把我的床頭升起來一些,抬起我的上半身,讓我半坐著。
“沈瑜,對不起,我錯了,求你讓楓哥饒了我,對不起……”
郭小曼平時是特別在意形象的人,隨時隨地都不忘補妝的那種,可她這會兒妝也花了,頭發(fā)被淚水胡亂粘在臉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不停地求我,我只是冷漠地看著她。
我早就知道這事兒是她干的,我在青港沒得罪什么人,雖然我的事業(yè)崛起也肯定會讓許多同行不滿,但是只有她把這種不滿表現(xiàn)在臉上,只有她年輕沉不住氣,用潑紅油漆這種幼稚的手段來泄憤。
“有刀嗎?”我看著江楓問。
他微愕,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看著郭小曼,冰冷地說,“給我找把刀,我要殺了這個女人。然后再在她的墳頭上去給她說對不起。”
郭小曼嚇到了,語無倫次地求著我。
“沈瑜,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求你饒我這一回?!?br/>
江楓滿臉戾氣地拽起她的頭發(fā)。
“一般情況下我不打女人,但我不介意收拾畜生?!?br/>
說完他另一只手狠狠地連續(xù)地甩在她的臉上。
幾耳光下去,郭小曼那巴掌臉都變成了嬰兒肥。
她用雙手捂著臉,“楓哥,別,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br/>
其實這幾巴掌并不解氣,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我可能真會捅她一刀。
現(xiàn)在回想,如果不是薛度云來得及時,我和孩子還有那冬,可能早就沒命了。
“好,不打,那你說說,你怎么買通他們的?跟他們怎么交代的?殺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郭小曼趕緊搖頭,心虛地說,“不,不,我只是想讓他們教訓教訓你而已?!?br/>
我冷哼一聲,“為什么?就因為競爭對手的關系?因為金錢利益你就可以喪失人性?”
郭小曼心虛地看了江楓一眼,低著頭小聲說,“因為我不甘心楓哥會看上你,不甘心你竟然懷著他的孩子,我不甘心。”
我下意識看了靠窗而立的薛度云一眼,對于郭小曼的這句話,他并沒有很明顯的反應。
或許是不相信,又或者是不在意?
郭小曼說完她又鼓起勇氣抬頭看著江楓,“楓哥,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也跟你表白過多次,你是知道的,我想不通,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真的想不通?!?br/>
我冷冷地說,“那你就去牢里慢慢想通吧?!?br/>
郭小曼驚恐地抬起頭,兩步跪爬到我床邊,抓住我的手。
“我不想坐牢,沈瑜,我真的不想坐牢,我還這么年輕,我不能坐牢,求求你,放過我?!?br/>
我冷漠地丟開她的手,不想多看她一眼。
“一個殺人犯,在舉刀的那一刻就錯了,郭小姐,你是成年人,年紀輕輕事業(yè)有成,是你自己親手毀了你自己,怨不得人,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br/>
正在這時,房門口響起敲門聲。
江楓走過去打開門,幾個警察站在門口。
他們徑直走到郭小曼的面前,其中一張警官證。
“郭小曼小姐,現(xiàn)在我們懷疑你涉嫌蓄意傷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此刻由不得郭小曼再辯駁,她跟著兩個警官離開時,最后看了江楓一眼,眼神中有懊悔。
看著郭小曼,我倒是想起南北來。
同樣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同樣行事沖動,不顧后果,這大概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的一道彎路吧。
其余兩個警官留下來給我錄了口供之后才離開。
經過剛才的那一番吵鬧,兩個孩子也早就醒了。
正好護士過來說讓把孩子抱去打預防針。
薛度云抱起一個,江楓去抱另一個。
“來,爸抱!”他一定是為了氣薛度云才故意這樣說的。
可誰知孩子在江楓懷里突然哭了起來。
薛度云淡淡地說,“血緣是天性?!?br/>
江楓不以為然地哼了哼,“屁大點兒的孩子,有奶就是娘,天性?有本事你抱?!?br/>
薛度云放下手中那個,從他手里接過孩子,果然孩子就慢慢不哭了。
薛度云看了江楓一眼,似乎挺得意的。
江楓郁悶了,又立刻去抱另一個。
這一回孩子到他手里倒是沒哭。
他挽回自己的面子,說了一句。
“還是女兒乖,兒子太調皮了?!?br/>
薛度云抱著孩子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看著他。
“你現(xiàn)在抱的是我兒子?!?br/>
江楓愣住,“屁?!?br/>
他不相信地扒開看過之后,嘟囔道,“不是應該兒子穿藍色,女兒穿粉紅嗎?怎么搞反了?”
薛度云的唇角輕輕牽動,頗為自得地說,“我的孩子,我喜歡?!?br/>
江楓被堵得無話可說,眼看著手里的孩子又快哭了。
他威脅地指著我兒子,“兒子,你可千萬別給我哭出來啊,男兒有淚不輕彈,給點兒面子?!?br/>
可我家兒子半點兒面子都不給,不但哭了,還哭得超大聲。
江楓抓狂了,盯著抱著女兒穩(wěn)步出去的薛度云的背影。
“姓薛的,你給遺傳的什么基因?這么愛哭鼻子?!?br/>
薛度云頭也不回,氣定神閑地說,“聰明,忠誠,不輕易被誘惑的基因?!?br/>
他們就這么吵吵嚷嚷地出去了。
這段小插曲竟讓我心里的陰云散去了不少。
他們還沒回來,我就扛不過睡意,睡著了。
等我迷迷糊糊醒來時,隱約聽見有說話的聲音。
我睜開眼,病房里沒人,說話的聲音是從陽臺上傳來的。
“你應該去看看那冬?!毖Χ仍普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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