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的人竟然是于倩。
    她還穿著職業(yè)裝，應(yīng)該是下班以后直接來的酒吧。
    幾個二流子相的男人正圍在她周圍，一雙雙咸豬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摸來摸去。估計是看她長得漂亮又喝醉了，想打她的主意。
    “走開？欺負(fù)人姑娘喝醉了是吧？”
    當(dāng)先沖上去的是黎落。
    黎落一身都是義氣，她最見不得這種事，別說是認(rèn)識的人，就是不認(rèn)識，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插手。
    那幾個還不知道黎落的拳頭有多狠，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喲，又來一美女，來，陪哥兒幾個玩玩。”
    “誰他媽的不長眼，敢動老子的女人？”
    我看黎落都有想動手的意思了，卓凡一聲吼，她又收住了。
    這里是卓凡的酒吧，能不動手當(dāng)然最好。
    來這里的人自然沒有不認(rèn)識卓凡的。
    “原來是凡哥的女人，誤會，誤會。”幾個人打著哈哈地很快溜走了。
    “許亞非，碧海藍(lán)天，我等你。”
    趴在吧臺上的于倩全然沒在意周圍發(fā)生的一切，拿起手機(jī)打起電話來。
    不知道許亞非說了什么，她突然就激動了，本就醉得不輕，這會兒竟帶著哭腔。
    “我求著把第一次給你你都不要嗎？我把所有自尊都放下了，我臉都不要了，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這話信息量巨大，我和黎落幾乎是同時一瞪眼，卓凡也是一副吃了一驚的樣子。
    旁邊幾個女人想必也聽見了，直掩嘴發(fā)笑。
    于倩將手機(jī)丟在一邊，手胡亂將臉上的眼淚一抹，腦袋都撐不起來，手卻拍了拍臺面。
    “酒，我要酒。”
    再喝下去，她就可以直接就地躺尸了。
    她平時是一個多么有氣質(zhì)的女人，一朝喝醉，形象全毀，她醒來要是知道了，恐怕得一頭撞死不可。
    調(diào)酒師將一杯酒擱她面前，于倩頭也不抬，伸手摸索著去拿。
    我走過去，把酒拿開，對她說，“于倩，你不能再喝了。”
    “我要喝，酒，給我酒。”
    看她的樣子，她大概都不知道跟她說話的是誰。而她卻能精準(zhǔn)地找到許亞非的電話號碼撥出去，倒是神奇。
    我都懷疑，她有沒有撥錯電話號碼。
    卓凡的手機(jī)響起，他拿出來給我們看一眼，顯示是許亞非。
    接完電話，他靠了一聲。
    “亞非竟然把這一攤子甩給我。”
    剛才于倩說了她在碧海藍(lán)天，許亞非拒絕了于倩，但他絕對聽出于倩已經(jīng)喝醉了，以他的人品，不能放心一個喝醉的女人獨自呆在酒吧里，打電話讓卓凡幫下忙也在情理之中。
    “讓她家里人來接她吧。”卓凡抓耳撓腮，想不出辦法，煩躁地說。
    其實我對于倩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溫碧如是她母親，她的親生父親是一個中學(xué)教師。于倩醉成這個樣子，讓他們誰來接都不合適。
    “不好讓她家里人來接，給她開個房吧。”我說。
    “開什么房啊，反正我家里就我一個人，帶我家去吧。”黎落爽快地說。
    商量好了，我和黎落一人扶著一只手臂，幾乎是連拉帶拖地把她帶出酒吧。
    一路上她不停嚷嚷，路過的人都詫異地看了過來。
    幸好我和黎落不是男人，要是男人的話，人家鐵定以為我們調(diào)戲良家婦女呢。
    把于倩丟在黎落家的沙發(fā)上，她就睡死了過去。
    而我和黎落兩個人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薛度云的電話打來，黎落說讓我今晚別回去了，我想著于倩在這里，黎落一個人也很麻煩，就跟薛度云把情況說了下來，說今天晚上就在黎落這里睡了。
    半夜里，我和黎落聽見客廳里傳來一聲脆響，幾乎同時翻身爬了起來。
    一打開客廳的燈，我看到于倩斜在沙發(fā)上，手垂下來，而地上一個玻璃杯已經(jīng)碎了。
    我們走過去，于倩看到我們很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剛才想喝水，結(jié)果不小心把水杯給打破了。”
    黎落叉著腰，無所謂地笑了笑。
    “杯子打壞事小，人沒事就好。”
    我給于倩倒了一杯水，她起來的時候有點兒吃力，我扶了一把她才坐起來。
    一杯水一口喝光，遞給我的時候她說了一聲謝謝。
    她原本扎起來的頭發(fā)已經(jīng)散了，有些凌亂，手不停地敲著頭，說頭痛。
    黎落說，“醉成那個樣子，不頭痛才怪。”
    “這里是哪里？”于倩問。
    黎落說，“這是我家。”
    于倩歉意地說，“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黎落干笑了兩聲，“倒是沒有，難受的是你自己。”
    于倩把手插進(jìn)頭發(fā)里，只是苦笑。
    我和黎落坐在她兩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開口時聲音很苦。
    “我從來都是一個自尊自愛的人，我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biāo)，在別人都喜歡逛夜場，泡酒吧的時候，我在學(xué)習(xí)，在別人玩游戲，整天泡劇的時候，我在學(xué)習(xí)。在別人談戀愛的時候，我在學(xué)習(xí)。我一直都是優(yōu)等生，乖乖女，從來都沒有這么放縱過。”
    我和黎落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她說。
    “在該談戀愛的年紀(jì)，我沒有喜歡過誰，許亞非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人。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歡的呢？他是很優(yōu)秀，可是像他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也有很多，我就是喜歡他了，沒有任何道理。”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沒什么道理，喜歡就是喜歡了，要說為什么喜歡，好像又說不出來。
    “我說過，我喜歡他跟他沒關(guān)系，我沒想他回應(yīng)我，我一向自恃清高，真的不會為了愛情去搖尾乞憐。我只是，干凈的身子不想便宜了那只老狐貍。”
    說完于倩將頭埋在腿上，頭發(fā)垂下，把她的臉都遮住了。
    “什么老狐貍？”黎落問。
    可我隱約明白。
    “是張院長？”我問。
    過了一會兒，于倩重新抬起頭來，把垂下的頭發(fā)順到耳后，眼睛紅紅的，滿眼都是悲愴。
    “他拿薛離的事來逼我，我能怎么辦？在我媽的心里，我當(dāng)然沒有薛離重要，我雖然心里不服我媽偏心，可薛離是我弟弟，我當(dāng)然也希望他能早點出來。我媽說得很對，如果能讓薛離出來，我那層膜又算什么？是啊，算什么？又不會死人？”
    黎落哼了一聲，“他想潛規(guī)則啊，告他去。”
    于倩悲涼地笑了笑。
    “告當(dāng)然不能告，我已經(jīng)決定順從了，我只是想把第一次給我喜歡的人。許亞非那天說，沒有在對的時間抓住，就只能在錯的時間遺憾。可是，什么是對的時間呢？對我來說，現(xiàn)在就是對的時間，我也想在對的時間抓住，是命運讓我抓不住。”
    每一個人，漂亮還是丑陋，有錢還是沒錢，有能力還是沒能力，都不會活得那么一帆風(fēng)順，都一樣會有痛苦，有掙扎，有身不由已，也有逼不得已。
    “有了。”黎落突然一打響指。
    “什么有了？”我詫異地看著她。
    黎落的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芒。
    “我有辦法搞定那只淫蟲了。”
    天亮以后，于倩去公司，黎落去跆拳道館，薛度云一早就打電話給我了，要陪我去練車。
    我練完車，薛度云去公司，我自己回家。
    等到傍晚的時候，我又打車來到了碧海藍(lán)天。
    黎落已經(jīng)到了，只是卓凡不知道去哪兒了，打電話也打不通。
    我和黎落坐在吧臺上，一人手里握著一杯酒，眼睛不時瞟著酒吧入口。
    其實我還挺緊張的，到現(xiàn)在我都還對黎落說的辦法持懷疑態(tài)度。
    酒吧里的人越來越多，黎落突然拿手肘拐了拐我。
    我看向門口，已經(jīng)換下工作裝的于倩正走進(jìn)來，而跟在她身后進(jìn)來的人正是那個姓張的。
    他穿著便裝，大腹便便，走著路手就想往于倩肩上搭。
    于倩看了我們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帶著姓張的走進(jìn)一間包房里。
    過了大概有十分鐘的時候，黎落讓調(diào)酒師給準(zhǔn)備了兩杯酒，她飛快地朝其中一杯里倒了一包藥粉，晃蕩兩下，然后用托盤端著這兩杯酒朝著那個包房走去。
    我不能進(jìn)去，那天薛度云請那姓張的吃飯的時候我在，我怕他認(rèn)出我來。
    黎落從包房里出來時，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接下來就全看于倩的了。
    一個小時后，我們終于看到于倩扶著醉熏熏的男人從里面出來了。
    于倩把姓張的扶出酒吧，打了個車直奔酒店，我跟黎落一路尾隨。
    姓張的喝醉了酒就跟豬一樣沉，丟床上的時候，床都跟著顫了幾顫。
    “來，寶貝兒……”
    他這會兒明明醉得已經(jīng)像一灘爛泥，還在那里發(fā)騷。
    “張院長，您等我，我去洗個澡。”于倩聲音嫵媚地對他說。
    姓張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笑得傻呼呼地。
    “好，你快點兒。”
    我和黎落拉著于倩走出房間，門外等待著一個風(fēng)騷的女人，隔著幾米遠(yuǎn)就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濃郁的廉價香水味道。
    黎落拿出一疊錢遞給她，女人正要接過，黎落又收回的，警告她。
    “記得關(guān)燈，把里面的那個男人伺候好一點兒，完事兒就走，別把事情搞砸了，聽見沒？”
    女人笑顏如花地接過錢，裝進(jìn)自己的皮夾子里，騷首弄姿地說，“放心吧，干我們這一行的知道怎么讓男人快活。”
    看著那女人扭著屁股進(jìn)了屋，黎落把門帶上。
    我的心里還是有些不踏實，“不會有什么問題吧？萬一姓張的突然發(fā)現(xiàn)不是于倩怎么辦？”
    “發(fā)現(xiàn)不了。”黎落挺有信心地笑笑。
    “醉得像頭死豬，就是被豬拱了他也不知道。”
    于倩點頭，“我也覺得他發(fā)現(xiàn)不了，醉得太狠了。”
    幾秒的安靜，我的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我嚇了一跳，拿起一看是薛度云打來的。
    “你在哪兒？”他問我。
    “我在黎落家里。”我撒了個謊。
    “說實話。”他的聲音突然沉了幾分。
    我心里一緊，心想莫非他已經(jīng)知道我在哪里？
    本來沒有什么，如果我繼續(xù)說謊，沒什么也變得有什么了。
    于是我只好實話實說，還告訴他我的地址。
    沒想到五分鐘不到，他就出現(xiàn)了。
    看來，他先前打電話的時候，應(yīng)該就在酒店下面。
    甚至，他是看著我進(jìn)酒店的，所以才會篤定我先前說在黎落家里是說謊。
    他臭著一張臉，我怕他誤會，趕緊把他拉到一邊，把事情始末簡單地跟他說了一遍。
    薛度云愣了半天，才不可思議地笑出來。
    “你們女人還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那是。”黎落把他這話當(dāng)夸獎，挺得意的。
    這時，黎落的手機(jī)也響了一下，她拿起來看。
    “有毛病啊？玩什么神秘。”她說。
    我湊過去看，短信是卓凡發(fā)來的。
    “凱悅酒店，19-5，我等你。”
    巧的是，我們現(xiàn)在就在凱悅酒店的19樓，5號房離得并不遠(yuǎn)。
    我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黎落已經(jīng)拿著手機(jī)朝著5號房走去，我反應(yīng)過來之后也跟上。
    5號房是虛掩著的，里面隱約有聲音傳出來。
    推開房的那一瞬間，我們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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