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鴕鳥先生（全集） ！
    但是，她沒能等來顧銘夕，只看到了倚在車旁抽煙的鯊魚。
    晚上，鯊魚接到了顧銘夕打來的電話，鯊魚問：“到家了？路上沒什么事吧？”
    “沒事，一切都好。”顧銘夕說，“鯊魚哥，你見到她了嗎？”
    鯊魚坐在自己的燒烤店門口，一邊抽煙一邊講電話，“見到了，我和她說了，沒說得太具體，就是說你最近碰上了一些事，挺麻煩的，大概近期不會和她聯(lián)系了。我叫她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不要再惦記你了。”
    顧銘夕聲音啞啞地問：“她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啊，哭唄，哭得像個傻子一樣，足足哭了一個小時，就站在大馬路上，我怎么勸都勸不住。后來好不容易勸住了，一點(diǎn)兒也不能提起你，提一句，那眼淚就吧嗒吧嗒地下來了，艾瑪看得老子都想哭了。”
    顧銘夕：“……”
    “小孩，你至于么？有什么事兒是過不去的呀。”鯊魚還想勸他，顧銘夕打斷了他：“對啊，鯊魚哥，沒什么事是過不去的，所以，龐倩會好起來的，你放心吧。”
    顧銘夕回到了李涵身邊，回到了省會S市的那間小出租房，他的生活立刻又被醫(yī)院的消毒水味、日常的柴米油鹽所圍繞。
    李涵住院的時候，有時候沒有親戚過來照顧，顧銘夕就花錢請護(hù)工，畢竟他是個男孩子，還沒有雙臂，實(shí)在無法貼身照顧李涵。出院休養(yǎng)時，如果李純、黃伶俐沒來，顧銘夕就擔(dān)起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他買菜做飯、打掃洗衣，還要服侍李涵的飲食起居，他做事本就比常人要慢，這時候也沒有辦法，只能天不亮就起床，一件件事慢慢地做，一個個困難慢慢地克服。實(shí)在做不了的事，顧銘夕會請隔壁的房東來幫忙，房東是個好心的大媽，看著顧銘夕這樣子也十分心疼，平時自然是愿意搭把手的。就這樣，一天一天，日子也算是熬下來了。
    李涵醫(yī)保報銷的錢已經(jīng)到賬，經(jīng)過了第一次報銷，顧銘夕掌握了方法，和鯊魚說定，以后每隔一個季度，他把所有的資料、單據(jù)寄給鯊魚，由鯊魚幫忙去E市報銷。
    他從E市帶回了十萬塊錢，其中顧國祥這里有七萬，龐水生給了兩萬，鯊魚給了一萬，顧銘夕把這些錢數(shù)都仔仔細(xì)細(xì)地記在了本子上，包括之前李涵的親友送來的錢。
    這些都是人情，以后要還的。
    看病用錢真的是一個無底洞，一瓶進(jìn)口的掛針?biāo)幩鸵灏賶K，一天掛一瓶，還是全自費(fèi)，別的家屬都和顧銘夕說這個藥效果很好，顧銘夕咬咬牙，給李涵用上了。
    還有病友介紹李涵去昆明看一個中醫(yī)，說是醫(yī)術(shù)極高明，多少肝癌晚期的人，醫(yī)生都說沒得救了，去他那里吃了兩個月中藥，就活下來了。
    顧銘夕其實(shí)不太信這樣的說法，但是李純和李牧被這樣神乎其神的宣傳弄得深信不疑。病急亂投醫(yī)，李純當(dāng)即就說要陪李涵去昆明，好像李涵吃了中藥馬上就能痊愈似的。顧銘夕勸不住她們，只得買了三張飛機(jī)票，和她們一起去。
    這一趟昆明行用了三天兩夜，花去了八萬塊錢，全自費(fèi)。李涵定下了三個月的中藥量，由那個中醫(yī)每隔半個月寄過來一次。
    出租屋里每天飄起了中藥香，顧銘夕負(fù)責(zé)給李涵煎藥，現(xiàn)在的他用雙腳做廚房活已經(jīng)十分熟練，甚至還能用腳剖魚、洗魚、刮魚鱗。只是相對應(yīng)的，他的腳上也多了許多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疤，有剪刀戳的，有菜刀劃的，有鍋?zhàn)訝C的，還有不小心打碎碗碟后撿拾時，被瓷片割的。
    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給自己備了一些創(chuàng)可貼、燙傷藥、止血繃帶，腳弄破了就用水沖沖，上點(diǎn)藥，很少求人幫忙。
    手術(shù)后的李涵看著精神很好，每次去醫(yī)院掛水，病友都說她手術(shù)做得很成功，一定是吉人自有天相。李涵笑呵呵地靠在顧銘夕身邊，對她們說：“我當(dāng)然沒有活夠啊，我兒子都還沒大學(xué)畢業(yè)呢，我就算要死，也得等到我家銘夕結(jié)婚生子啊，我得看到有個好姑娘能照顧銘夕了，我才能走得安心。”
    顧銘夕在旁邊不滿地說：“媽，你胡說什么呢。”
    “媽哪里是胡說。”李涵抻了抻顧銘夕空空的衣袖，笑道，“我兒子就是沒胳膊，你們看，他長得多俊啊，個子高，腦袋又聰明，這要是有了胳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追著跑呢。”
    生病以后，她時常會說傻話，顧銘夕看著周圍病友似笑非笑的目光，默默地轉(zhuǎn)開了頭。
    一切似乎在好轉(zhuǎn)，可是，十一月底，李涵術(shù)后四個月去醫(yī)院復(fù)查，經(jīng)過CT檢查，她的肝部病灶處又有了一顆直徑三厘米的腫瘤，這意味著，她的肝癌復(fù)發(fā)了。
    2004年的平安夜正好是個周五，室友們說要去外面Happy，楊璐拉龐倩一起去，龐倩沒答應(yīng)。
    “你給點(diǎn)兒面子嘛，我和盛峰說了一定能把你約出去的。”楊璐拉著龐倩的胳膊晃啊晃，“走嘛走嘛。”
    “我說了我不去了！”龐倩真的很懊惱，頭一次對著楊璐發(fā)脾氣，“你干嗎老是要幫盛峰啊！你得了他什么好處啊？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他！我說了我有喜歡的人！我和盛峰說得那么清楚了他聽不懂的嗎？就算他不懂，你也聽不懂嗎？！”
    楊璐懵了，另兩個室友薛雯雯和吳飛雁也都傻了眼，一會兒后，楊璐哭了，抹著眼睛走出了寢室。
    薛雯雯追了出去，吳飛雁坐到龐倩身邊，說：“好啦，螃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別沖著我們發(fā)火啊，要發(fā)火找盛峰去嘛，要么，去找你那個失蹤的男朋友。”
    龐倩后悔又郁悶，一張臉臭得要死，吳飛雁繼續(xù)說，“說實(shí)話，盛峰還真挺有毅力的，換成別人，要么就是男孩子早早地放棄，要么就是姑娘早早地答應(yīng)，也就是你們倆，這都一年半了，還沒糾纏出個結(jié)果來。但是我理解你，你不喜歡嘛，他再好也是白搭。”
    龐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吳飛雁又說：“還有啊，你別這么說璐璐了，你是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嗎？璐璐她……其實(shí)對盛峰有點(diǎn)兒意思的。”
    “啊？！”龐倩大吃一驚。
    吳飛雁說：“盛峰說過，他想找個E市的女朋友，以后畢業(yè)了，想留上海一起留，想回老家一起回，能奔著結(jié)婚走的。璐璐是上海人嘛，又是獨(dú)生女，肯定不會跟著盛峰去E市的呀，所以她也沒說過什么，但是大家一個寢室的，都是女孩，還能感覺不到？”
    龐倩傻了，她是真的一點(diǎn)也沒感覺到，她只知道，楊璐簡直就是盛峰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她平時有點(diǎn)兒風(fēng)吹草動，楊璐都會第一時間通知盛峰。
    龐倩主動去找楊璐道歉，也不說破自己知道了她的心事，只說愿意和大家一起出去玩，楊璐破涕為笑，立刻就給盛峰發(fā)了短信。
    三個同班的男生來寢室樓下等她們，龐倩下樓時覺得頭皮都要炸了，因為盛峰手里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大熊，被另兩個男生推搡著走到了龐倩面前。
    龐倩好煩啊，尤其是楊璐還在身邊，悄悄地看楊璐，她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龐倩一點(diǎn)兒也不想要這個熊，但是站在寢室樓下，又是圣誕節(jié)，不接的話就太小家子氣了。
    正糾結(jié)得要死時，龐倩的電話響了，她像碰到救兵似的接起來，語氣激動：“喂！”
    “Merry Christmas！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好聽，“猜猜我是誰？猜中有獎品！”
    “啊！”龐倩大喊一聲，身邊的同學(xué)們都嚇了一跳，電話里的人也叫起來：“干嗎？嚇?biāo)廊税。◇π罚阍趯W(xué)校嗎？我在你們學(xué)校門口，到上海來過圣誕，見個面唄！”
    救兵啊！真的是救兵啊！龐倩從來沒有那么大的膽子，她一臉的感動，說：“親愛的！你終于回來了！我想死你了！我現(xiàn)在就在寢室樓下等你，你快來！快來！Mua！”
    電話里的人：“……”
    龐倩把地址報給了他，就把電話掛了，邊上的人面面相覷，盛峰的臉色差到極點(diǎn)，龐倩說：“對不起，我男朋友來了，不能和你們出去玩了。”
    幾個人都沒說要走，楊璐愣愣地看著龐倩，一會兒后，一個高個子男人款款走來。
    他穿一身黑色短大衣，身材像個T臺男模，發(fā)型酷炫，一張臉帥得要命，走到龐倩身邊，他攬住了她的肩，笑嘻嘻地說：“Honey，你現(xiàn)在好漂亮啊。”
    龐倩一臉?gòu)尚叩嘏浜希瑢χ吷系谋娙苏f：“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男朋友，謝益。”
    謝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嗨，你們也可以叫我Martin。”
    謝益開著車帶龐倩去了酒吧，他和幾個朋友一起來上海玩，男男女女都有，龐倩不認(rèn)識他們，加入不到他們的話題，就一個人默默坐在一邊喝果汁。
    謝益看出她不開心，一屁股坐到她身邊，問：“你怎么了？都不像是我認(rèn)識的螃蟹了。”
    龐倩笑笑：“沒什么呀，看到你，我很開心。”
    “剛才那個戴眼鏡的在追你嗎？小螃蟹現(xiàn)在市場很好啊。”謝益穿著一件V領(lǐng)的針織衫，胸肌隱隱顯現(xiàn)，龐倩覺得他好騷包，說：“我的市場再好，也好不過你吧。”
    “別叉開話題，告訴我，你干嗎不開心？”
    “……”
    “你和顧銘夕現(xiàn)在怎樣了？”
    他不提顧銘夕還好，一提顧銘夕，龐倩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謝益被她哭得措手不及，趕緊抽紙巾遞給她。
    龐倩抽抽噎噎地哭了半天，才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給了謝益聽，謝益聽完以后，問：“這三個月，你都沒聯(lián)系上他？”
    “他把手機(jī)號銷了。”龐倩說，“你叫我怎么聯(lián)系他。”
    “他不是在B大讀書嗎？”
    “是啊，我打電話去B大學(xué)生處問，人家也不肯說。我想寒假里去找他，我有他外婆家的地址，當(dāng)初給他寄過禮物的。”
    謝益想了一會兒，突然問她：“帶身份證了嗎？”
    龐倩愕然：“帶了。”
    謝益一把拉起龐倩的手，把她的外套丟給她：“走！要找一個人還不簡單，我就不信找不到了。”
    龐倩大驚：“去哪兒呀？”
    謝益爽朗地笑：“不是說你猜對了有獎品么，我?guī)闳フ宜　?br/>     謝益開車帶龐倩去了機(jī)場，買到兩張去S市的機(jī)票，龐倩懵里懵懂地跟著他上了飛機(jī)，半夜兩點(diǎn)，他們已經(jīng)降落在了S市機(jī)場。
    走出機(jī)場，龐倩眼前一亮，明明是深夜，可周圍的感覺卻很明亮，白茫茫的世界，S市下了大雪。
    謝益在S市市中心的四星級酒店開了兩個房間。平安夜，房價貴得要命，龐倩很過意不去，想要房費(fèi)自理吧，可這一晚的房費(fèi)都要抵她一個月生活費(fèi)了，她只能小小地提議能不能去住旁邊的錦江之星，被謝益一個眼刀就殺了回來。
    他說：“說了是獎品，我獎勵你的，獎勵你過了這么久還聽得出我的聲音，就當(dāng)你陪我圣誕節(jié)出來玩嘍。”
    龐倩小聲說：“你的聲音我都聽了十幾年了，還會聽不出呀。”
    謝益伸手拍了下她的腦袋，拿起房卡說：“很晚了，上去睡覺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去Z城找他。”
    到了房里，龐倩洗了個澡，溫?zé)岬乃疀_散了她一身的疲勞，她毫無睡意，站在窗邊看外面大雪紛飛。
    原來北方的雪是這樣的啊，那么干燥，那么凜冽，那么潔白，打在人的臉上都有點(diǎn)兒疼。這樣的天氣，顧銘夕一定很難熬，不知道他腳上會不會長凍瘡，他可千萬不要再傻乎乎地穿著單鞋上街了啊。這里室外的溫度真的要比E市低許多，剛才龐倩只是在冷風(fēng)里站了一會兒就受不了了，她難以想象顧銘夕在這里的生活，他一定是很不適應(yīng)的，所以才會瘦那么多。
    龐倩知道顧銘夕碰到了一些困難，也從父親那里知道李涵得了癌癥，她想顧銘夕一定有著很大的壓力，雖然她不在他身邊，也許幫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她可以陪他說說話，幫他分擔(dān)一些煩惱憂愁。
    上帝保佑，如果一切順利，明天她就可以找到顧銘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