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涼,說的不假。
糙漢子的離去,讓老道人并沒有移步,端坐在原處,用心清理著茶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老道人倒了先前的茶水,又重新沏了一壺,用著清水清洗后,接著又用第一壺春茶水清洗。
等待茶成,剛好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茶香四溢,渾然天成,真是不可貨多的神仙茶,看來晚輩是有福了”,來人人未至,聲先出,透過大樹的樹干,可以看到對面愕然挺立著一位翩翩少年,少年一身白衣,氣度不凡,長的更像是誰家的大姑娘那般稚嫩白皙,恍然間如天上神仙蒞臨。
這一幕若是讓無念看到,非得如那游園觀客,繞著這翩翩白衣少年,看猴般。
老道人一臉平靜,道:“坐吧!”
白衣少年應了聲好,作揖行禮后,便坐到了對面,手中的黑白棋子,順勢放在了桌面上。
嘿嘿一笑,端起那杯茶,抿了抿,只道茶好,并無旁言。
老道人觀子,拂須笑道:“舍利陰陽棋,想必你也是佛國皇室之人嘍!”
放下茶杯,白衣少年搖了搖頭,“非也,非也,前輩見怪不怪,晚輩真不是什么佛國人,這陰陽舍利是晚輩下棋贏來的罷了,說到底,按道門輩分我還要叫你一聲師傅嘞!”
老道人哦了一聲,思索著白衣少年話語的真假,先試試仙族佛國陰陽舍利子,舍利子不用多說,是高僧坐化留下來的圣物,一直以來被佛國皇室和各地寺廟當做圣物供奉。
舍利子是高僧肉身幻化,如同道門的遺留金身一般,都留有坐化者大部分靈力,其靈力蘊含,及其恐怖。算的上是一宗一國不可多得的法寶,部分宗門又留有顯靈秘術,就促使這一類物件極少流傳于世,除非被偷被搶。
傳聞佛國仙族更是有地藏菩薩坐化留下的黑白舍利,擁有讓人脫胎換骨,造化十一樓的神奇,被佛國金光寺供奉于金光塔,且常年派高僧把手。
老道人懷疑的看向白衣少年,“當真不是奪來的?”
白衣少年呵呵一笑,人畜無害。
問也是白問,即便是偷來搶來的與自己又何干,何況對面又何必要說,但若真像白衣少年所說,是下棋贏來的,那老道人定然會忍不住對他豎起大拇指來。
能讓那群老和尚吃癟的事情,想起他們輸后,哭喪著臉,心中難免不會為此事呵呵大笑一場。
舍利的事情,暫且就不提了。老道人便開口問道了,關于師叔的事情。
白衣少年不急不慢道:“師叔可認得玄機子?”
玄機子,道國第一術士,號有算盡天下神機詭事,有著仙族千古一算的稱號。
相傳,論打架別人沒服過他,論算天文地理,天地興衰,他沒服過別人。
老道人曾和他有過幾面之緣,自然是為了老四的事情,和他一起演算過關于那天的事情和卦象。算不得很深的交情,但是說話做事還是很投機,故算得上是酒肉朋友。
老道人驚訝道:“難不成,你是他的徒兒?”
白衣少年點了點。
“我也未曾聽說,他收過徒兒啊,怎地就突然冒出個你來,”老道人,撫摸著肚子,大眼瞪小眼。
白衣少年的臉上,不免出現了一絲尷尬的神情,應付道:“萬一是師傅一時興起,而未為之也說不定”。
老道人獨自思量,慢慢品酌。
白衣少年端坐品茶,等待老道人的下文。
老道人低頭想著,不知怎地,又扣起了指甲,較真似的用嘴去咬指甲后手指上的倒刺,悠哉樂哉,仿佛忘記了眼前還有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老道人突然這般,讓白衣少年一時間摸不著頭腦了。
僅是思索兩息,被譽為千古一算的玄機子的關門弟子,便猜想了出來,原來自己這攀親戚,兩手空空實在說不過去,也怪不得對方不認。
便開始左摸摸右抄抄,上下起手各自倒騰了起來,期間老道人用眼白偷偷瞄了一眼對方,被發現,又故作鎮定如沒事人一樣,繼續自己的小動作。
不一會,白衣少年便從腰帶里摳唆出幾件小碎玉出來,碎玉通體藍色,散發著淡淡的藍光,好似海底一千零八十米以下的光景,內涵幽光而不散,憑空多出來一份獨特的珍貴感。
白衣少年,雖然心中不舍,但還是一臉樂呵呵的放在桌面上,用手推向老道人身前,同時奉承道:“晚輩李長青待師傅向師叔問個好”。
老道人干咳了兩聲,把桌子上的藍玉收入寬大的衣袖,一臉滿足道:“無需多禮,無需多禮,既然喊了這一聲師叔,那當師傅的第一次見面,總不能讓晚輩吃虧了,來拿著這包清茶,這清茶好啊,有安神助眠的效果,而且入口甘甜,久后又回甘,原是忘仙福地遺留下的產物,著實是好東西哦!”
先前白衣少年拿出的藍色玉石,若是不假,定然是藍光石,一顆雖然算不得珍貴,但是換算成人間的一般銀兩,一顆換個一千兩還是綽綽有余的。這是令老道人沒想到的,看對方給的,多多少少有五六顆,這五六千兩到手,心中美滋滋。
所以便大手一揮,拿出了一包自稱是忘仙福地的神仙茶,招牌更是天地獨一份,響當當的名號之下,不過是先前福地留下的老茶樹罷了。
不管如何,自己的面要有。
看著白衣少年,收了茶那副模樣,老道人心中了然,這小子果然是初出茅廬雛,心中不免洋洋自樂。
臉上樂開了花,氣氛也是一片祥和之景。
然而對于白衣少年來說,自己更是無所謂了,先前的藍色晶石,只是一些普通一千零八十道結晶,這樣的結晶他有一麻袋那。
看著老道人臉上洋溢出那等掩蓋不住的歡喜,心想:“師傅他雖然不靠譜,但說的果然沒錯,這浮云道觀的老道人是個貪小便宜的人,又沒見過什么大世面,隨便一些東西就可以打發了”。
至于老道人給的茶,喝與不喝都不重要,老道人不是說了嗎,茶是忘仙福地的遺留,等回去準能賣個幾萬兩,反正是獨一份,誰喝的出來?
各自得了便宜的二人,相識一笑,互相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話,定然都是表面上的客套話,叔常侄短,反正互相寒暄,好似街頭賣藝的碰到了一起,各自夸贊對方如何如何,近些年發展是多么多么的好云云。
等茶喝完了,也該講正事了。
是老道人率先開口道:“長青啊,說說吧,今日你師傅讓你來,所求為何?”
李長青尷尬一笑,“回師叔的話,我其實是背著師傅來的”,看出了老道人臉上出現一絲古怪,李長青趕忙解釋道:“我是在元清學宮,常聽師傅說起您老人家的神通,師傅說您,曾是他那一時代的人族佼佼者,那可是蓬萊東海擒蛟龍,妖族皇宮耍長搶,閻王殿里奪怨魂,更是在凌霄寶殿撒過尿,被譽為絕代天驕,人族無雙。便想著無論如何也要一睹尊容,今日便來了”。
說著李長青豎起了不符合他氣質的大拇指來。
老道人聽的心歡喜,擺了擺手道:“都是年輕時的事情了,陳年往事往事不足為奇,不足為奇”。
白衣少年陪著笑,看著先前還是仙風道骨,一臉威嚴的老道人,此刻得了些便宜,又被夸贊兩句,便說這般模樣了。
心中是越來越相信,自己師傅還是有靠譜的一面的,總不是那個天天睡大覺,張開眼不是吃就是拉,來的強了不知多少。
二人談了投機(只是老道人這般感覺而已),便在老道人半推半就的拉扯下,被他拉著去外面走走,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忘年交,更是不可多得。
白衣少年也只得同意。
這一老一少走在一起,好似一對師徒,年輕的白衣飄飄如陸地神仙,老的則是朽木之年,但隱約中又透露著返璞歸真的老神仙該有的模樣。
……
……
后山清潭。
無憂和沐珠兒從鬼宗弟子口中得知了鬼宗的計劃,以及對方的目的,還有目標。大致人數也有了解,但關于四皇子的事情,只字未提。
沐珠兒天真,并不認為這件事情會和他的嵩哥哥有關,連帶這次刺殺,那年輕修士也只是說殺道士,而郡主只是被連累罷了。
當沐珠兒問起那修士為何會在那時救自己,年輕修士,含糊不清的說了些申明大意的話,話里話外,都說著正人君子云云。
少女自然清楚,嘴巴會騙人,眼睛不會。況且,作為武王府郡主,長的又是這般天生麗質,追求者定然不少,為名為利,為美嬌娘等等。讓經歷種種的武王府郡主,不難看出眼前人心思,顧忌對方不愿意說,少女自然不會多說那一句話。
說完種種,便放那年輕修士走了。
無憂清楚,留他或是殺他,意義都不打,既然他能答應和談,也是一個明理的人,想必回去定然不會把這里的真實事情說出來。至于鬼宗奪仙劍的事情無憂還是有點擔心,這擔心是擔心他的這些師弟,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回去,這是身為大師兄的責任。
即便知道,有師傅在,那些人整不出太大的幺蛾子出來。
少女揮手送走了年輕修士,雙手背后扭捏的來到無憂身前,一臉笑意道:“嘻嘻,我們啥時候走啊!”
原本不需要求人的,可是等年輕修士走遠了,自己腦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可以搭他的飛劍離開的。
心里是一陣懊惱,但無可奈何!
“走,回道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