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安小桉當時就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她下意識想去拿剛剛放在一旁的木棍。
手腕一下被人握住。
“別動,玻璃是單向的,他看不到我們。”程樹低聲說。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小桉覺得他呼出的氣息有一點發燙。
果然,男人在他們玻璃窗前看了半晌,最后將目光移向了隔壁。
不多時,隔壁就傳來了清晰的玻璃破碎聲。
程樹把安小桉拉起來,借著月光在陽臺上看清了隔壁的情況。
隔壁陽臺的玻璃被人用外力打破,中間破了一個大洞,從七樓墜下來的繩子就在半空吊著,屋內卻沒什么動靜。
安小桉視線一轉,不經意朝對面的樓層一瞥,呼吸一滯,扯了下程樹的袖子。
“你看對面。”
程樹順著看過去。
清冷月光下,樓下的積雪散發著熒熒碎光。而在對面公寓樓光滑的墻面上,有幾個男人正借著陽臺凸起的邊緣在上面攀爬。
已經有好幾戶公寓的玻璃都已經被大力從外面打碎了,寒風從破開的縫隙里呼嘯著往屋內鉆,能透過空隙看到那些房子里都已經被翻的一片狼藉。
有幾個喪尸似是聽到了動靜,一直在樓下徘徊,久久沒有離去。
那些人渾然不覺對面有人在看自己。三樓有一個男人抓著陽臺邊緣想要翻過欄桿爬到離自己最近的左手邊公寓里去,手還未摸到欄桿邊緣,就突然從公寓內走出了另一個人。
安小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通過身形看到他很瘦,背上還背著一個雙肩包,里面鼓鼓囊囊,看起來搜到了不少物資。
還沒翻上去卡在邊緣的男人看到他從里面出來也愣了一下,他的手還保持著作勢要去抓欄桿的動作。瘦小的男人見狀停在原地,像是在斟酌考慮什么。
然后安小桉就看到他猶豫了一下,把背包往自己肩上提了提,一步步朝還沒爬上去的男人面前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咽了口唾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靠近自己。
“對不起了,兄弟。這里已經沒有你想找的東西了。”瘦小的男人看著他說了這么一句,然后他抬起腳,面無表情地把自己面前的人一腳給踢了下去。
被踢下去的男人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身軀就重重落地,跌在了雪層之上,腦后綻開一大片鮮紅的血液。
喪尸聞到新鮮血液的味道很快沖了上去......
安小桉在瘦小的男人動作之前就已經猜到了結局。她移開視線,緊緊攥住了手。
隔壁安靜多時,此刻也傳出微末動靜。
從七樓下來的那個男人重新出現在陽臺,他的側臉多了一道血痕,衣服也破了幾道口子,但他毫不在意的樣子,朝腳邊的某個東西踢了踢。
安小桉跟著看過去,發現那是一個被綁起來的人,他幾乎被綁成了一個球,手和腳捆在一起,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頭無力地垂在地上,鼻青臉腫。
“叫你多管閑事。”男人又是狠狠朝他身上踹了兩腳,哼笑道,“不是要去舉報我嗎?看你這下怎么去。真是廢物。”
“……放了我,你這是……犯法的。”
男人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把匍匐在地上掙扎都沒有辦法的人的腦袋重重踩在地上,陰狠道:“行啊,等著,馬上就放了你。”
他把從腳下男人家里搜到的東西全部裝在一個大包里,然后綁在吊在半空的那根繩子上,向下扯了兩下。
他這么一動作,不多時,樓上就有人一點一點拉著繩子,就把包拉了上去。
他竟然還有同伙!安小桉呼吸滯了一下。
男人拽著無法反抗的人朝屋內走去,□□在地上摩擦的聲音一直響到門口。
安小桉蒼白著臉抬頭,和程樹對視一眼。
兩人一起走到門口,不出所料,安靜的走廊內,隔壁的門板很明顯地發出“咔噠”一聲,房門被輕輕打開了。
安小桉從貓眼里朝外看,走廊上安安靜靜,目光所及之處并未看到喪尸的影子。
隔壁似乎也注意到了,于是他把房門完全打開,想要拖著被綁起來的男人朝電梯走。
被綁起來的人毫無招架能力,沉重的身體在地面上摩擦著,睡衣衣料已經被磨破,有血絲不斷滲出來,在身后形成長長一道。
就在他們經過程樹家門口的時候,拖行的聲音終于引來了一個在樓梯口徘徊的喪尸,他張大滿是暗紅血液的嘴,朝著兩個人撲去!
男人見狀果斷扔下手上的人,快速轉身跑回隔壁,重重關上了門。
喪尸幾秒便到了眼前,被綁起來的男人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沒了聲音。
不久,走廊重歸平靜,靜的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安小桉抵在門板上垂著頭,心跳聲才逐漸歸于平靜。
她這些天瘦了許多,原本就小巧的身體更加瘦小了一些。程樹看著她空蕩蕩的撐不起來的衣服,不知在想什么,額前突然附上一個軟軟的手掌。他怔了一下,慢半拍地看過去,就見安小桉盯著他道:“你發燒了。”
程樹不露痕跡地拉開一點距離,冷淡地說:“我以為你會嚇得哭出來,沒想到還有心思管別人。”
話落他轉身朝自己房間里走去,語調未變:“回去睡覺吧。”
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他沒給安小桉說話的機會,快速回了自己房間,關上了門。
安小桉沒忘記他曾經說過的規定。
不許進他的房間。
也不許打擾他。
但是剛剛指尖觸感滾燙,安小桉皺了皺眉,有點擔心。
第二天一早,樓下雪地里的血跡又多了許多,喪尸的數量明顯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已經九點鐘了,程樹還沒有從房間里出來。
他平時的作息很規律,都是七點就已經出來了,今天格外反常。
餐桌上的早餐已經放在那里很久了,這會兒已然涼透。
安小桉八點鐘的時候試著去敲過一次門,隔著門板只聽到他低低的咳嗽聲,安小桉想他可能是要多休息一會兒,就沒有再打擾他。
可是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安小桉躊躇著,隔著門板聽了聽,再次敲了敲門。
房間內安靜的連微末聲響都沒有,安小桉試探地喊了一聲:“程樹?”
沒人答話。
仿佛里面從始至終就無人居住一般。
安小桉的聲音加大了些,又喊了聲:“程樹!”
依舊無人應答。
安小桉擔憂的情緒越來越重,這顯然不正常。顧不了那么多,她隔著門板道:“你不說話,我就要進去了!”
說完她等了兩秒,確定還是沒有程樹的聲音傳出來,便按下了門把手。門并沒有鎖,安小桉輕輕推開了。
窗簾拉著,臥室里有些昏暗,黑色大床上程樹靜靜躺在那里,就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安小桉走到床頭,自己都沒有發覺聲音有些干澀,叫他:“程樹?”
程樹那雙時常冷淡著瞧人的眼睛此刻緊閉著,半張臉都埋在被子里,臉色隱隱發青,看上去很冷,但觸手卻一片滾燙。
安小桉連忙從藥箱里找出溫度計,量了一下果然是發燒了,燒的很嚴重。安小桉回到自己臥室把被子全部抱來蓋到他身上,又拿毛巾給他擦了擦汗,轉頭回醫藥箱里找藥的時候,發現醫藥箱里并沒有退燒藥。
程樹的吐息灼熱,安小桉只得不停地給他更換額頭上的冰毛巾,他在中間一次都沒有醒來過。安小桉看著他,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安小桉睡醒了,但是程樹還是沒有醒來。
程樹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未變,安小桉拿溫度計給他量了一下,溫度已經降下去一些,不再燒的那么厲害了。
安小桉無聲吐出一口氣,打算再去給他換一條毛巾。
她從程樹的房間出來,無意當中朝著陽臺玻璃窗邊一瞥,卻看到半空中又垂下來一根繩子。
安小桉一僵。
那根繩子正對窗口,過了數秒,繩子搖晃幾下,從上而下出現一雙腿。
男人以極快的速度從七樓爬下來,雙手撐住陽臺邊緣的凸起停在了四樓。
他要進來。安小桉心想。
她下意識扭頭看了眼程樹的房門,昏暗的室內,他依然還在沉睡。
安小桉手腳冰涼,她抿了抿唇,伸手關上了他的房門。
男人解開綁在腰上的繩子,沖樓上正垂頭盯著他的同伴比了個OK的手勢,然后手摸到腰間。
那里有一把小型的工具錘,他盯著面前這個看不到室內體情況的單向玻璃,毫不猶豫地揮下手,想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把玻璃砸碎,然后翻到房子里盡情尋找物資。
也曾遭遇過抵抗,比如六樓那對小情侶。男人護著女人,不知死活地要沖上來拿刀砍他,最后的結果是兩個人一起喂了喪尸。
他看向樓下,在一群無腦游走的喪尸群當中看到了那個被男人護住的女人。她身上還穿著那件紅色的羽絨服,下擺處已被撕爛,空蕩蕩掛在身上,只不過頭上多了個破開的口子。此刻那張當時拼死抵抗的臉也同周圍的所有喪尸無異,游走在其間,目光呆滯。
男人不以為意地嗤笑了聲,心想要不是她抵抗的太過厲害,也不至于在掙扎中不小心被他推到了樓下。本來還想留著她的,可惜了。
他腦海中不斷回想著女人腰肢的柔軟觸感,沒發覺面前的玻璃窗動了一下。
在他毫無準備的時候,窗戶突然從里面被打開了,一張清麗的小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男人愣了一下,錘子還握在手里,沒來得及揮下,一根木棍直直搗中他的腹部,一陣劇痛,讓他差點從陽臺上栽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頭頂那根還沒有收回去的繩子,但是手心里的工具錘因此掉了下去,直直墜落到地上,在雪地里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音。
“操!”
男人罵了一聲,臉色難看陰沉下來。
安小桉用力握著木棍朝男人身上揮下第二棍,如果不趁現在制住他,讓他進到屋里,就完了。
這一棍是直直沖他頭上去的,男人躲無可躲,硬生生抗下這一棍,忍住頭冒金星的劇痛抓住了少女的胳膊。
男人的力氣比她大太多。
安小桉被他扯得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只差一點就要從四樓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