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天,由于第三次大規模□的發生,京城高層非常重視,中午十二點的新聞更是跟蹤報告,諸如遂林地區飛機與鐵路等交通設施全部停運,當地武警兵團走上街頭平息□,警察及相關部門救助傷員,安撫民眾……</br> 賀南山關掉新聞聯播。</br> 這幾天沈佑昌再三再四地強調邊境問題,表面上在說最近幾天發生的□,實際上明眼人都明白,一字一句都是在指向他。</br> 遂林那邊的事情,最近幾年確實一直是他在沾手,但是一旦發生了□,手插不進軍隊里的他說話有什么用?還是要看九常委中那個拿兵權的啊……</br> 賀南山垂下眼,摩挲著手中的檀木拐杖,有節奏地輕輕敲擊地板。</br> “總理,發言稿寫好了。”叩門聲輕輕響起,站在門口的中年男子拿著一小疊文件說。</br> “是小許啊,坐。”賀南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br> 中年男子連忙走到書桌前,又恭恭敬敬地將演講稿放到賀南山面前,才身體微斜,小心地坐了半個椅子:“總理,您看。”</br> 賀南山翻了一翻面前的演講稿——當然也是關于邊境問題的,沈佑昌就差指名道姓了,他要是再不明白一些,恐怕就該輪到別人來讓他明白了——但沒有很細看,發現大面沒有問題之后就將其放了下來:“行了,就這樣,寫得不錯。”</br> 小許連忙謙虛地笑了笑:“都是總理教得好!要是沒有總理的指導,我們怎么可能寫出這些?”這話其實還真沒錯——要是秘書處不能揣摩好領導的意思,寫出規范又符合領導心意的文章,那這個秘書也差不多做到頭了!</br> “總理。”又一道聲音在門口響起,接著對方就走了進來。小許本來還納悶著,回頭一看來人,就了然了,連忙站起來說,“總理,我就先出去了,方秘書,您好。”</br> “許秘書。”作為賀南山身邊的第一大秘,方大秘顯然沒有小許那邊拘束,朝對方略略一點頭,就將手中的東西放到賀南山桌子上——是一個藍色的文件夾,里頭顯然夾著一些文件。</br> 小許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順便幫里頭的人把門掩了掩,最后看見方大秘坐到自己剛才坐的位置上,聲音低沉而帶著些嚴肅:</br> “總理,您交代我的事情……”</br> 副總理辦公室里,方大秘對賀南山說:“總理,您交代我的事情我都辦好了,其他都沒有什么,但有一樁很要緊的。”在自己頂頭上司面前當然不可能有什么下屬會賣關子,因此方大秘很快接下去說,“張瑞被紀檢的人帶走了!”</br> 張瑞就是和林立德一起競爭京城市長職位的那一個。</br> 賀南山沒有說話,也沒有特別的表情,只是站起來慢慢走到立在墻壁的柜子前,拿起魚食喂玻璃缸里的魚——這些魚也不算什么名貴的品種,充其量不過漂亮一些;擺放的位置就更沒有講究了,如今的官場里,在中下級官員中,辦公室的擺設是非常有講究的,在風水方面錯了一絲都不肯。但賀南山自己并不信這些,辦公室的布置只求順眼,而就他平常的了解,跟他同一階層里信這些的,那真是一個絕無僅有。</br> “在德昌縣里做局,借著我的虎皮去哄張瑞,除了這兩件,那個小兔崽子還做了什么?”賀南山嘴巴里雖然說這‘小兔崽子’,但語氣淡淡的,似乎并沒有真的生氣。</br> 從接手這件事到全盤了解之后,方大秘也是很吃了一驚:一方面為賀海樓陰狠手段驚訝,一方面卻對顧衛兩家將計就計并確實戳中要害的地反擊警惕。他心道有這兩件事已經夠了,要是再整出什么事情,就真該風雨飄搖了。</br> “總理,賀少說就這兩件了。”方大秘回答賀南山。</br> “怕是只有這兩件要緊的。”賀南山回了這么一句。</br> 做了多年的秘書,方大秘的作風就是向來不插手領導的家事,他把話題轉回張瑞身上:“總理,張瑞那邊需不需要交代一下?”</br> 賀南山微微搖頭:“他現在恐怕也想明白了。”</br> 說到張瑞這里,他在心里也不得不贊一句賀海樓時間確實掐得好。</br> 京城前市長下臺是因為有人秘密漏出黑材料,這個黑材料雖然是從汪系那邊放出來的,可是透給汪系的卻是張瑞。</br> 但張瑞持有這個黑材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為什么這么急著放出黑材料呢?</br> 因為前一段時間,暗中有京城市長不得當政心的流言——這就是要給汪系的人讓位置了。</br> 這倒是事實,但坐在賀南山這個位置就能夠知道,事實雖然是事實,可不論是當政還是汪系,都沒有下定決心要馬上拿下這個位置。</br> 賀海樓就掐著這個時間,在跟張瑞的兒子交往的時候,漏了口風。</br> 張瑞回頭一聽,結合自己從渠道里得到的消息,就將黑材料暗中轉手給了汪系——他也算夠謹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失,如果是真的郁系肯捧他,他就上前爭一爭;如果消息不那么屬實,那他就繼續當他的縮頭烏龜老老實實呆著。m.</br> 結果黑材料一到手,汪系倒是喜聞樂見地撬了前市長推出自己的人。</br> 郁系的那位……</br> 賀南山摩挲著多年來早就被手掌磨平磨滑的拐杖頭。</br> 對于這件事,并不是非常看重。</br> 但這個時候,如果他們一點動作都沒有,反而非常奇怪,因此那位授意他推出張瑞,也跟著林立德打對臺。他也就找了張瑞談一次話,做些暗示。</br> 前后一串聯,張瑞再無疑惑,這一段時間跟林立德掐的是風生水起。</br> ……結果一到關鍵時刻,就因為被人舉報而被紀委帶走調查了。</br> 接下去,恐怕就是“賀總理外甥挑撥官員干部,賀總理幕后擅權玩政治”的材料出現在某些人的案頭了。</br> 德昌縣警局的事情,并不特別重要,和顧衛兩家反正已經撕破了臉,有這件事沒這件事都一樣;就算在那里擅權,和他同一個階級的,也沒有人會太多事去管——甚至可以說,他在那里擅權還有些掉份了。</br> 但邊境問題和京城市長之爭不同。</br> 邊境問題涉及國內安定,直轄市市長也一貫是非常重要的職位——看汪博源就知道了,他被當政看重準備接下一棒,但目前的職位也不過是慶春這個直轄市的市委書記。</br> 早有計劃啊。</br> 賀南山默默想到。</br> 賀海樓時間固然掐得好,掐得張瑞到被紀委帶走才明白過來,掐得他到事發的時候才察覺不對——但顧新軍恐怕在賀海樓出手的時候,就知道這么一回事,順便再推上一手了。要不然自己外甥能動多少能量?最開頭的那個小道消息,也未必能讓張瑞深信不疑。</br>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br> 這次京城市長之爭,前前后后不過一個月的時間。</br> 一個月的時間,顧新軍已經抓到了張瑞的把柄……?</br> “小方,”賀南山突然說,“安排一下,我明天去遂林視察。”</br> 方大秘吃了一驚:“總理,我們現在在風口浪尖上……”他覺得此刻最好該低調一些。</br> 賀南山不論在家里還是在工作上都很少笑,但這一次,他微微笑了一下,若有所指:</br> “不這樣,有些人怎么看得到勝利的希望?對了,你是不是準備把海樓弄出來?”</br> 方大秘以為總理嫌慢,連忙說:“事情差不多了,賀少最遲今天晚上就能出來!”</br> 但賀南山擺了擺手:“他本來該在里頭呆多久?”</br> 這話一出,方大秘就知道自己之前是會錯了意了,他說:“雖然警局那邊有德昌縣傳來的口供和通話錄音,但這些實際上并沒有太強的法律效力,就算我們不插手,只要再過24小時,賀少也能出來了。”至于那些證據其實夠開庭可以找辯護律師?——怎么可能,完全不可能!堅決不可能!總理的外甥進了警察局喝茶已經是一件難以叫人接受的事情了,再上法庭?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br> “那就不要管他,讓他在里頭冷靜冷靜,順便修身養性一會,少一天兩天就換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身邊。”賀南山淡淡說道。</br> 方大秘連忙答應,出了賀南山的辦公室就打電話把對方關于賀海樓的態度給交代了,但同時他還是很嚴厲地告訴對方,不準在任何方面怠慢呆在警察局里的賀海樓——有些事賀南山能說能做,作為秘書的他想要長久地干下去,就絕不能說絕不能做。</br> 接電話的其實是陳局長的頂頭上司——而且好巧不巧的,陳局長正在自己頂頭上司的辦公室中。</br> 這位上司賠著笑接完了方大秘的電話,又看微弓著身子,以一副恭謙模樣站在自己面前的陳局長,真心覺得一口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就是吐不出來。</br> 方大秘那邊,他當然沒有膽子說不,不然賀總理隨便動動手,他就干不下去了。而陳局長這里呢,頂頭上司暗恨道:也搭上顧新軍衛誠伯的天梯了!自己這個位置,搞不好沒多久就要騰出來給他坐了!</br> “小陳啊,”想歸想,頂頭上司還是咳嗽了一聲,和顏悅色說:“剛才方大秘的電話你也聽到了,那位的事情,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br> 陳局長點頭說:“您放心,我明白。”他是真的明白,賀海樓那里,顧沉舟其實也沒有交代要做什么事情——這位大少是難得的通情達理啊——他們不看僧面看佛面,當然不可能真做出什么事情來。何況現在那一位,就算坐在這里喝茶,也能把另一位引過來呢……</br> 這個另一位,當然是指顧沉舟了。</br> 10號那天晚上,顧沉舟順手把賀海樓給搞進里頭來,一方面是因為賀海樓的事是個引子,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賀海樓算了他那么多次,他不回點顏色,將來拿什么臉在外頭走動?</br> 但事實上來說,就跟那天晚上顧沉舟和賀海樓說的那樣:他不是不知道賀海樓怎么想他,但那又怎么樣呢?難道賀海樓還真有本事對他做出什么事情來?</br> 因此一直以來,顧沉舟就算跟賀海樓接觸,注意力和目的也都是放在賀海樓背后的賀南山身上。這一次把人搞進警察局,他根本沒準備交代什么,也不打算管賀海樓在這里怎么樣,什么時候會出來——賀南山不倒,他很難給賀海樓帶去真正的傷害;而賀南山一倒,賀海樓又算個什么東西?</br> 至于一直有著以上觀念的顧沉舟為什么會突然過來……</br> 顧沉舟就坐在賀海樓的對面。</br> 幾天的拘留,賀海樓除了衣衫有點凌亂、并且精心修飾的頭發也不太順服之外,依舊氣定神閑,跟往常沒有太大差別。</br> 賀海樓說:“要顧少主動來這里,可真是不容易啊。”</br> “但賀少照樣把我找來了,不是嗎?”顧沉舟說。</br> 賀海樓搖搖頭,笑道:“顧少對衛少真是夠義氣了啊,我一說要跟警察聊聊衛少,顧少立刻就來了。”</br> 顧沉舟也跟著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賀少為什么非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算你說,難道還有人敢記錄不成?”</br> 因為用這事情勾引你過來簡單快捷又方便啊!賀海樓心里這樣想著,嘴巴上就說得婉轉了一點:“就算沒人敢記錄——顧少不是也來了嗎?”</br> 顧沉舟默了一瞬。他既然知道賀海樓的心思,當然也就能聽清楚這話里的曖昧:“賀少鐵了心要糾纏衛少的事情?”</br> 誰讓他非糾纏我的巨型龍蝦呢!賀海樓很陰暗地覺得自己的龍蝦被吮走了一口香噴噴的肉汁,他繼續婉轉地說:“真要說起來,糾纏衛少的其實不是我,是顧少才對。”要不是因為顧沉舟,他哪里去看什么衛祥錦?</br> 一直以來心思深沉涵養也不差的顧沉舟到了這里,終于勃然大怒:我操,之前衛祥錦的事情還沒跟你算清楚,你現在在我面前三句話不離怎么搞衛祥錦,到底是覺得我拿你沒有辦法啊!</br> “賀少……”顧沉舟說了兩個字,突然推開桌子探身向前,拎著賀海樓的衣領用力將人拖上桌子來!</br> 賀海樓正翹著腿悠哉游哉的呢,根本沒想到顧沉舟會突然動手,一下子胸腹重重撞到桌子的,把桌子都撞前幾步,疼得倒抽了一口氣。</br> 顧沉舟松開賀海樓的衣領,但同時用力掰起對方的下巴。</br> 這回換賀海樓默了一瞬:這個姿勢明明應該他對顧沉舟做……</br> 但這個時候,顧沉舟當然不會去聽他的心聲,他像那天晚上一樣,很親密地湊到賀海樓耳邊,含著輕笑,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賀海樓,你真的覺得,你媽媽跟賀總理的事情,沒有一個人知道?”</br> 一雙手開啟了潘多拉的盒子。</br> 狹小的審訊室突然安靜下來。</br> 顧沉舟稍稍退開,視線和賀海樓微斜的目光對上。</br> 一寸一寸的陰冷。</br> 一寸一寸的深寒。</br> 然后是賀海樓輕笑起來,一下一下地鼓掌:“顧少,有本事!你不妨出去說說,我也正好見識見識他們到底有什么事情?”</br> 居然是真的……顧沉舟心里極為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順勢放開了賀海樓的下顎。</br>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賀海樓的下巴上已經有了一道明顯的紅痕。他若無其事地坐回椅子上,還心情不錯地扶了一下被撞歪的桌子,對顧沉舟說:“我沒有想過,顧少會對這些陳年往事這么感興趣。”賀海樓噙著微笑說,“不過顧少大概忘記了,在清泉村泥石流那一次,我就說過,如果顧少對這些感興趣,完全可以來問我,何必這樣麻煩地去查呢?——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顧沉舟盯著賀海樓看了一會,終究什么話都沒說,轉身走了。</br> 一走出特意拿來給他們單獨交談的審訊室,顧沉舟就心道自己剛剛做的可真不怎么有品——而且還不怎么有智商!</br> 賀海樓……</br> 顧沉舟又默了一默,接著驅車回天香山莊去了。</br> 天香山莊上,顧老爺子正在后院逗猴子,自從上次被猴子遞了個水果之后,顧老爺子就三不五時跑過來看看這猴子,另外的時候就在山上走走,倒也怡然自得。</br> 顧沉舟在外頭看見警衛就知道自己爺爺來了,他將車停放在外邊,熟門熟路地在后院找到自己的爺爺,又一次提起來說:“爺爺,要不然就把這只猴子帶回去陪你們?”</br> 老爺子確實有點心動,上次他帶自己老伴過來,老伴也被這只猴子逗得直笑……不過很快顧老就笑呵呵地搖頭說:“算了,這只猴子估計也習慣呆在這里了,你一直都沒拴著它吧?可見這猴子是認識你了才會時不時跑過來耍耍,要帶回正德園那邊,反而不美了。”</br> 顧沉舟也就放過這個話題,見桌上還沒有泡茶,就親自動手給自己爺爺泡了一壺普洱茶。</br> 顧老爺子端起來喝了一口,說回正事:“這兩天的事情,你都有關注吧?”</br> 這兩天的事情當然是指賀南山的事情。</br> 顧沉舟點點頭:“跟計劃相去不遠,賀南山已經被推到大家的視線中了。”</br> “再接下去呢?”顧老問,同時輕輕敲了石桌,“這次的計劃是你在調查賀海樓調查到德昌縣時最先提出來的,你爸爸和誠伯配合你做到這個地步——再接下去,你有什么想法?”</br> 顧沉舟雙手合握,微垂著眼簾思索了片刻,終于搖搖頭:“賀南山不會這么輕易就倒下,我們做到現在,差不多了。”</br> 顧老嗯了一聲,說:“具體說說?”</br> 顧沉舟說:“我們現在抓到賀南山什么毛病?不過一個擅權一個和上邊思路不合,這兩件事要大可以大,要小不過某些人一句話的功夫就抹平了。現在能把賀南山架到大家視線里,也算多方牽扯的結果,再要在這個節骨眼做些什么,就是逼郁系的那位做出反擊了。”</br> 顧老微微點頭。</br> “但是我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顧沉舟又緩緩開口,“首先,我們是站在汪系這里,汪系的那位不會容忍一個把郁系眉來眼去或者出工不出力的勢力出現在自己這邊,如果真出了這種事情,汪系的這位就該先出手處理我們了;其次,賀南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算是長成一株蒼天大樹了,要把蒼天大樹連根拔起,除了最關鍵的那一斧頭之外,也要堅持不懈地慢慢將其蛀空……”</br> “所以?”顧老問。</br> 顧沉舟扯出一個不太明顯,但篤定自信的笑容:</br> “所以我們要退,要在集中到賀南山身上的目光達到頂點的時候退!還要退的不甘不愿,無可奈何!”</br> 顧老爺子很滿意自己這個孫子清醒的頭腦。</br> 能走入政局的人,沒有誰是傻瓜,但多的是在關鍵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人。</br> 比如被勝利沖昏頭腦的人。</br> 比如被權勢迷住雙眼的人。</br> 又比如太過自信太過謹慎或者立場不堅定或者無法承認失敗——</br>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br> 如果沒辦法弄清楚自己的缺點并克服這個缺點,這樣的人,就算再手腕再高再厲害,也未必能在政局里頭笑到多長時間。</br> “你明白這一點就好。”顧老爺子緩緩點頭,“這次的計劃很順利,證明你計算的一點都沒有錯。這很好,你確實贏了賀南山一次;但一路走到這個位置,坐在上面的人誰沒有勝勝敗敗過?這一次是個契機,但要讓賀南山傷筋動骨,還早了一些。”</br> 顧沉舟點頭答應,稍微頓了一下后突然問:“爺爺,為什么賀南山一直沒有結婚?”</br> 顧老爺子看了顧沉舟一眼:“你聽到什么流言了?”</br> 顧沉舟微一遲疑:“是真的?賀海樓……”這個停頓就顯得含義豐富了。</br> 顧老爺子淡定地說:“賀南山的那個妹妹是從外面收養回來的。賀南山跟自己妹妹有過一段,不過被家長嚴厲反對了,后來他妹妹就失蹤了。至于具體是什么,小事而已,不要瞎操心。”</br> 顧沉舟心道這話還真沒說錯,賀海樓的身世怎么樣,關他什么事?他真是被賀海樓給氣糊涂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找衛祥錦……</br> 這邊的事情結束了,也該去找他好好道個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