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米市長親自主持的會議結束的三天之后,劉有民到市里的黨校報告，顧沉舟則升任縣工商局黨委書記，算是往上跳了一個大臺階。其余人雖然覺得這個職位升得有點快，但聯想到杰森集團所列合同與這一次縣里經濟規劃的相符性，而市里對杰森集團的重視,也就紛紛釋然了。</br> 只有比其他知道多那么一些事情的傅立陽,不止很快地處理好顧沉舟升職的問題,而且會議剛結束的時候,特意把顧沉舟叫到自己辦公室,親切地交談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br> “恭喜恭喜,事情都解決了？”顧沉舟剛進家門，就聽見賀海樓笑吟吟的聲音，再抬頭一看,對方已經端了兩杯酒走到門口了。</br> 顧沉舟一笑，接過其中一個杯子，輕輕和對方手里的碰了一下：“消息很靈通，嗯？”</br> 賀海樓哂笑：“這個破地方，再不玩點消息我就要窩到發霉了！”</br> 說話間，兩個人都把酒喝完了。賀海樓幫正在脫鞋子的顧沉舟把酒杯和公文包都拿了，“你什么時候準備離開這里？”</br> “計劃是六月到八月的時間。”顧沉舟說，“不太遠了。”</br> “其實你在這邊也呆得不短了，”賀海樓說，“下一站是？”</br> “柏城。”顧沉舟說。</br> 賀海樓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會直接去市里。”這個市里說的是青鄉縣的直屬市。</br> 顧沉舟沒有針對這句話做什么答復，他微微笑道：“柏城之后我想去別的省，就去福徽怎么樣？太子兄，到時候就麻煩你了。”</br> 賀海樓一下子笑起來，他親昵地捏了一下顧沉舟的臉頰——自從上次他在顧沉舟臉頰上咬上了一個牙印，而被咬的人居然沒有發火之后——他就對對方的臉頰產生了濃郁的興趣：“我們是誰跟誰，我的太子也有你一份，嗯？”</br> 顧沉舟側頭看了賀海樓一眼，彎了彎唇角，湊上前啾了他一口。</br> 羽毛一樣的觸感落在臉上的同時，也柔柔地飄到心里，賀海樓差點把持不住，直接把人撲倒在沙發上，還是顧沉舟及時說了一句：“你已經弄好晚飯了？我們吃飯吧。”</br> “……好吧，先吃飯吧。”賀海樓總算從塞滿精+蟲的腦袋中找到了幾分理智，感覺不能讓對方以為自己很急切，于是掙扎著勉強回答。</br> “然后——”顧沉舟說。</br> “嗯？”</br> “我也不知道，”他一本正經地，“不過總覺得某些事情可以很期待……”說到這里，顧沉舟看著賀海樓，難得壞笑了一聲。</br> 賀海樓：“……你突然變壞了？”</br> “哦？”</br> “不，其實一直都挺壞的……”</br> “呵呵呵。”</br> 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坐到座位上開始喝湯了，賀海樓聽見顧沉舟的笑聲，直接就嗆到了：“你還真會這樣笑？”</br> “這個笑聲有什么難度嗎？”顧沉舟說，神情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冷淡。</br> 賀海樓真的服氣了，他也不說話，就對著顧沉舟豎了一下拇指。</br> 顧沉舟回了對方一個“裝逼牌淡笑”，低頭沒喝幾口湯，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沒有顯示名字的電話號碼，微微一皺眉，片刻后還是接起來：“你好？”</br> “恭喜顧主任升職。”電話那頭的女音淡笑著說，“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顧主任出來吃一頓飯？”</br> 顧沉舟停了兩秒才記起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薛小姐？”</br> 薛明珊幽默地笑道：“顧主任剛才沒發現是我嗎？都怪我，說話之前沒有提醒顧主任一聲。”</br> 顧沉舟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今天晚上……”</br> 他沒有看賀海樓，但在他身后，賀海樓的目光卻在他身上打著轉。</br> 電話里的薛明珊不等顧沉舟回答‘出來’或者‘不出來’，又補充說：“對了，顧主任大概不知道吧？兩天前顧書記和我爸爸喝了一次茶，我爸爸回來后對顧書記贊不絕口。”</br> 顧沉舟輕輕一挑眉：“薛小姐的意思是？”</br> 薛明珊帶有深意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顧主任這種情況，找誰不是找呢？但反過來說，像我這么聰明的，可沒有多少。”</br> 顧沉舟說：“看來我非出去不可了？”</br> 薛明珊笑道：“看來顧主任改變主意對我的提議感興趣了。”</br> “薛小姐確實挺聰明的。”顧沉舟評價道。</br> “那么顧主任的回答是？”薛明珊問。</br> “時間和地點？”顧沉舟問。</br> “半個小時后，西林北路的那家西餐廳，怎么樣？”薛明珊說。</br> 顧沉舟這時候側了一□，目光朝身后的餐桌旁的人看去。</br> 視線與視線相交。</br> 幾秒鐘的沉默，賀海樓先對顧沉舟露出了一個有點輕佻地笑容。</br> 顧沉舟回給了對方淡淡的笑容。</br> “嗯。”他同時答應薛明珊的邀請。</br> “怎么，要出去？”等顧沉舟掛了電話，還坐在位置上的賀海樓問。</br> “出去吃個飯。”顧沉舟說，坐回自己的位置將碗里的湯喝掉了，就站起來準備外出。</br> 賀海樓這時候用湯匙敲了敲瓷碗，在把顧沉舟的目光又吸引回來之后，他問道：“晚上回來睡嗎？”</br> “當然。”顧沉舟說。</br> 賀海樓點點頭：“行，美人相邀，你去吧。”</br> 顧沉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了東西轉身出門。</br> 門開了又關，賀海樓自己在位置上坐了幾秒鐘啊，突地推開椅子，站起身幾步走到洗手間。</br> 正對著玻璃門的橢圓形鏡面發出幽幽的冷光，忠實地將面前所有事物攝入自己的顛倒世界。</br> 賀海樓站在鏡面前，和鏡中的人對視。他陰沉著臉，對方也陰沉著臉，他伸手按住自己微微抽搐的臉頰，對方也伸手按住自己微微抽搐的臉頰……</br> 一瓶沒有放在自己位置的沐浴液擋在了他身前，鏡子里外的兩個人想也不想，抬手就將沐浴液狠狠砸到瓷磚地上，沉悶的響聲中，沐浴液的蓋子和瓶身脫離，重重撞到墻壁上又高高彈起，數次之后，才無力地落到地上。</br> 賀海樓眼神陰鷙，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給我查查薛明珊現在在哪里，十五分鐘之內，我要知道結果！”</br> 顧沉舟到達薛明珊指定餐廳的時間，和上次一樣，提早了十分鐘。</br> 他走進餐廳，簡單地環顧了一圈，就在一個靠著窗戶又靠近大門的位置找到了薛明珊。</br> “顧主任，請坐。”薛明珊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對顧沉舟禮貌地頷首。</br> 顧沉舟也點了點頭：“薛小姐。”</br> 兩個人面對面地坐下，旁邊的服務員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紅酒端上來，弓著身為坐著的兩人倒酒。</br> 輕柔的鋼琴樂在餐廳內響起，薛明珊端起盛了紅酒的高腳杯，放在手里輕輕轉著醒了一醒，才拿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口。</br> 顧沉舟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相較于上一次，這一次的薛明珊給人的感覺更加艷麗。她穿著一身紫色的斜肩魚尾裙，黑色的長卷發纏著珍珠串，從側邊散在肩膀上，遮住了過于暴露的左肩膀，臉上妝容依舊很淡，除了顏色鮮明的嘴唇之外，就是在眼尾掃了一點淺淺的銀綠色。燈光下，紫色魚尾裙裙擺處水鉆熠熠生輝，就像美人魚身上的鱗片一樣美麗。而暴露在衣著之外的手臂和小腿，也白皙得不見一絲瑕疵，一瞥之間，亮得仿佛都放出光來了。</br> 餐廳柔和的燈光下，侍者有條不紊地在桌與桌之間穿行，從前菜到主食，一盤一盤佳肴送上餐桌。m.</br> 除了最開始的招呼之外，兩個人都沒有進行更多的交流，環繞在這個位置的聲音，除了大廳里的鋼琴聲之外，就只有輕輕的刀叉碰撞聲。</br> 一頓飯吃了近半個小時。薛明珊拿起餐巾微拭唇角的時候，顧沉舟也剛剛好放下手中的刀叉。</br> 薛明珊這時候微微笑起來：“顧主任一直沒有說話，是不是在等著什么？”</br> “薛小姐不是也一直沒有說話嗎？”顧沉舟不緊不慢地說。</br> 薛明珊哂笑起來：“顧主任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胡攪蠻纏難道不是女人的天性嗎？”</br> 顧沉舟看了薛明珊一眼，若有所指地說：“可惜我身旁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是那樣的。”他帶過了這個話題，又說，“薛小姐可是選了一個好位置。”</br> 而且兩次都是。他這樣想道。二樓靠樓梯的窗戶，一樓靠大門的窗戶，不管是從里邊看外面，還是從外面看里邊，都醒目直觀。</br> “好吧。”薛明珊低頭笑了笑，又再抬起來，“既然這樣，那就讓我來猜一猜，顧主任要等的人——其實已經到了，是不是？”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并沒有轉頭朝窗戶外看去。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這樣做。</br> 顧沉舟也沒有轉頭，并沒有必要，早在餐點還沒有上桌的時候，他就知道門口停了一輛車，車里坐著賀海樓。而等吃到一半的時候，他更看見兩三輛面包車開到這家餐廳門口，就停在賀海樓的車子旁邊，還下來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br> 只是直到這頓飯都吃完了，顧沉舟也沒有等到賀海樓進來。</br> 賀海樓到底有什么打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