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br> “啊,怎,怎么是嫂夫人?!”</br> 寧邵面上的喜悅被震驚所替代,他萬萬沒想到,賣炒田螺的小娘子會是嫂夫人,那他之前說的那些話,豈不是全讓施兄聽去了?</br> 如此難免心虛不已。</br> 周圍沸沸揚(yáng)揚(yáng)嘈雜不休,攤子被里外圍住,其中多半是縣學(xué)的書生,施傅興平日里獨(dú)來獨(dú)往,不認(rèn)識他們,寧邵卻是認(rèn)識的,他指著前面的男人道:“那不是賈秀才嗎?”</br> 賈秀才全名賈子宏,并不是秀才,只因?qū)W識出眾得此稱呼,對方是縣學(xué)有名的官二代,家世和長相都比農(nóng)家子的施三郎來得出眾,是以前者高朋滿座,后者只是一個“獨(dú)人”。</br> 寧邵單純的疑惑,并沒有多想,轉(zhuǎn)頭卻看見施傅興的臉色漆黑如墨,頓時打了個寒顫:“那個,施兄,沒想到是你的家人在這里賣田螺……”</br> 后面的話越來越低,因?yàn)樗匆娛└蹬d的臉色更加難看了。</br> 寧邵干咳幾聲,手指扣扣臉頰,尷尬地不知所以。</br> 他以為施傅興是不喜歡自己家里人出來賣田螺,畢竟自古士農(nóng)工商,商人為下,如果不是幾年前新帝登基,廢除“商人及其子弟不可科舉入士”的制度,他根本沒有機(jī)會參加考試。</br> 盡管如此,商人的地位依然處于底層,被大多數(shù)人瞧不起。</br> 自覺已經(jīng)明白施傅興生氣的原因,雖然和施兄相交不久,但寧邵多多少少了解這人的性格,為人孤僻,做事比較古板,正想多說幾句,突然被施傅興一把按住頭皮,毫無準(zhǔn)備地朝地上摔去!</br> 寧邵大驚,這是想殺人滅口啊!</br> 求生的欲望讓他霎間掙扎起來,卻被施傅興硬生生半攬著側(cè)過身,不耐煩地低嗤:“別動!”</br> “……”原來只是想讓他低下頭。</br> 轉(zhuǎn)眼間經(jīng)歷“大悲大喜”,寧邵覺得胸膛里揣了只兔子,撲通撲通亂跳,他聽見身后有人走過去,是賈子宏的聲音:“鄔姑娘也會對對子?”</br> “什么對子?”鄔顏的聲音溫柔清脆,不像那些大家閨秀似的有氣無力,“如果不會怎么辦呀?”</br> 賈子宏輕笑:“不會也沒有關(guān)系,還有一些前人所做詩句,以姑娘的聰明才智,想來肯定了解。”</br> 鄔顏嗯了一聲,聽起來很感興趣。</br> 談話聲漸漸遠(yuǎn)離,寧邵被扼住的脖子終于解脫,只這么一會兒,額頭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做出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瑓s半點(diǎn)兒沒有解釋,直接丟下他從人群中追出去。</br> “哎!施兄!”</br> 眼見已經(jīng)排到攤子前,寧邵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決定還是在原地等著。</br> ……</br> 賈子宏帶著幾包麻辣田螺回來,一同擺文攤的其他學(xué)子紛紛湊上來:“賈兄快點(diǎn),我已經(jīng)被這味道折磨地腹中嗡鳴,饑腸轆轆。”</br> “林兄滴水未進(jìn)有此感覺倒不稀奇,只是在下半個時辰前剛吃過三個鍋餅,現(xiàn)在同樣如此感覺!”</br> “哈哈哈哈看來這炒田螺實(shí)在妙,我見剛才聚緣樓那邊派過來一個小廝,肯定是聞香而來!”</br> “若聚緣樓能做這菜,對我們來說不為是一件好事。”</br> 眾人不由得回想起縣學(xué)食堂的飯,一時間全部點(diǎn)頭同意。</br> “諸位莫急,”賈子宏開口:“在下買了五份,另外還有十個野菜餅,十個栗肉包子,保證每個人都能分到。”</br> “還是賈兄想的周到。”</br> 學(xué)子們紛紛夸贊,賈子宏無奈搖頭,轉(zhuǎn)身對鄔顏說,“鄔姑娘能否先在這兒稍等片刻,在下去給姑娘拿錢。”</br> 鄔顏點(diǎn)點(diǎn)頭,她這會兒正在看攤子上的詩詞,像什么“七夕今宵看碧霄”,又或“雙星何事今宵會”,都是后世頗為有名的詩句,便說:“賈公子隨意。”</br> 她就站在攤子前,認(rèn)真地看那些詩句,周邊還有幾個剛過來的女子,那些自然有人招待。只有鄔顏……有年紀(jì)小的學(xué)子看她模樣俊俏,忍不住紅了臉,年紀(jì)大的卻敢開口問話:“小娘子要不要對一對,只需三文錢,如果對的合適,還有彩頭可拿。”</br> 鄔顏挑起眉,眼睛如星河般燦爛:“彩頭是什么?”</br> “喏,就是這些。”看她感興趣,學(xué)子笑著指向后面掛著的彩燈,“這些彩燈上面的詩畫可都是咱們賈大才子親手所挑所寫,只要小娘子對上任意一個對子,就可以在里面挑選。”</br> 鄔顏早就看到那些花燈,其中有一個上畫嫦娥奔月之圖,飛天姿態(tài)優(yōu)美,一身華服隨風(fēng)飄搖,栩栩如生,很難想象夜里點(diǎn)亮后會是什么樣的美景。</br> “怎么樣,小娘子喜歡那個?”年長的學(xué)子眼睛尖,一眼就看出鄔顏喜歡的那盞,笑嘻嘻道,“那就對一對子,只需三文錢。”</br> “好吧。”鄔顏被說服了,認(rèn)真翻了翻桌面上的古詩詞,大多數(shù)屬于有點(diǎn)眼熟,但仔細(xì)想?yún)s想不出來的那種。</br> 也是,如果太簡單,他們豈不賠錢?</br> 突然,白皙的手指落到某一張紙上,靜止不動了。</br> “小娘子有想法?”</br> 鄔顏揚(yáng)起嘴角,點(diǎn)點(diǎn)頭。只見紙條上面寫著七個飄逸的大字——“兩情若是久長時”,其中力度隱約穿透紙面。</br> 這句千古名句恐怕連小學(xué)生都會背,鄔顏未多想便接出下句,卻不想旁邊出現(xiàn)一人,用更大的聲音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br> 鄔顏和年長學(xué)子同時看過去。</br> 是一個打扮精致的豆蔻少女,穿著大紅色的長裙,帶著一名丫鬟,眉目間盡是高傲:“出自秦觀的《鵲橋仙》,很簡單,是個人就知道。”</br> 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瞥了鄔顏一眼,但不知為何,看過之后仿佛更生氣了。</br> 之后紅衣少女倨傲地對著年長學(xué)子說:“我要那個花燈,給我吧。”</br> 手指指的正是鄔顏看上的嫦娥奔月。</br> “……”</br> 鄔顏眼睛漸漸瞇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