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沐純在溫煦琛面前幾次三番都表現的都不靠譜,但關鍵時刻還是上心的。</br> 二十四小時后,溫熱的米粥和精致的小菜及時擺到了他面前。</br> 拆開筷子包裝并雙手遞給他后,又笑瞇瞇道:</br> “餓壞了吧,這可是我厚著臉皮求來的,如意軒的粥,你知道吧?好多人連預約都難!可好吃了,你快嘗嘗。”</br> 溫煦琛淡淡看了她一眼,在她滿含期待的目光下接過了筷子。</br> “現在知道怕了?”</br> 袁沐純強行掛在臉上的笑有些僵硬,最后肩膀一垮,垂下頭斂著眸子,認錯來的干脆又真誠。</br> “對不起,我錯了。”</br> “想好怎么贖罪吧。”</br> 袁沐純沒來由打了個冷顫,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她聽起來更像是“想好怎么受死吧。”</br> 算了,反正害人家住院的也是她。</br> 這點擔當還是有的。</br> 看著溫煦琛開始吃東西,慢條斯理的優雅舉動哪像一個整整餓了二十四個小時的人?</br> *</br> 等到溫煦琛將東西吃完,轉眼就看到沙發上的女孩兒已經側著身子蜷著腿睡著了。</br> 雖然房間的溫度挑的適中,但現在畢竟是冬季。</br> 皺了皺眉,他起身將桌板上的食盒收拾到一邊,打開了門邊的壁柜,從里面拿了一條毯子,走到她身邊,俯身給她蓋在了她身上。</br> 病房里的燈光很亮,也許是很少這樣近距離的跟女孩子相處,也許是女孩兒難得這樣安靜本分,也許是……好奇當年那個古靈精怪,活潑可愛的孩子這幾年到底有幾分蛻變。</br> 只是一個清淡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他眉心卻驀地蹙了起來。</br> 皮膚白嫩,五官精致漂亮,睡相很好看,只是眼底帶著淡淡的青灰,眉間額心染著明顯的倦意。</br> 而此時讓他更在意的,是她泛紅的眼角,纖長的睫毛有幾根因為濕意簇到了一起,燈光下能清晰看到上面掛著點點細小的晶瑩。</br> 明明在一起待了一天,明明她白天還沒心沒肺地在惡作劇,明明剛剛還故作乖巧跟他服軟認錯。</br> 就這么一會兒的時間,她居然是哭著睡著了。</br> 而他一點也沒有察覺到。</br> 想到今天吳升跟他說的話,從那晚秦家少爺的生日宴跑到早已經沒有外公外婆的別墅里。</br> 如果不是他剛好回國,剛好收拾了別墅,辦了供暖,交了電費,她就要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別墅客廳的沙發上睡一晚。</br> 接下來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到,折騰到警局,后來又是醫院。</br> 而這么久,他沒有聽到過任何袁家人找她的消息。</br> 思及此,他的眉眼漸漸沉了下來。</br> 一個正正經經的千金小姐,被明擺著算計到差點被一個傻子侮辱,如今居然連一個哪怕是虛情假意的關心都沒有。</br> 怪不得,薄景川會突然對袁家下手。</br> 當初他聽到這個決定還不是很理解,現在看來,這是一件十分必要且最正確的決定。</br> *</br> 一覺睡到隔天早晨,睜開眼就下意識的朝病床的方向看去。</br> 沒有看到人。</br> 她皺了皺眉,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身上的毯子落在了地上。</br> 她頓了一下,伸手將毯子拿了起來。</br> 這個時候溫煦琛從洗手間出來,身上的病服已經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嶄新的黑色西裝。</br> 筆直修長,板正挺括,俊朗的臉沒有什么表情,淡漠如水,卻也冷漠疏離。</br> 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脈上位者不容侵犯的威儀。</br> 這還是袁沐純第一次看到溫煦琛穿正裝的樣子,第一次見面,他穿著睡衣就被抓進了警局,第二次就是在醫院穿著病服。</br> 所以現在又看到這樣一面的溫煦琛,那種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她突然驚覺她昨天那些行為在這個人面前,到底是有多出格。</br> 溫煦琛此刻正低頭整理著袖口,期間掀眸隨意看了她一眼,淡聲道:“醒了?”</br> “嗯……”袁沐純有些局促的應了一聲,隨后又道:“是要出院了嗎?”</br> “嗯。”雖然反應有些冷淡,但溫煦琛還是給了回應,“醒了就去洗漱。”</br> 袁沐純連忙站起身進了洗手間。</br> 出來的時候,恰好吳升剛從門外進來。</br> “袁小姐,早上好。”</br> “早上好。”</br> 袁沐純只是簡單的洗了臉,鬢角和額頭的發絲都還沾著水。</br> 雖然往日里袁沐純也很少化妝,但是現在,這一朵剛剛出水的芙蓉,連基礎的護膚品都沒得用。</br> 洗手間設在靠門口的位置,兩個人打了個照面兒,吳升的視線不由在袁沐純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br> “吳升。”低沉溫淡的聲音讓吳升脊背倏然爬上一陣寒意,連忙走進病房,將手中提著的早餐放到了茶幾上。</br> 溫煦琛彎身在沙發上坐下,淡淡看著吳升將早餐盒子一一打開。</br> “過來吃早餐。”</br> 他沒抬頭,話卻是毫無疑問是對袁沐純說的。</br> 袁沐純走了過去,那他旁邊隔了一段距離坐下。</br> “吃完早餐我讓人先送你回別墅,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br> 袁沐純愣了一下,“既然你沒事了……”</br>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傭人。”</br> 袁沐純:“……”</br> “已經聘了一位管家和兩個有經驗的傭人,好好跟著他們學。今天先放你一天假。”</br> “可是,我還要回學校。”</br> “我也不需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在別墅,趕得上做晚餐和早餐就行。”</br> 吳升站在一邊,唇角不動聲色的動了一下。</br> 這是嫌自己命太長嗎?</br> 這次都差點要了命,還敢吃袁小姐做的飯菜。</br> 也是厲害。</br> 不過,當傭人什么的……</br> 呵。</br> “……哦。”袁沐純無話可說。</br> *</br> 溫煦琛似乎對管家提前打好了招呼,見到袁沐純,管家表現的并不是很陌生。</br> 跟她客氣的打了招呼,又把兩個傭人介紹給了袁沐純,之后就讓她上樓休息了,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br> 態度儼然不像對待客人的樣子。</br> 袁沐純也沒想那么多,畢竟袁家向來一直把豪門姿態擺的很高,又因為有一個Y國皇室親戚,家里的傭人幾乎都被袁思純母女逼成了古代沒人權的“奴才”。</br> 現在的管家跟傭人的態度跟家里比起來,那可真是差的太遠了。</br> 袁沐純第一時間就是進浴室洗了個澡,到洗手臺打算吹頭發的時候,才發現洗臉臺上擺著一堆護膚品。</br> 是她近幾年剛剛穩定下來長期用的牌子。</br> 其實對于皮膚敏感的人來說,這個牌子的經典系列都是最優選擇。</br> 她自己自然沒有準備,只能是這里幫忙準備的。</br> 現在的管家,辦事效率都這么高的嗎?</br> 做了基礎護膚,把頭發吹干,有些好奇的打開衣柜,里面果然擺滿了她尺寸的衣服。</br> 袁沐純:“……”</br> 她也不是傻子好吧。</br> 之前還想著逃避責任的,現在負罪感更重了。</br> 算了,下午好好學幾道菜好了。</br> *</br> 溫煦琛晚上回來,管家就迎了上來。</br> 環顧了一下客廳四周,還沒等他說話,管家就笑道:</br> “袁小姐在廚房炒菜呢。”</br> 溫煦琛挑了挑眉,換了鞋就朝著廚房走去。</br> 剛剛臨近,就看到門口有淡淡的煙霧從門框頂上飄了出來,夾著一股糊嗆味兒。</br> 他一點都不意外地勾唇笑了一下,走到門口,就看到袁沐純圍著藍粉色的圍裙,一手拿著鐵鏟,一手拿著鍋蓋護在身前,瞇著眼睛時而帶著幾聲咳嗽,幾次嘗試著往前去鏟菜。</br> 那架勢,說是像擊劍,又更像是奔赴戰場的將士一樣。</br> 炒個菜炒出了一股子沖鋒陷陣,視死如歸的氣勢來。</br> 他就那么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咬著牙下定決心上前胡亂扒拉了兩下鍋里的菜,找到鹽罐,抓了點兒,隔著老遠的距離就扔到了鍋里,沒幾秒就趕緊伸手關了火。</br> 聽到鍋里噼里啪啦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袁沐純長松了一口氣,然后走上前,找到調料罐,一瓶又一瓶地嘗試著往里面加東西。</br> 最后用鏟子拌了拌,然后拍拍手,很自信很得意的來了一句“OK”!</br> 溫煦琛:“……”</br> OK什么?</br> 她怎么好意思說OK的?</br> 他覺得上次方便面事件是個意外,但是現在看來,終究是他想錯了嗎?</br> 那鍋里的東西,能進嘴?</br> 也許這個問題女孩兒也意識到了,想了想,還是拿起鍋蓋擋著臉,去擰開了火。</br> 大概半分鐘,就又把火關了。</br> 溫煦琛轉身就走。</br> 袁沐純轉頭剛好看到他。</br> “溫煦琛,你回來啦,你快來嘗嘗,我今天下午新學了一道菜!”</br> 溫煦琛腳步沒有絲毫停頓。</br> “哎哎……溫煦琛……算了,你先去洗手換衣服去,動作快點啊,我去把菜盛出來。”</br> 溫煦琛生平第一次后悔。</br> 傭人倒垃圾回來,看到烏煙瘴氣的廚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br> 看著袁沐純哼著小調把才盛到盤在里,她趕緊麻利地炒出幾個新菜來。</br> *</br> 溫煦琛拖了半個小時才下來,看著餐桌上那一眼就認出來的菜,他特意繞遠避開了那道菜,從其他位置坐了下來。</br> 傭人擺飯又盛湯,袁沐純卻抱著盤子坐到了他旁邊。</br> 親自拿著筷子筷子給溫煦琛碗里夾了一口菜。</br> 溫煦琛拿筷子的手一僵。</br> 轉頭想說些什么,卻被她滿目的期待堵在了喉間。</br> 初學者最常見的番茄炒蛋,卻完全看不出經典的紅黃配。</br> 這顏色貌似是放了醬油嗎?</br> 看到她這幅樣子,溫煦琛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將那塊發黑的雞蛋丟盡了嘴里。</br> 醬油的味道還有糊掉的味道讓雞蛋只剩下了咸味和苦味。</br> “怎么樣?”</br> 溫煦琛不動聲色地將雞蛋咽了下去,掃了一眼她緊張又期待的表情,輕輕“嗯”了一聲,在她馬上眉開眼笑的時候,緊接著又道;“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br> 袁沐純笑容一頓。</br> 這話說的委婉,但她也聽得懂。</br> 就是不怎樣的評價。</br> 臉上的表情和肩膀頓時隨著心情垮了下來。</br> 溫煦琛很奇怪,他見不得女孩這幅樣子。</br> 抿了抿唇,他又主動夾了一塊番茄放進了嘴里,道:</br> “第一次做成這樣很不錯了,很……有天賦。”</br> 兩個傭人在身后對視了一眼。</br> 這話說的可真是……狗都不信。</br> 不過袁思純貌似是信了。</br> *</br> 袁沐純早上進廚房的時候,在傭人的“監督”下,淘米放水到放進智能鍋,打開開關。</br> 這早餐就告訴她是完成了。</br> 多的再也不敢讓她多插手。</br> 于是袁沐純拿著手機給薄安希發了一個定位,要她來接她一起上學。</br> 看到早餐也正常,溫煦琛暗自松了一口氣。</br> 吃完早餐,溫煦琛穿上外套,轉身對還坐在椅子上抱著手機不停發消息的人道:</br> “不是說今天卻學校?”</br> “是啊,怎么了?”</br> 溫煦琛繼續扣著扣子,“馬上,我送你去。”</br> 袁沐純瞠大了眼睛,“不……了吧,我朋友一會兒來接我。”</br> 溫煦琛頓了一下,淡淡“嗯”了一聲,沒再說話。</br> *</br> 路上薄安希聽到袁沐純這兩天的遭遇,又是心疼又是好笑。</br> “……不過沐純,都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袁家那些人你不管他們就是。還有嫂子揚言要袁家這件事……雖然知道你有些不能接受,但是我覺得,與其讓他們為了袁家折磨你甚至犧牲你,還不如真讓嫂子把袁家收了……就你姐姐和你那繼母,從阿姨那個時候就開始算計……我看到時候她們也不會分你些什么……我甚至有預感,嫂子就算要了袁家,也不會虧待你……”</br> 薄安希想把話說的委婉一些,但是事實本來就很殘酷,挑挑揀揀,吞吞吐吐,還是直白的很。</br> “安希,你不用多說,我知道的。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讓我參與公司的事,我也知道他們遲早會為了袁氏把我賣了,也幸虧他們太過于自大,一直想要把我賣個好價錢,這么多年一直在物色,所以我也能安心多讀幾年書。我不在乎袁氏的死活,我媽因為她們覬覦袁氏而死,事實上他們也真的差點將我賣了,這一次雖然我躲了過去,但是我以后的日子也不會好過。”</br> “袁氏只要還在他們手上,我還會被他們賣第二次,第三次。我從小看著他們的臉色生活,沒什么本事,不聰明也不堅強。如果嫂子真的能把袁氏從她們母女手上拿走,我不恨她,我反而謝謝她,不,是感激她!</br> 薄安希握住她的手,“現實中也許真的有很多像嫂子那樣聰明又能獨當一面的女人,但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要是那個樣子。我們就是平凡人,不堅強,不聰明,不是錯。我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資格得到屬于我們自己的幸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