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眾知青偶然見薛向拿著高中課本,一問之下,才知道薛大隊長竟也要參加十二月份的高考。初始,眾知青只道薛向是裝腔作勢,有調(diào)皮如柳眉者看不過眼,便拿了高一代數(shù)的課后習(xí)題考校,想臊薛向一臊。哪知道薛向見題就解,行云流水,未有稍滯。柳眉大驚,回去一說,眾知青皆是不信。鐘躍民三人雖是不信,卻到底知道給人留面
    蔣碧云一伙兒皆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又自以為窺出柳眉的心思,只道是她為心上人張目,皆欲好好調(diào)戲一下小妮子。五人商定已畢,各自精挑細(xì)選了難題,分散來尋薛向。誰知薛大隊長大顯神威,片刻間,就將眾女精選的難題破了個干凈。尤其是蔣碧云故意為難他,胡編亂造了許多漢語句子,叫他翻譯成英文,竟也被薛向譯了精光,還叫他搏了個外號叫“無所不譯“。
    自此,眾知青才算心服口服,服氣間,忽覺身邊多了這么個牛人,對自己的復(fù)習(xí)計劃不正是大有助益么。于是,薛某人就自動升級成為眾人的“老師”。
    “喲,薛老師是和咱們中的某人是心有靈犀呀,大老遠(yuǎn)地先來迎了。”蔣碧云是個潑辣性子,向來語出無忌。原本對薛向這個大隊長還有些怵頭,求解過幾回數(shù)學(xué)題后,立時便變回了潑辣本色。
    薛向訕訕,擺擺手,將眾人迎了進(jìn)來。
    未待薛向這個主人開語,蔣碧云先把書本翻開了,“薛老師,快給我看看這道題是怎么回事,man這個單詞的復(fù)數(shù)形式不是mans,怎么是men了呢。真是撓頭,時間太短了。我外語又是一塌糊涂,看來我著回報考金陵女師大是沒戲了。”
    薛向從屜子抽出一本紅色筆記本,遞了過來:“可數(shù)名詞的單數(shù)變復(fù)數(shù)一般是加s或es。但有一些詞匯就是例外,我全整理出來了。記在上面。你全記熟,保管你在單復(fù)互變上過關(guān)。”
    蔣碧云“呀的”一聲,搶了過來:“這可是我的嘍,你們要用,自己來抄,可不準(zhǔn)搶喲。柳眉,是不是呀?”說著。竟沖柳眉眨起眼皮來。
    柳眉白了她一言,將手中的高二代數(shù)遞了過來:“薛向,你忙我看看這個二元一次方程是怎么解的?怎么有三個根?”
    柳眉語如鶯啼,手似白玉。薛向見他靠近,俊臉又開始不爭氣地變紅。要說他最怕這幫女知青一涌而入,要是挨個兒問,他當(dāng)能從容以對。卻不知幾人是不是商量好的,每次皆是同來同歸。尤其是柳眉夾雜其中。更讓薛向撓頭。畢竟薛某人輕薄過人家,更兼血氣方剛,心有陰私,每次窺見那對盈盈出水的眸子,能淡定如一才怪呢。
    薛向抽過柳眉遞來的課本。猛地合上:“你的問題我記下了,待會兒我會寫下解題步驟,叫小孫給你拿過去。”他實是怕了柳眉那雙回說話的眼睛,想早早將她打發(fā)走。
    “喲,薛老師也太偏心了吧！怎么我每次問題目,你就只說個解題過程,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搞區(qū)別對待吧。”有人不滿了。
    “就是,薛老師也太欺負(fù)人了吧。”
    “是啊,要我說,這胚子生得好,在哪兒都受人待見。”
    “是呀,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
    有人說一個女人就相當(dāng)三千只鴨子,細(xì)數(shù)數(shù),這會兒屋子里足足六個女人,除去一個玉面羞紅、不言語的柳眉,剩下五女,也當(dāng)?shù)闷鹨蝗f多只鴨子。嘎嘎嘎,眾女齊齊對準(zhǔn)薛向開火,直弄他頭痛欲裂。
    眾知青好一陣鬧騰,見薛向壓根兒不接茬兒,只顧埋頭看書,才徹底沒招兒了,又恐得罪了“老師”,不給解題,皆訕訕不語了,齊齊拿眼去看“罪魁禍?zhǔn)住绷肌?br/>     柳眉這會兒,玉面緋紅,窘態(tài)十足。平日里,眾姐妹也常拿薛向和她開玩笑,那不過是閨房私話,終究是背著他。可這會兒,當(dāng)著他的面兒,怎不叫人羞得無地自容。
    “那呆子也不說話,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每次和他說話,皆是恨不得三言兩語打發(fā)了人家。人家就真的那么叫人生厭,若真如此,上回,他干嘛還摸,摸人家那里。”柳眉心結(jié)百轉(zhuǎn),漲紅了臉蛋兒來看薛向。卻見薛某人背脊筆直,目不斜視,左手撫案,右手持筆,竟似正氣十足,凌然不可侵犯的書生,直襯得自己和蔣碧云一伙兒好似狐妖女鬼,搔首弄姿來勾引他一般。
    柳眉越看越氣,好似一腔思君秋水,全泄進(jìn)了陰溝。豎眉,跺腳,扭腰,旋一道好看的弧線,扭著腰肢,氣沖沖地去了。蔣碧云一伙兒見鬧得過了,也顧不得問問題,齊把書本往薛向面前一推,慌著追柳眉去了。
    “梅子,梅子,死丫頭跑得真快！你呀,也真是的,喜歡人家就說出來嘛。”蔣碧云追上柳眉,氣喘噓噓地說道。口氣卻是平靜之極,好似說得是吃飯、喝水一般的瑣事,渾然未有這個年代,大姑娘該注意的忌諱和矜持。
    說話,后邊的四個女知青也追了上來,模樣最俊俏的那位笑道:“喲喲,好大的口氣,你道誰都跟你蔣大小姐一般,百無禁忌,看上人家鄭桐,只差自個兒上門搶親啦。”
    哈哈哈哈….
    眾人齊齊笑出聲來,就連先前一直氣鼓鼓的柳眉也被逗樂了。
    “秦嶺,我叫你說嘴,死丫頭,你還敢跑,站住……”蔣碧云咆哮一聲,松開了柳眉,便去追那俊俏女郎。
    一時間,打谷場上好似掛滿了銀鈴鐺,微風(fēng)吹來,清脆好聽的聲音響成一片。
    ………………
    月上東山的時候,薛向上了床。窗外風(fēng)景依稀如昨,屋子卻沒了往日的歡快氣氛,沒了煩人精,這日子好像也不大好過呀。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想解悶兒。也無從下手。本來還有個收錄機(jī)可以解悶,可鄧四爺和朱萬戶見了它,就跟見了祖宗。死要活要,給要去了養(yǎng)豬廠。想買臺電視回來假公濟(jì)私。可屯子里連電都沒通,買來也是瞎子的眼睛。
    窗外風(fēng)景依舊,風(fēng)清月柔,小池如鏡,就連窗外的翠竹被風(fēng)吹得簌簌響聲也如昨夜。薛向聽在耳中,看在眼里,只嫌繁復(fù)。再無詩意。
    墊高了枕頭,調(diào)好了睡姿,薛向正欲起身關(guān)窗,沉心睡覺。窗前。忽地現(xiàn)出一道窈窕的影子,唬得薛向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砰的一聲,額頭撞在了窗檐處,疼得他直哆嗦。
    “噗嗤”窗外的影子笑了。
    “誰呀。大半夜的,有這么嚇人的么?”薛向撫著患處,不滿已極。
    “哪里是大半夜,才九點不到呢,誰叫你晚上睡覺不關(guān)窗子。也不注意影響。”聲音悅耳如鈴,不是柳眉又是何人。
    薛向聽見聲音,辨出來人,慌忙拿窗頭的襯衣,來遮擋下體。原來這會兒,薛大官人只穿著小褲呢。哪知道這個動作,換來的卻是窗外一聲清啐。原來,屋內(nèi)光線黯淡,窗外的柳眉壓根兒看不清屋內(nèi)的薛向。可薛向這一動作,拿衣衫朝下體一蓋,整個兒一欲蓋彌彰。柳眉立時已為薛向是裸著全身,立時清啐一聲,轉(zhuǎn)過身子,“你…你….你怎么這個樣子,睡覺還脫衣裳?”
    柳眉語無倫次,薛向莫名其妙:“我說,柳眉同志,你睡覺難道不脫衣裳?大半夜,哦不,**點了,你有什么事兒不能明天說,非得這會兒說。就是要說,你走到了近處,也該只會一聲呀。”
    柳眉玉臉飛紅,暗道不小心說了病句,讓臭小子抓住了話柄,嘴上卻是振振有詞:“誰知道你睡覺不關(guān)窗的,我這不是想著到近處再敲窗嘛。”
    薛向知道自己是秀才遇到兵,也不再奢望能辨出個對錯,“好吧,算是我的不是。那柳眉同志,這么晚來找我,有什么事兒?”
    “我我要走了。”柳眉的銀鈴陡然化作默簫。
    薛向道:“去哪兒,喔,是要請假對吧?沒事兒,我知道了…”
    “不是！”柳眉脆聲打斷:“是回金陵l廟大隊的知青們已經(jīng)接到通知了,晚上鐘躍民剛?cè)ミ^那邊,說是后天就要回城了。”
    “喔,那很好啊,這是喜事兒啊,你們知青的苦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說起來也怪我,下午公社說發(fā)個通知,我偷懶沒去,叫小孫去領(lǐng)的。小孫這小子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準(zhǔn)是跑哪兒喝酒去了,連累你們還要到別處接消息,回頭我一準(zhǔn)批…”
    “我要走了！”柳眉再次打斷薛向的話。
    “喔,到時我組織鄉(xiāng)親們送你們,算是感謝…”薛向依舊沒心沒肺地說著場面話,可他到底不是傻子。BIquGe.biz
    “沒話對我說么?”
    “保重！”
    “就這個?”
    “呵呵…”
    “笑什么?”
    “那個,你的那道題我解出來了,你等等啊,我去給你拿。”薛向轉(zhuǎn)身就要下床。
    “站住！”薛向半轉(zhuǎn)的身子嘎然而止。
    “薛向,你…你喜歡…我么?”柳眉話到最后,已輕若蚊蠅。
    黑暗中薛向額頭已汗水涔涔,努力再三,咬牙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知道,你經(jīng)常和廄的一個女孩子通信,小適說過。我問的是你,不是她。你喜歡我么?”
    薛向驚愕,腦子里忽然有些亂了:“我…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說完,柳眉輕哼一聲,轉(zhuǎn)身逃開,回手拋進(jìn)一團(tuán)物什。
    薛向揀起一看,正是一方羊毛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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