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工作上任前,趙孟成給顧湘賃好了新的住處,挨她公司二十分鐘的車程。
說這樣,她起碼每天有充足的睡眠,不至于她每天上下班通勤他都提心吊膽的。
房子是他找的,保潔也是他監督的,帶著她的家伙什搬進去的第一天,顧湘給嚇到了,太干凈了罷!
屋子里還分擺著幾束百合,陽臺上留著通風的落地窗灌進來南風,簌簌把熟落地花瓣拂落。
窗明幾凈,一室芬芳。處處恰恰好,恰恰好的無塵,恰恰好的熨帖。
顧湘喜歡這樣的放心,她不必來看,趙老師就能處處照顧到她的審美與歡喜。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換鞋子進里,盤腿坐在沙發上連wifi,而行李自有他給她去歸置。
里面的人全收拾妥當后,沙發上的人坐著改躺著了,躺著由天然的涼風吹進來,都不必開冷氣了。她在和陳桉聊天,屏幕上正在打字呢,有人徑直把她手機收走了。
“今晚吃什么?”趙孟成問。
“你做主。”你做主的意思是,在家吃就你做,出去吃就你選。
她不怕冷,怕熱,一到夏天就能自行瘦一圈。茶飯倦思的緣故。
趙孟成說,這不行,人眼瞅著清瘦下去,他不同意。
顧湘只笑,問他,“你不同意什么?”
“硌得慌?!闭f著,他欺身過來。盛夏南風里,二人鬧得一身汗,緩神之余,趙孟成問她這房子還滿意嘛?
顧湘點頭,趙老師親自料理的,自然滿意。
滿意的話,我們就在這棟小區買套大的吧。
大的?
趙孟成說這里地段還可以,離她新公司以及他們分校都近,上高架也方便,今后有事回你母親那里也順暢。
賃房子的那個中介手里正好有套四居室,房東屯在手里急著拋,全款的話還能小刀些。
趙孟成的意思把自己那套房子賣掉,加些積蓄,正好買那套四居。如果顧湘喜歡的話。
“為什么要買?”顧湘躍起身來,濕發站在臉頰上,趙孟成伸手替她一點點拈開,順到耳后去。
“你說呢?”
“喂,你確定我跟你一輩子哦?”那么草率地就決定買房子。
先前他們打賭,他們的多巴胺會死在多少夜。99天。
現在趙老師要增補這個協議,“乘以100罷。”
“為什么?”顧湘笑,為什么是乘以100,是多少天,9900?
“到時候我反正也動不了了,隨你去罷?!?br/>
“你哪里不能動?”
“你說呢?”
(2)
他和馮洛結婚時,孟校長送了套房子給他們。
一雙兒女結婚,都有饋贈,但是孟校長說過的,婚姻不是兒戲,你們也只得我一次饋贈。Xιèωèи.CoM
趙孟晞結婚時,是那棟母親的嫁妝樓,
輪到趙孟成,可想而知,那套大平層價值可觀。他自作主張給了馮洛,于是,趙孟成對于顧湘多少是愧疚的,愧疚他能給她的,目前也只有這些了。
說完全不在意那套房子的價值,是騙人的。但是顧湘驕矜地說,即便你當初沒給你前妻,我也不會住。
給有給的好處,一了百了。
趙老師余下的二十年給我,還不夠一套房子嘛?
況且我自己有房子。我有我的嫁妝。
趙孟成悄然地打量顧湘,說這就是大小姐的好處。他們家也是孟校長說了算,經濟就是王道。
他父母是相親認識的,孟家一眼相中了他父親。要女兒嫁,女兒哭鬧了好久,兩個人典型地傲慢與偏見,先婚后愛。
偏能把日子過得如今的柴米油鹽。
孟校長至今不會做一頓像樣的飯,他們的父親從來不要求他的女先生會這些。因為他娶她的時候,就知道她天生不是做這些的,包括她肯生這一雙兒女,這輩子活下來,老趙依舊覺得意外。
意外這樣天之驕女的人,甘愿在他的身邊,落地生根。
趙孟成說,有他父親在前面。他更要好好珍惜值得的人。
因為那個女孩,為他千千萬萬遍。
晚餐只剩下一個耗油生菜沒炒,顧湘躍躍欲試,說這么簡單的,她可以的,說著搶過趙孟成手里的鏟子,
就是聽他聊父母愛情,一個分神,耗油倒多了,沖下去半瓶。
啊,怎么辦?
趙老師猶如第一面見她時的冷酷,說教:“舀出來,當什么都沒發生?!?br/>
哈哈哈哈哈哈……
(3)
學校時常分發一些節日問候禮,有時總務處躲懶,干脆折成購物卡。
趙孟成更懶,他能攢一摞購物卡在手里,想不起來用。
顧湘按照他的意思拿給唐女士的時候,后者七七八八加了下,不放心地問,這金額不小呢,該不是他收的禮罷。
顧湘再一次感嘆老母親的干部家屬覺悟,“他是有職稱的,福利自然也相對高些,你放心用吧?!?br/>
許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唐女士臨睡前,突然跟顧湘說,“你問問他,周末有沒有時間來吃飯罷!”
顧湘:“因為他送您購物卡了?”
唐女士懶得理她。
老公房原本就住得人多口雜,禮拜天這天晚上沒多久,上上下下的鄰居都曉得了,香香有個S外的男朋友,還是領導層。
其實唐女士廚藝一般,拿手菜也就那幾樣,可為了這頓飯當真忙活了一天。
尤其那道獅子頭。請人家師傅手工斬的,先是回來過油炸,再擱到爐子上小火慢慢煨。
上桌的時候,濃油赤醬,掛著一層好看的芡汁。
唐女士不會主動給趙孟成夾菜,也曉得他們那樣的人家不興這樣小家子氣的殷勤。外婆不懂這些,見趙孟成吃了一個獅子頭,問他怎么樣,這是你丈母娘特意為你做的。
趙孟成自然百分百地認可,認可就好,老太太拿公筷又給他夾了個……
一頓飯下來,趙老師回去的路上,認真規勸顧湘,鹽還是少吃點好。
顧湘笑得把不住方向盤,“你嫌我媽燒菜咸,我要告訴她!”
趙老師當即改口,“算了,食得咸魚抵得渴。”
從此,趙老師在“愛吃”紅燒獅子頭的路上,越走越遠。
(4)
人人都逃不過真香定律。
包括我們口口聲聲不同意的唐女士。
陳桉好奇,老趙是怎么攻略唐女士的?
顧湘:并沒有。他就不是個會攻略的人。
來的時候認真打招呼,
走的時候認真說再會。
久而久之,唐女士就習慣了,習慣了趙孟成的各種禮物,各種幫她修理家電;習慣了香香有事沒事都喊趙孟成弄,而她自己像個地主老財似的在那甩手掌柜……
吃不下的東西也塞給他,唐女士見到一次嘮叨一次,像什么樣子,他是個垃圾站嘛,吃不下給人。你這是在我這里,在他父母那里也這樣,人家要說你沒家教的。
顧湘很想反駁,你那是被他斯文的表象騙了好嘛,他……不斯文的樣子你只是沒看見!算了,說了有人信才是!
趙老師這兩天傷風了,理由是兩個人吵架,顧湘一氣之下,在他洗澡的時候關了熱水器。
他在里面喊,喊她別鬧。
不服輸的老男人最后洗了個冷水澡。結果就……傷風去上課了。
唐女士知道傷風的由頭后,把顧湘狠狠罵了一頓,不像話!
(5)
所謂的洞房花燭夜,顧湘直接累癱了。
毫無疑問,結婚將排到她人生勞神費力事情的榜首上去。
回來的路上,她還和趙孟成說,她要數份子錢,她要躺在床上數錢。
結果,那些錢隨它們去罷,左右也少不了。她是真的太累了,剝去那些儀式感的衣裳,她覺得世上最舒服的衣服還是睡衣。
洗漱后躺在床上,迷糊間就睡著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她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上午行中式嫁娶禮,唐女士有多講究撒,硬生生只肯親生閨女吃了碗蜜棗和紅棗煮得甜湯。
顧湘恨不得連那碗都嚼了。晚宴又是鬧哄哄,新娘子就是不能大口吃東西。眼下回來第一件事,她就是要吃東西,趙孟成煮好一碗面端進來,床上的人是怎么也喊不醒了。
豬油化開的湯底,最普通的陽春面。熱氣騰騰,飄散的味道里還有胡椒的香味。
她嗚嗚地掙扎著,這世上最折磨人的食欲與睡欲齊齊來襲。
最后她是打坐般地坐著,晃來晃去,被趙孟成喂完一碗面,某人說教她,在床上吃飯,最最沒出息的人。
她才不管他說了什么,吃飽喝足繼續躺下去,等趙孟成洗漱完再出來,看到的就是顧湘隨便拖過一床被子,側睡著,一條腿喇喇伸出來,搭在被子上。
醒目的白襯著鮮艷的紅。
那床被子正是外婆送的百子被。
最最普通的一床被褥,被面上最最傳統樸素的百子千孫圖。前一天晚上孟校長和姑姑過來檢查新房布置,看到這床被子給嚇到了,主要是孟校長,說,這……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趙孟成卻覺得沒什么不好。尤其是看著顧湘躺在上面,他覺得有趣極了,心動即行動,扽著她的兩只腳,拉她過來,把她埋在被子里,圍城個襁褓形狀。
“襁褓”里的人原本就困,困的時候道德標準也低,一記窩心腳踹到他心口上去,警告他,“我很困,不準碰我?!?br/>
“不碰你,怎么洞房?”
“呸!”
……
困倦的身體原本就散著筋骨,最后集體拆卸掉了,顧湘猶如被呼嘯的車碾過去一般的粉碎。
最最要命的是,百子被上當真沾染著子子孫孫,只有一個問題:這個被子是面子與里子兩件縫起來的,要洗就得拆,要拆就得縫?
趙某人問:給誰縫呢?
姑姑還是給外婆,他都難說明白,為什么好端端的被子新婚第二夜就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