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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014.

    自然沒看。
    顧湘上班第一天就出差去了,被總部臨時捉壯丁。她之前負責(zé)的項目,客訴擱淺了一個多月了,中間跨度了個春節(jié),上班第一天,紀紜就發(fā)火了。勒令原參案的業(yè)務(wù)人員隨他一起去客戶端檢討。
    顧湘去分部報了個到,就回去收拾了輕裝行李出發(fā)了。
    原先在總部的時候,顧湘和張黎走得近,這才讓后者鉆了空子。借著陪紀總談生意上酒桌的便利,搭上了顧文遠。這里面的勾當(dāng)還是紀紜的秘書告訴顧湘的,朱秘書自打結(jié)婚生了孩子后,不怎么得老板親信了,因此朱姐也和老板隔了層心思,她覺得這男人過于涼薄,以及多多少少物化女性,認為女人始終難平衡事業(yè)與家庭。朱姐知道顧湘與紀紜的裙帶關(guān)系,也知道顧父與紀紜的交情,放這道冷箭從頭至尾并沒置喙老板的意思,而是見不得張黎那撈女的嘴臉。
    顧湘當(dāng)初聽后,沒多大的發(fā)作。只冷笑,不新鮮,她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見過這些把戲了。
    所以,她當(dāng)初找張黎談話,一半冷漠一半理智,冷漠他們的行徑,理智這件事情別再聲張。
    去分部是自己的決定,但在有心人或者多心人看來,顧湘就是在意氣,耍恃寵而驕的脾氣,逼紀紜做一些授人以柄的決定。
    事實他確實做了。紀總找張黎談了一盞茶的工夫,出來張黎就引咎離職了。
    年后第一天,早不早晚不晚的,紀某人點名發(fā)難顧湘,多少雙眼睛不用盯,很多意思就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有酸諷笑話的,有捧著杯子純看戲的,但統(tǒng)一戰(zhàn)線地認為,自然女方和男方有點什么,什么都沒有,男方能這么大動靜地發(fā)脾氣。
    要知道他們的紀總可是有家室的,哪怕分居階段,這也是妥妥地越軌行為。
    這世道就沒有清者自清這一說。真正的清白,要么死在自清的路上,要么死后給你一道貞節(jié)牌坊,可悲又可笑。
    全程被編排扣上“小三”“鳩占鵲巢”帽子的顧湘,她還全然不知總部茶余飯后在拿她作談資,也不管紀紜這大過年的亂發(fā)一通脾氣是到底給誰穿小鞋。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是張黎,斷不會貿(mào)然引什么咎、辭什么職。
    客戶工廠那里停頓了兩日,第三日,新樣品也算達到了客戶新尺寸的公差范圍。團隊總算可以回程,是日農(nóng)歷節(jié)氣正好是立春,薄冥的天際里,遠遠滾著春雷。
    顧湘來例假了,連日的加班,有點傷風(fēng),鼻塞難受縮在MPV車子的尾座上,拿下工廠穿得工衣蒙頭蓋著,車子呼嘯顛簸里,沉沉睡去。
    車里連同司機總共五個人,但是等顧湘覺頭睡過來,扒拉開臉上的衣服,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同仁都不知什么時候下車了。車子早已抵達S城,夜色蒙蒙里,顧湘搓搓臉,啞啞的聲音問司機師傅,到哪了?
    副駕上的人,“你要到哪?”紀紜的聲音。
    為了下屬坐的自在,回來前他自覺坐在副駕上,這時,二人隔著中間一排說話。
    顧湘沒甚所謂地坐直自己,“隨便放我下來吧。”
    紀紜聽笑話一般地冷嘲熱諷,“這話不老實。”
    顧湘對這種吊著人三分胃口的話術(shù)從來不上心,你說不老實就不老實罷,隨你去。他反正是老板,送下屬回家也沒什么不能夠的,索性,她繼續(xù)睡,只是關(guān)照司機師傅,去夏蓉街。
    偏偏這一送,送出了好大一鍋禍?zhǔn)隆?br/>     司機師傅只曉得去夏蓉街,卻不知道這片區(qū)域是個井字格的四季街格局,夏蓉街作為主干道,又有兩條分干,他將車子停在了77號的東支路上,也就是門市街上。
    MPV泊停地也霸道、老司機作派。捎在一輛黑色雷克薩斯的南面一點點,顧湘人還沒下車就認出了是誰的車子,他們今晚有補課哦!
    她急急地下車,再去后備箱處拿自己的行李。嘴里只是念念有詞,同司機師傅的,辛苦了。
    副駕上的人坐在車里,不遠不近的距離,正好可以看到門市里的光景。才幾日過去而已,哪怕一面之緣,紀紜都記得里面那白衣黑褲的男人是誰!
    轉(zhuǎn)念,副駕上的人就推門下車了。手勁大了些,或者他這個人就是這么眼睛長在頭頂上,車門推得過開,“砰”地一聲,抵在邊上雷克薩斯的駕駛門面上。
    車尾的顧湘聞到動靜,儼然一副她是車主,刮花的是她車子一般的警覺,嘴里差點爆粗,“紀總,你碰花了人家的車子啊!”
    始作俑者的人很沒質(zhì)素的不理會這茬,只叫司機把車里供應(yīng)商送的東西拿出一些下來,“蟹塘里的存蟹和一些凍菱角,給你嘗嘗。”
    “不用了,謝謝。”說著去檢查黑車的損失面。
    “顧湘,你這是和你爸鬧別扭呢,還是和我找不痛快呢!”紀紜微微昂首站在半明半昧的燈火里,他尤記得顧文遠這女兒是多大的脾氣,十七八歲那會兒見她就這樣,父女倆不像父女倆,倒像個債務(wù)關(guān)系,女兒無疑是討債的那一方!
    事態(tài)終究往顧湘最厭惡也最惡俗的那一端急速崩塌,她猛地一擺頭,想刀劍割首般地同他說清楚,你別和我膩歪,你把我想成那種離了男人就不能過的女人就錯了主意!
    結(jié)果,晚了一步。
    樓與樓之間都有條夾巷,方便東西兩面互通往來。有些人家還甚至在夾巷上方做了遮擋雨棚,唐女士從那黑洞洞的巷子里走出來的時候,著實駭了顧湘一跳。
    你怎么來了?
    唐女士為什么來呢?她自然是摁不住八卦心,趁著今天晚上有閑落,想來看看香香把這房子收拾的怎么樣,她說租給一個女學(xué)生,當(dāng)媽的到底有些不放心。
    查崗也好,關(guān)心也罷,她總之要來看看。
    才到西邊住戶那邊,關(guān)門落鎖的,碰了門搭子。剛想給女兒打電話,就聽見東面有人聲。就順著夾巷過來了,這不過來還好,過來一看,倒是給她碰上個大新聞。
    那紀紜是誰?唐文靜再跟不上前夫的眼界也曉得他那生意窩里的男人有幾個是簡單角色!
    大晚上的,一男一女站在夜里頭。能有多少公務(wù)說。
    “香香……”唐文靜喊了聲女兒,再作勢驚訝地發(fā)現(xiàn)紀紜,“噢喲,紀老板呀,難得會到你。”
    紀紜見是顧文遠前妻,熱絡(luò)地回應(yīng),“顧媽媽,你好。”
    唐文靜在心里狠啐這個人,他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托口就喊她顧媽媽,難為你有張厚臉皮的。唐女士很不受用。
    寒暄之間,才知道香香出差了幾天。說著,老母親一把抓著女兒的手,看似怕閨女冷,替她捂著,“我聽顧文遠說過的,我們香香這幾年得虧是紀老板照拂。她啊,跟著我不比跟著她爸爸,我總歸是要上上發(fā)條的,姑娘家自己不尊重,就別指望別人來尊重。她那爸爸你也知道的,野馬野慣了,我現(xiàn)如今也管不到他頭上去,我只管好我自己的女兒,將來她嫁個知根知底的人家,踏踏實實過日子,我也就能閉上眼了。”
    被抓著手的顧湘知道媽媽誤會了,連忙勸她,“大正月里呢,什么閉不閉眼的,快呸掉。”
    “你讓我省點心,我就晚一點閉眼。”
    唐女士各種內(nèi)涵。
    緊接著又下逐客令,“今天是晚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什么好招待給紀老板,改日我叫他爸爸請。”
    紀紜自然要說些客套話來不必了。
    唐女士不緊不慢,“要的要的。她爸爸當(dāng)初把她托付到紀老板手里,也是想著跟著你們這些長輩學(xué)點人情世故、眉高眼低。”
    聰明人之間過招,招招致命。那紀紜聽說過顧文遠前妻的利害,今日也算真真領(lǐng)教了,不多時,便灰溜溜地揚長而去。
    車子尾氣還沒過陣仗呢,唐文靜一把甩掉顧湘的手,就站在門市口的臺階上狠批顧湘:昏頭了,還是骨頭輕到?jīng)]斤兩了。你爸爸身邊的人你還不曉得,紀家這個最是個花花公子,那頭還有個老婆沒離呢,怎么,日子過得作死作淡,要去給人家當(dāng)小的,當(dāng)二婚太太了。
    我把你扔進大河里都不給這種男人糟蹋。
    “你現(xiàn)在就給顧文遠打電話。我問問他,是不是他允許的,允許他的那些狗肉朋友來想自己的女兒;還是要把自己的女兒賣了,來談他的狗屁生意!”
    唐文靜口口聲聲,“你敢同這種男人有瓜葛,從今以后別登我的門!”
    聲音有多大?隔壁那戶的杜賓犬跟著叫了,不太平的警覺。
    罵人的人,不經(jīng)意一回頭就看見趙孟成站在不遠處的室內(nèi)燈火里。
    唐女士下意識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顧湘說過的補課老師。
    隔著點距離,她又有點眼花,只囫圇個輪廓來。經(jīng)驗人看過來,算是個自持穩(wěn)重的性子。
    顧湘氣得呀,當(dāng)著媽媽的面,把那些螃蟹和菱角扔進了對過的垃圾箱里,“滿意了罷!我還不至于,不至于要去做人家的二婚太太。”
    “你總是這樣,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不分場合,三分顏色就要人命的強勢!”這話言重了,很多年了,很多年顧湘沒這樣怨懟過媽媽了。
    唐文靜更氣,氣一腔熱血全為她,她個討債鬼還不知好歹。個要命啊,“你現(xiàn)在活脫脫你爸爸的樣子,賊喊捉賊你知不知道!”
    顧湘不想說話,多一句都是錯付。徑直歸家,母女倆從夾巷里穿過西邊住處去了。
    只是說出的話,像那炮仗的余燼味道,久久難以彌散。
    *
    手機里的計時器跳響了,今晚的隨堂考也到時交卷了。
    趙孟成叩叩桌案,叫停大家,陸續(xù)交卷。
    今日周六,他撥正腕上的表,看看時間,說今天就到這里。老規(guī)矩,各自回家,到家群里地標(biāo)打卡。
    卷子明日出結(jié)果,發(fā)電子檔給大家。下周來的時候,交訂正卷并系統(tǒng)講評。
    時近晚上九點,韓露趁大家七嘴八舌收拾書包的時候,抱著一批講義來問趙老師題目。
    趙孟成:“太晚了。發(fā)截圖給我吧,回頭回復(fù)你。”他要求大家盡可能結(jié)伴回家。
    韓露挨著趙老師的桌沿,嬌滴滴的口吻,“趙老師,我能搭你順風(fēng)車走嘛今天。”
    堂下除了康櫻就住這里,七個學(xué)生要各回各家,趙孟成的規(guī)矩,半數(shù)通過才算過,他便問,“還有誰跟我走?”
    明明到底大一歲,她也懂趙老師的難做及男老師的避嫌,忙舉手,“我!”
    那廂衛(wèi)若聽到學(xué)姐要坐,也厚臉皮地跟著要坐。
    這一吆喝,四個人要跟趙孟成走。他這才應(yīng)允了。
    車里,幾個學(xué)生比街道辦婦女主任還八卦,說起房東姐姐的新鮮事故,“剛才是被媽媽抓到正著了嘛?”
    “第三者……”
    明明罵幾個男生比女人嘴都要碎,“你們賤不賤啊,瞎議論人家是非,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是第三者!”
    “在明明德,”衛(wèi)若知道學(xué)姐名字的出處后就老打趣明明,“你頭頂上有光。”
    “滾。”
    就在大家準(zhǔn)備人體彈幕第二波的時候,趙孟成一個急剎,害后面兩個男生栽沖出來好多。大家這才意識到老趙心情不好,車里集聚的低氣壓。
    衛(wèi)若識相地在嘴邊做了個關(guān)拉鏈的動作,集體息聲,直到下車去。
    明明最后一個下車的,明父認識趙孟成,下車去前,明明才從包里掏出一盒上好的鐵觀音,“趙老師,這算不算明目張膽地送禮啊。我爸堅持要我?guī)Ыo你,我一直沒找到機會,今天可算拿出來了……”
    趙孟成愛喝鐵觀音,明父別的也不敢張羅,曉得趙不會要,只想著這些近乎禮數(shù)范圍內(nèi)的問候了。
    “這好歹是茶葉,要是你媽做的包子饅頭啥的,你不得捂餿了。”
    聽到趙老師這樣說,明明才松動了些,笑了笑,“我爸說了,朋友禮,不是師生禮。”
    “嗯,小點聲。別讓我的行車記錄儀聽到。”趙老師的玩笑從來都很別致。
    明明去之前,殺了個回馬槍。此時不是師生,是朋友家的后輩,“趙老師,你今天不開心是和那個房東小姐姐有關(guān)嗎?”
    “回去早點休息,你最后一道大題思路錯了。”
    “啊?您這么一說,我還怎么早點休息啊。”
    *
    腦力工作者大抵都愛苦澀或回甘的東西。
    趙孟成是學(xué)校里出了名的黑咖和濃茶愛好者,碰上開會,他煙癮犯了又不能抽的時候,他便習(xí)慣泡一杯黑咖或者濃茶擱在手邊。
    和他交好的歷史組的齊老師回回能被他的咖啡熏到還魂。
    這種資深咖,從來沒有晚上喝咖啡或者喝茶睡不著一說。
    只是今晚一杯好茶沏壞了,釅且不說,茶色出得也不好。
    趙孟成在書房改幾個補課學(xué)生的試卷,題是他出的、編校的,審閱起來很快,不多時就剩下最后一張了,手機里冷然進來一條短信,來自顧湘:
    珍珠耳環(huán)很漂亮,謝謝。樂文小說網(wǎng)
    不好意思,出差幾天,剛看到。
    兩分鐘后,又進來一條:
    今天晚上的事讓趙老師見笑了。
    再一條:
    我老板碰花你的車漆,我替他賠給你吧。
    下一秒,顧湘就發(fā)來轉(zhuǎn)賬。
    趙孟成擱置了手里的筆,筆帽不知何時滾到地板上去,他也沒有撿。看著手機里陸續(xù)進來的微信,沒有及時回復(fù),只是思忖片刻,點收了她的“賠款”,
    意簡言賅回復(fù):謝了。與顧小姐平賬了。
    兩清的意思。
    消息發(fā)過去后,對方許久沒有回復(fù)。
    時近夜里十點了,趙孟晞那個老小姐還在蹦跶,她給老公子打電話,說約了朋友吃夜宵試新酒,順便吃醉蟹,問他要不要過來。
    “怎么,陽澄湖今天存貨的螃蟹都爬出來了嗎?”
    那頭不明就里,“什么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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