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下官是我大明朝的官員,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治下的子民受人欺凌!下官在剛到歙縣就任之后便看到了汪家的飛揚跋扈,以及百姓們對他們的畏懼。就連縣衙中的人都不敢對汪家稍有不敬,就更不要說普通百姓了。人都說敢怒而不敢言,可歙縣的百姓卻是既不敢言,也不敢怒,只能任由汪家上下欺壓。或許一年兩年他們還能承受,但是數(shù)十年下去之后,只怕民憤便會被汪家給逼了出來,到時候?qū)ξ掖竺骶陀写蠛α恕榱税傩蘸痛竺鞯慕椒€(wěn)固,下官不得不想法子將那汪家除去。而這次他們正好撞了上來,那下官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說到這里,唐楓看了一眼朱由檢,發(fā)現(xiàn)他正斂神而聽,便繼續(xù)道:“可是那汪家手眼通天,在朝中也有許多的人相幫,為了能將他們徹底除去,下官自然只有借助朝中大人們的幫助了,而魏公公便是其中的一人。”</br>
朱由檢在想了好一會之后,才說道:“你說的也很在理,這汪家若真如你所說的那也真是罪有應(yīng)得了。只是如此一來,對朝中的眾位大人只怕是……”</br>
唐楓想不到朱由檢在初見自己的情況下會這么開誠布公地說這一番話,心中大為驚訝。他卻不知,朱由檢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很自信的,從他的話里更是聽出了他也是一心為公的人,所以才會有此一說。而且朱由檢現(xiàn)在的身份也不是區(qū)區(qū)一個魏忠賢就能夠招惹的,畢竟現(xiàn)在的閹黨在朝里還是屬于弱者,而唐楓又人微言輕,自然無法將這番話傳了出去。所以朱由檢也就不用避諱什么了。既然對方作為王爺都如此直言以對了,唐楓便也不好再藏著掖著,而且他也知道對方將來可是皇帝,自己可不能讓他認(rèn)定自己便是閹黨中人,所以唐楓便道:“王爺,下官身在其位便當(dāng)謀其政。既然身為歙縣縣令,自然應(yīng)該為歙縣百姓著想,至于朝中的情況就不是下官所能把握的了。而且容下官斗膽說上一句,那些大人們竟會如此包庇那汪家的一干人等,也是視太祖皇帝的律法為無物,在私德之上也是有虧的!”</br>
是啊,如果汪家的所作所為屬實,那他們便是魚肉鄉(xiāng)里的惡霸了,那些所謂的正直的朝中大臣去包庇他們的作為便也算不上正直了。但是朱由檢心中卻還不能肯定唐楓的話是真的,便凝重地看著他:“話雖如此說,但本王如何能夠肯定你所言都是實情呢?”</br>
“王爺,下官不過是區(qū)區(qū)有一個七品的縣令,若不是確有其事,我又一時激于義憤,也不會冒著得罪朝中無數(shù)大人的風(fēng)險來京作證了。”說到這里,唐楓看了一眼朱由檢見他眼中還有疑惑,在微一思索之后便想到了他的疑慮之所在。既然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而且為了將來不會受牽連,唐楓決定還是將一切都挑明的好,于是繼續(xù)道:“下官知道王爺疑慮的是什么,但王爺應(yīng)該知道以小人這樣的身份,那魏忠賢根本是不會看上眼的。所以小人絕不會是他派了去的人。”</br>
“你所說的本王信了,但是……”說到這里,他又看向唐楓:“本王還有一事不明,倒想問問唐縣令你。今日在酒樓之上與我們相遇,可是你與那魏忠賢商量好的?”</br>
看到朱由檢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顯然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說謊,但唐楓卻沒有一點慌張,淡淡地道:“下官并不知道王爺和圣上在那酒樓之中,只是誤打誤撞碰上罷了。我想王爺一定是懷疑今日的相遇其中有詐,是魏公公讓下官來對皇上告御狀的吧?”</br>
朱由檢看到唐楓如此坦然地就將自己心里的疑問給提了出來,心中便也開始相信了唐楓的話:“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在連連說了兩次之后,他才想起一事:“不知唐縣令今后有什么打算?以本王想來,經(jīng)此一事之后,你在朝中許多大臣的眼里就成為敵人了。”</br>
唐楓坦然一笑:“自從打定主意來到京城為證之后,下官便已有了這個準(zhǔn)備。為了歙縣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下官即便丟官罷職也無妨。倒讓王爺費心了。”</br>
朱由檢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本能地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便一笑道:“那本王就替你找條后路吧。若是你當(dāng)真以后被罷了官,便來我信王府上做一個幕僚吧。雖然藩王的僚屬今后無法為官,但是卻也能平安過此一生,不必怕人害你。”</br>
唐楓心下一陣激動,倒不是因為知道朱由檢將來會稱帝,自己跟了他會飛黃騰達,而是想到他身為王爺還能為自己考慮而感激,但是隨即他又想到了之前自己答應(yīng)了魏忠賢的話,于是面有愧色地道:“多謝王爺?shù)目粗兀鹿賲s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魏公公,在本案了結(jié)之后,便會在京中任職。”他的話剛一說完,他就看到朱由檢的眼中又露出了一絲猜疑,朱由檢雖然還不是皇帝,但是與生俱來的猜疑之心卻還是有的。</br>
唐楓立刻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忙又說道:“但下官必不會做那有違道義的事情,若魏公公他們真的做出了什么禍國殃民的舉動,縱然是拼了性命,下官也會與他們周旋到底。”</br>
深深地看著唐楓的眼睛,良久之后,朱由檢才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相信你的話!”</br>
當(dāng)唐楓從信王府離開的時候,心里還是大為不解,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在歷史上有名的多疑之人會因自己的一兩句話而相信自己。雖然對此他還抱有懷疑的看法,但也只能希望這是真的,不然將來自己可就有難了。</br>
解惑看著唐楓滿是心事的樣子,便問道:“公子,你看信王真的會相信你的說辭嗎?還有今后你真的打算就留在京城不回去歙縣了嗎?”</br>
唐楓微一沉吟之后才道:“我想他應(yīng)該是相信了,他看我的目光不似作偽。而且他身為王爺也不必欺騙于我。至于你所說的留在京城,我想我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選擇了,除了留在這里,就只能回山陰的老家去了。”</br>
“這是為何?”解惑問道。</br>
“你剛才也聽到信王他說了什么,我這次因為汪家一案而得罪了滿朝的東林黨人,若是再回歙縣,用不了幾日便會被他們找個什么由頭將我除了。若只是丟職罷官倒也算了,只怕他們還會取了我的性命。而且還會連累到慧兒和其他人,所以我只能選擇與他們斗到底了。”說完最后一句話,唐楓不無感慨地嘆了一口氣。其實他在以前看史書的時候還是很佩服與閹黨相斗的東林黨人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他卻不得不與他們?yōu)閿沉恕?lt;/br>
“他們?nèi)粽娓覍幽悴焕揖汀苯饣竺嫔嫌珠W過了一片殺氣。</br>
唐楓剛想出口說他,卻又停了口。他看得出來解惑完全是在為他考慮,自己若再說他便有些矯情了。但是他還是勸道:“你就別老想著殺人了,只要我真的投到了魏忠賢這邊,那些人想要對付我也沒那么容易了。”解惑只能應(yīng)了一聲。</br>
當(dāng)唐楓身在信王府上的時候,魏忠賢已經(jīng)將天啟送回了宮里,然后借口出了皇宮,將自己的一些親信都召到了府上,將今日在酒樓上所發(fā)生的事情轉(zhuǎn)告與那些人知道。</br>
其實今天一早,魏忠賢借口天啟皇帝讓自己拿出去賣的家具賣了個好價錢一事而慫恿他出宮去,為的就是將汪家一案讓皇帝知道。他想好了在酒樓上用過飯后就巧妙地將自己安排好的一些人當(dāng)作是汪家一案的苦主讓皇帝見到。不想?yún)s遇到了唐楓,所以他才會突然改變策略,借唐楓的口將案子的經(jīng)過以及眾東林黨人包庇汪家的事情說了出來。</br>
結(jié)果果然與他預(yù)期的一模一樣,皇帝很是氣惱,他也達成了心愿。想到之后將會出現(xiàn)的情況,魏忠賢就笑逐言開。而那些閹黨之人在聽了這一事之后,也是喜不自禁,更是紛紛稱贊魏忠賢謀略深遠(yuǎn),只是這么一下,就可以將東林黨徹底擊敗了。</br>
“有了酒樓上趙(南星的親戚如此跋扈的一出,再加上皇帝聽了那唐楓的話,他們這次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呈秀呵呵笑道:“公公,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yīng)該再給那惠世揚施加一些壓力,讓他繼續(xù)審案哪?”</br>
魏忠賢也瞇著眼道:“還有二十天就過年了,為免夜長夢多,此事的確不能拖到明年了,不然就要到開春之后再做了斷,那就依著你的意思,讓那大理寺的人快些將案子審結(jié)吧。若是這次還有人替那汪家說話,咱們就有好戲看了。”</br>
其他人連連稱是,然后開始籌謀著如何將案子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去,同時他們也在猜測著東林黨在這次事情發(fā)生之后會做出的反映。</br>
汪家一案終于有了新的轉(zhuǎn)機……</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