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頗為意外,沒想到,老太太這么多兒子都去世了。</br> “是因為什么?生病嗎?”陳昊忍不住問道。</br> 其實這話不能問,太過冒昧了。</br> 兒子去世,恐怕是老人最傷心之事,不愿意提及。</br> 不過老太太倒也沒有太過哀傷,只是淡淡道:“戰爭!”</br> 建國之后,又發生了一次戰爭。</br> 老太太響應號召,把兒子都送到了前線。</br> 結果五子去,無一人再回來。</br> “老太太高風亮節,令人佩服。”陳昊感嘆。</br> 陳老太笑了笑,擺擺手。</br> 她只是作了應該作的,沒什么了不起。</br> “我看照片上,您還有一個女兒,她不來看您嗎?”陳昊好奇。</br> 難不成女兒也去了戰場,丟了性命?</br> “她沒去戰場,去國外了。”陳老太太不愿意提及女兒。</br> 可,還是講述了女兒的故事。</br> 原來女兒是學霸,成績非常之好。</br> 因為老太太條件不錯,送她讀華清,又出國留學。</br> 本來老太太希望女兒學成之后,回國報效,為人民干一點實在事。</br> 結果女兒卻留在了國外,定居了。</br> 并且向人家的國旗宣誓,永遠效忠。</br> 老太太氣壞了,要跟女兒斷絕關系。</br> 因為五個兒子都是被那個國家所殺。</br> 國仇家恨,女兒如此行為,如同背叛。</br> 可終究是親生女兒,老太太還是不忍心,沒有真的斷絕關系。</br> 雖然女兒很少回國,可她還不至于是絕戶。</br> 兩三年,女兒都會回來,看一看她。</br> 不過當老太太知道女兒為人家研制戰略武器之后,勃然大怒,徹徹底底跟女兒斷絕了關系。</br> 女兒研制的武器,可是都對準了自己人。</br> 這是老太太萬萬不能接受的。</br> 一定要給女兒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br> 從此之后,女兒就再也沒有回來過。</br> 已經過去整整十年之久。</br> 本來不是絕戶的她,也被嘲諷為絕戶。m.</br> “原來還有這么一段故事,您是國家功臣,不應該在干休所嗎?”陳昊不解。</br> 陳老太太嘆氣道:“因為女兒。”</br> 本來她是在干休所頤養天年的。</br> 干休所條件非常好。</br> 還有很多曾經的戰友,有共同語言,很不錯。</br> 可因為女兒的緣故,她在戰友們面前抬不起頭來。</br> 老戰友們倒是沒什么所謂,上面也沒有特殊對待她。</br> 可干休所的一個管理人員卻不肯放過她。</br> 每每都嘲諷她,甚至區別對待。</br> 讓本來自尊心很強的她,十分難受。</br> 后來更是用了一些手段,把她驅逐出了干休所。</br> 她對利益和個人榮辱,倒是沒有什么在意。</br> 無數次經歷生死,對于俗世利益看得很淡。</br> 只是不能見戰友,讓她非常難受。</br> 幾次懇求干休所的小領導,都沒有成功。</br> 最后只能無奈放棄,來到了這所養老院。</br> 老太太已經沒有親人,她視老戰友們為至親。</br> 見不到至親,對她來說,無疑太痛苦了。</br> 這也是為什么老太太總是望著月亮發呆的緣故。</br> 她心中抑郁痛苦,實在無處發泄。</br> “養老院中的人,似乎對您很有敵意?”陳昊好奇,不知為何。</br> 按說這么一個百戰老兵,應該受到大家尊重才對。</br> “也不怪他們。”陳老太太笑了笑。</br> 原來大家對她挺不錯。</br> 不管是老人們,還是護工。</br> 大家其樂融融。</br> 陳老太太的心情,也因此緩解了許多。</br> 可干休所的小領導不愿意放過她。</br> 利用手中的權利,大大削減了養老院的撥款。</br> 這家養老院雖然不是國營,可很多地方都靠撥款。</br> 這樣一弄,養老院瞬間半死不活了。</br> 大家自然都對她產生的怨言。</br> 畢竟觸犯到了根本利益。</br> 比如護工和院長,他們的工資都被削減了一半。</br> 這就實實在在的割肉了。</br> 工作人員,自然就把怨氣全都撒在了陳老太太身上。</br> 而且后面老人們的待遇也大大降低。</br> 這讓老人們對于老太太也非常不滿。</br> 明明陳老太太是受害者,可大家都覺得她有罪。</br> “小鬼難纏!”陳昊冷哼。</br> 干休所的小領導,真是跟鬼一樣難纏。</br> 把陳老太太逐出就算了,還要追著咬。</br> “無所謂的。”陳老太太笑了笑。</br> 真是無所謂了。</br> 自己這么大年紀,活不了幾年了。</br> 又何必在乎那些東西呢?</br> “老太太不計得失,性格豁達,一定能長命百歲。”陳昊笑道。</br> 陳老太太也罕見的哈哈一笑,“我過一天都是折磨,你還讓我長命百歲?”</br> 對她來說,長命百歲,就是最痛苦的刑罰。</br> 活著就如同地獄,每天都是煎熬。</br> “不會的,總要雨過天晴。”陳昊安慰道。</br> 沒看見就算了。</br> 現在看見了,自然要想辦法解決一下。</br> 絕不能讓老兵蒙辱,袖手旁觀。</br> “會嗎?”陳老太太已經絕望了。</br> “戰爭中,那么痛苦絕望,您還不是挺過來了?”陳昊道。</br> 老太太抬頭,一提起戰爭,她雙目就有了神光。</br> 對她來說,那是一段崢嶸血色的歲月。</br> “是啊!小伙子,你說得對,總會過去的。”老太太深吸一口氣。</br> 跟陳昊聊天,讓她非常舒服。</br> “小伙子,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回來看我?”老太太饒有興趣問。</br> 本來她不關心陳昊是誰,是誰也無所謂。</br> 可現在她有了精神,過問一下。</br> “我…我是一個老兵公益組織的。”陳昊笑笑道。</br> 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br> “是嗎?老兵公益組織?國家和人民,還記得我們這些老兵?”老太太驚喜。</br> “當然了!國家和人民不可能忘記,也不敢忘記。”陳昊表情嚴肅。</br> “謝謝!謝謝!謝謝!”陳老太太眼角濕潤,連說三句謝謝。</br> “老太太,別太激動,注意身體。”陳昊趕緊道。</br> 老人家不能太過激動,要是太激動,很可能出危險。</br> “不激動,我沒事。”陳老太太再一次露出笑容。</br> 陳昊道:“我幫您把把脈?檢查一下身體。”</br> 說著,三根手指搭在脈門上。</br> 老人家一直被虐待,吃不飽穿不暖,年齡又大,身體可定有問題。</br> “我的身體應該沒什么問題,年輕人,想聽聽戰場上的故事嗎?”老太太打開了話匣子。</br> “您說,我想聽。”陳昊笑道。</br> 他挺向往那段崢嶸熱血的歲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