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一切恢復了之前的樣子。但海棠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像是一切都已經心照不宣,只差薄薄的一層窗戶紙。
最近她總是在看許夢的手。
可是也要面對緊接著要到來的一模考試、體育會考、二模考試,以及不久后就將到來的高考,人人都很緊迫,卷子越來越厚,事情一件擠著一件。海棠并非覺得是否回應許夢無關緊要,她只是希望度過這段時間,等那些壓迫感煙消云散后,再去處理這件事。她希望一切向好,不想把事情搞砸。
許夢似乎也有默契。她以一種兩個人已經習慣的“常規”模式與海棠相處,沒有再進一步,也沒有后退,每天笑臉盈盈地對著海棠,做一個在她身邊陪伴著她的人。
日子就這樣過著——一模結束之后,馬上就是試卷講評;緊接著體育會考結束;年級調來其他區的試卷,又組織了一場一模考試……
海棠的成績不錯,這樣下去考到想去的學校和專業已經八九不離十,只要按照這個節奏,穩中求進就好。
在第二個“一模”結束后的那個周末,海棠睡了個小懶覺——自打高三以來,她通常、也只能在周日晚起一點,睡到自然醒,不過也不會太晚。這天九點出頭,海棠睜眼,打開手機看到許夢一個小時之前發來的消息:
“早啊,海棠。”
“剛剛我們教練說今天的比賽可以帶人來看誒,你要來嗎?”
聊天界面上的時間顯示,下條消息發來的時間與之前的相隔十五分鐘。
“忙的話不來也沒關系,我們會拿冠軍的!回去給你看錄像!”
海棠記得許夢和她說過,她們最近在參加區里組織的高中籃球杯賽,今天是決賽日。其實之前的每一場比賽都是在他們學校進行的,只是沒有允許觀眾入場,她也就從來沒有邀請過海棠。
海棠眨了眨看東西還有點模糊的眼睛,坐起身來。轉頭盯著窗前書桌上的一沓書本和卷子好一段時間,腦子里一行一行地過著昨天下午各位老師們留在黑板上的那些作業……
她很希望我去看她。我很想去看她。
那還糾結什么呢?
“沒關系,這周作業不多,我可以去的。”
“比賽大概幾點開始呢?”
等海棠洗漱完畢,許夢回了消息。首先是一個興奮的表情。
“比賽三點開始,兩點到體育館門口我可以去接你。”
海棠回說好的。
趕在午飯之前,海棠寫完了一張卷子。和爺爺一起做了午飯,爺孫倆一周一度地坐下來不慌不忙細嚼慢咽了這頓飯。她的心情始終有些躁動:她猜測球隊今天會穿哪套衣服,她希望是淺藍色那套,因為她看過之前比賽的照片,淺藍色那套衣服讓許夢顯得更有英氣;她相信許夢她們會贏得比賽,于是也猜測獎杯會是水晶獎杯還是金屬的,她希望是水晶獎杯,因為晶瑩剔透的很好看……
這天她還有了新的體驗:原來,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想著今天也許要加夜班了走在去玩的路上心里真的會有負罪感,但不算太糟,因為開心還是更多一點;學校門禁也沒她想象中那么嚴格,保安看她穿著高三校服,只問了一句怎么這么早來上晚自習,就開門放她進去了。
海棠沒在體育館門口見到許夢,是謝思雨出來接她的。她看見他脖子上掛著一個“工作人員”的牌子。
“教練不讓她出來。”
海棠“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跟在謝思雨身后走,門口保安看見工作證揮揮手示意他們進去。
看臺上的人不多,一小撮一小撮的人坐在一塊。謝思雨領著海棠走最低的那一排,手指頭劃拉著欄桿當當響,“在第一排吧,我估計一會比賽沒人坐得住。”
“好啊。”海棠應聲。她走著,頭轉向球場的方向,兩群人各圍在球場靠南靠北兩側——南邊一點的是對方學校球隊,穿紅隊服;北邊一點的是本方學校隊,穿了淺藍色隊服。海棠不覺翹起了嘴角。
“她們在講戰術,馬上要開始熱身了。”他們走到了看臺靠中間的位置,謝思雨坐下,海棠就挨著他坐下。她看向北邊那一群人,雖說許夢站在運動員中間已經不顯得那么高,海棠還是一眼就看到她了。她綁了一根細細的白色發帶,很利落,正叉著腰低著頭看著教練在戰術板上比比劃劃,微蹙著眉,聚精會神。
教練揚手,女孩們陸續轉身散開,綁頭發、摘飾品、喝水,許夢低頭看手表,一邊打開搭扣一邊回身來看向看臺。海棠已經站起身了,正貼在看臺邊緣的欄桿上,朝許夢揮手,許夢立刻展開了笑臉。
“你來啦!”
“嗯。”看臺高些,所以許夢微微仰著頭,海棠微微垂著頭。
“我們馬上熱身,然后就要比賽了,今天不能陪你。”許夢擺出一副失落的表情來。
海棠笑著搖搖頭,她已經漸漸習慣了許夢不時開些小玩笑,“沒關系,今天不用你陪我。”
許夢就也笑起來。她把摘下來的手表遞給海棠。
“誒,張老師盯著你呢。”坐在一邊的謝思雨提醒道。
許夢轉身去看,有幾個隊員已經回到教練身邊排起隊了,沒過去的也都在離那兒近些的場邊。她回過頭來時吐了吐舌頭,假裝怕得發抖,“我得過去了,”說著指了指海棠身后,“讓他陪著你。要給我加油哦!”
海棠沒來得及反駁前半句,就趁她還沒轉過身之前,舉起攥著的右拳,“嗯,加油!”
等許夢走遠,海棠退后坐回凳子上,轉頭看謝思雨,并著重瞥了一眼他的工作證。
“你是不是……有工作啊?”
“給搬了兩箱水。”
“沒了?”
“嗯,剩下的他們用不著我。”
“哦。”海棠抿了抿嘴唇,回過頭去,“其實你不用……”
“今天一大早,我眼還睜不開呢,許夢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陪她學姐看比賽,怕她學姐一個人呆在這兒不自在。”
海棠聽到他帶著點捉弄的笑,驚訝得又回過頭去看他,微張著嘴不知道說些什么。
“你可能不清楚,我跟她從小就是挺好的朋友,她找我幫她,我也找她幫我。你不用多心,我倆的事怎么都說得清。”他帶著坦然的笑,“何況我本來也是要來看她們比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