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為何。
    那跟隨著李太后從裕王府，一路到了慈寧宮的心腹老宮女，閑了下來，便開始一個勁的說起了沈烈的好話。
    “太后容稟……且不說太國丈家輸了多少錢。”
    老宮女輕聲細(xì)語，在太后面前絮叨著：“聽說那豐城侯家的幾位公子，倒賣期票虧了五萬多兩銀子，連上百畝水澆地都輸了個干干凈凈。”
    “還有秦王府，魯王府……這幾位好賭的王爺，都在谷物所輸給了幾十萬兩雪花銀。”
    言下之意。
    太后此番出面，能要回幾萬兩銀子……
    沈大人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此時(shí)。
    李太后氣也消了，只是有些怨怒道：“沈烈給了你什么好處，你要這樣幫著他說話？”
    老宮女嚇了一跳。
    趕忙討?zhàn)垺?br/>     可這是多少年來，一直跟著她的老宮女了，李太后也不愿和她計(jì)較，只是埋怨了幾句，便將疲憊的身子舒展開了。
    困意襲來便沉沉睡去。
    鵝毛大雪中。
    暖閣中卻溫暖如春，只剩下純凈均勻的呼吸聲。
    一夜過后。
    再醒來的時(shí)候，天色卻已經(jīng)大亮。
    從酣睡中醒來。
    李太后趕忙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看著那透亮的窗戶紙，一時(shí)間神智竟有些恍惚，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好半天。
    太后才斜斜的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意識到了什么，這里不是慈寧宮，而是她一個臣子的農(nóng)莊。
    暖閣中十分溫暖，火炕上十分柔軟。
    而天色卻已經(jīng)大亮。
    不對。
    應(yīng)該是……
    快晌午了。
    一個不小心睡過了頭，這讓在宮中循規(guī)蹈矩了十幾年的李太后，不自覺的有些發(fā)慌，甚至覺得有些尷尬。
    可是又藏不住的愜意。
    神清氣爽。
    這一覺好睡呀，便似乎，十幾年來在宮中積攢的疲憊都爆發(fā)了出來，那豐腴的身子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
    懶洋洋的不想動。
    直到。
    老宮女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李太后才趕忙披著衣裳下了地，卻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犯了清規(guī)戒律的忐忑感。
    “咳。”
    李太后趕忙將這忐忑收起。
    整了整玉容。
    在老宮女的服侍下，將那略顯凌亂的衣衫正好，又經(jīng)過一番梳洗打扮過后，再匆匆用了些膳食。
    那打破了森嚴(yán)規(guī)矩的忐忑感才漸漸消散。
    梳洗過后。
    瞧著容光煥發(fā)的太后，老宮女喜不自勝，又絮叨了起來，說什么宮中憋悶，萬壽山景致雖好，可是地方卻實(shí)在太小了。
    就那么幾棵樹，一個大湖，一座寶塔，看了十幾年也該膩了，閑來無事便應(yīng)該多出來走走。
    散散心。
    就算是不能來沈家莊，到十里外的皇莊園子里將養(yǎng)幾日，那也能睡得好，吃的飽。
    李太后早已習(xí)慣了她的絮叨，于是便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容顏，氣色果然比平日好了許多。
    不由得心中有些動容。
    可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李太后估算了一下時(shí)辰，再耽擱下去便是午后了，也該走了。
    清了清嗓子。
    李太后便輕聲道：“傳下去，起駕回宮。”
    話音落。
    老宮女卻趕忙福了一福，笑著道：“回圣慈皇太后的話，今日呀……咱們怕是又走不了啦。”
    李太后黛眉微皺，不悅道：“又在說什么胡話？”
    老宮女便含笑走到了窗邊，推開了那厚厚油紙覆蓋的窗欞，隨著一陣涼意襲來，這時(shí)才赫然發(fā)現(xiàn)。
    窗外早已是白雪皚皚。
    在往遠(yuǎn)處看。
    大雪封山，沒到膝蓋以上的厚厚積雪，早已將那不遠(yuǎn)處的燕山山脈，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這種天氣……
    怕是哪里也去不成了。
    要回宮。
    也得等幾天后積雪融化了。
    李太后微微錯愕，那傾城玉容上現(xiàn)出了幾分無奈，便只好將厚實(shí)的皮裘裹緊，耐著性子在這房中安坐。
    不多時(shí)。
    隨著那沈烈之妻，太師之女帶著丫鬟匆匆趕來，陪著太后說了會兒話，氣氛漸漸變的安逸了起來。
    午后閑暇，下人將厚厚的積雪清掃了出來，運(yùn)走了，而小院中十分靜謐，卻不知為何。
    這久違的慵懶，讓李太后芳心中竟忽然輕松了許多。
    又睡了個回籠覺。
    翻身坐起時(shí)。
    雍容華貴的太后玉臉上，竟然微微泛起了紅暈，總覺得這般懶散，睡了吃，吃了睡，在臣子眼中有失身份。
    不過。
    好歹沈烈之妻也不是外人，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帝師之女，一品誥命，時(shí)常在宮中走動的熟人。
    閑聊了幾句家常。
    想了想。
    太后便索性帶著幾個宮女，侍衛(wèi)從小院中走出，本打算賞一賞雪景，到處走一走，可一行人剛從內(nèi)宅中走了出來。
    一行人便停住了。
    昨天是夜里坐著太后鑾駕來的，看的不真切，如今天亮了，卻只見這諾大的沈家莊，好一番雪后盛景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整潔的院落，一排排瓦房錯落有致，鋪著青磚的地面沒有半分泥濘，田畝，冰封的魚塘映入眼簾。
    山腳下是又是成排的暖棚，雞舍，豬圈……
    卻不見半分煙火氣。
    愣著半晌。
    李太后忽然覺察到了什么，左看看，右看看，頗為驚奇，這莊子可真是奇了，不燒木柴，也不燒木炭。
    可這暖閣里的燃料是打哪來的呢？
    留心觀察。
    只能瞧見一根根精鐵打造的管子，從一個房間連接到另一個房間，上面還包裹著厚厚的棉麻之物。
    相比奧妙就在這些管子里。
    可礙于面子，堂堂大明太耨也不好開口詢問，便只好帶著一腦門的問號走出內(nèi)宅。
    而忽然之間，喧嘩聲便撲面而來。
    卻只見。
    那不遠(yuǎn)處的沈家莊門口卻已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熱鬧非凡。
    隔著數(shù)十丈遠(yuǎn)，瞧著那人頭攢動，李太后終忍不住微微錯愕道：“這是在做什么吶？”
    趕大集么？
    一旁。
    張靜修忙輕聲辯解道：“回太后的話，是……我家老爺?shù)闹饕猓棉k一個女工學(xué)堂。”
    “學(xué)堂……”
    隨著當(dāng)朝太后心中驚奇，便不由自主的駐足圍觀，果然那人群中都是些婦人，又或者農(nóng)家女。
    一陣驚奇。
    太后便又奇道：“學(xué)什么呀？”
    張靜修忙輕聲道：“學(xué)紡織。”
    這一問一答。
    讓當(dāng)朝太后又愣住了，瞧著那人聲鼎沸處，正在報(bào)名登記的民間女子們，總覺得這沈家莊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新奇。
    如此……
    真叫人大開眼界。
    而那人群中驚鴻一瞥，李太后便瞧見了一個穿著皮裘，帶著面貌的英武青年，正帶著莊丁忙前忙后。
    那嗓門可大了。
    “別擠……都有份……排隊(du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