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到處找高僧道士的消息,很快就被另一件事蓋過了風頭,那就是將軍貪獨,尚書通敵。
這兩件事,猶如土炮扔進了水里,將這康安城,炸了個稀爛。
能扯上關系的,紛紛躲避,朝堂內的官員也各自站隊,有仇怨的也借著這次機會,火上澆油,讓這事態愈演愈烈,越發的不可收拾。
康安城內的百姓,也都在等著看這個熱鬧,誰倒了臺,亦或是兩敗俱傷,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外面的人,人心浮躁,只有金亥,卻心平氣靜,云淡風輕。自從唐寅上奏參了他之后,他便幾乎很少出門,整日待在府內,眼瞧著,府內的迎春滿園,他倒也不閑著,賞賞花,下下棋。
有人說,他這是知道自己從未做過貪獨,克扣軍餉之事,自然自得,也有人說,他這是知道自己罪名已定,無力掙扎,便索性放棄了自己。
街巷上什么傳聞都有,好的壞的,一股腦的涌入將軍府上下,擠進金亥的耳朵里,但他,卻當作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依然修身養性,只是去后花園登高的習慣,越發的頻繁起來。
旁人不知道,但這姬吾楓明白,雖說金亥面上,風平浪靜,其實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他的心里并沒有那么穩健。日日登高,不過是排解心里的煩亂罷了。
用過早飯,金亥又站在高處,滿院子的迎春花開的越加旺盛,這旺盛的本質就是欲望。貪欲,貪這大好時光,貪陽光,貪空氣,貪水分,貪肆意盛開。
遠處,他就見姬吾楓朝著這邊過來。
“少主,外面有人想要見您。”
金亥收回遠眺的目光,半斜過身子,帶著疑惑看了他一眼問道:“誰?”
這幾日將軍府門前冷清得要命,在這時候,大事未定,誰也不知道,日后會是如何,都不想被牽扯進來。
所以,他實在想不出誰會在這個時候上門。
姬吾楓眉眼彎彎,攤開雙手,一副去看看不就知道的模樣,然后并未正面回答。
倒是勾起了金亥的興致,同姬吾楓一起下了高處,繞過花園,迎春花的花瓣,隨著微弱的風起,落在他白色的袍子上。
還未到府門前,不吃,不喝,不睡一股腦沖了進來,粘膩地抱住金亥,糯糯地叫著爹爹。
幾日來所謂的“心平氣靜”就這么被三個小包子打破了,金亥露出了這幾日唯一的一次笑容。
他站起身,拉著不吃,不喝,不睡的手,就見顧司言著豆青色半身裙,月白色短衫,帶著一股嫩草的清新,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前,看著眼前的場景。
陽光散落在她的身上,斑斑駁駁。
金亥看著顧司言,忽然豁然開朗,看來今天是個好天。
他讓姬吾楓在前面牽著不吃,不喝,不睡,自己則和顧司言走在后面說話。
“這時候,你不該來的。”
顧司言笑笑,當作沒聽懂他的意思,轉而問道:“什么時候?午飯時間嗎?吝嗇!”
被她這么一說,金亥只能無奈地搖著頭。
金亥的事傳的康安城大街小巷沸沸揚揚,她怎會不知?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特意帶著不吃,不喝,不睡,過來看他。
怎么說,他也是他們的爹爹。
趁著金亥陪不吃,不喝,不睡玩耍的空檔,她邁步來到王秀英的住處,最近忙東忙西,也顧不上照顧她。
推開門,王秀英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的看向房梁的某一點,丫鬟小心翼翼地,用湯匙喂著她參湯,沒喝幾口,那湯汁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進來半天,才發現王秀英的眼珠子,一直直勾勾的,不曾轉動過分毫。
這個時間,顧茂君應該在成衣坊幫忙,雖說這王秀英對自己也就那樣,總是惦記著將自己賣個好價錢,但好歹,也是自己的親娘,給了原宿主一副肉身,如今放在別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陪了王秀英一會,她便去找金亥,再次提出想把王秀英接走的想法。
“怎么?是我哪里照顧不周嗎?一會,我就多派幾個丫鬟去伺候。”
顧司言焦急地連連擺手:“不是這個意思,很好,特別好,只是我現在也買了新的宅子,正好有空著的房間,眼下看她這病,未必能有好的一天,接回去,我還能多陪著她待一段時間。”
金亥笑了笑說道:“是因為,最近朝堂不穩,所以你才想著,把你娘接走嗎?”
“......”
自己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時候提出,將王秀英接走,倒是的確有這樣的嫌疑。
她慌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你是不吃,不喝,不睡的爹爹,是我將她接走,就能撇開關系的嗎?”
“既然知道,我是他們的爹爹,我們這樣的關系,自然不用跟我這么客氣,就住著吧,你要照顧孩子們,又要做生意,你以為自己三頭六臂吶?”
金亥再一次否決了她的提議,讓她沒有反駁的余地,顧司言也只好欣欣然地接受了,只得,等這件事過了,她再將王秀英接回去了。
朝堂之事,顧司言并不太懂,在這種時候,只能說些毫無作用的安慰之話,但這些話,對于金亥倒是似乎挺有作用。
與她見了一面之后,心情倒是大好,他整理了心情,知道,后面還有一場朝堂大戰,要打。
金亥與尚書唐寅的事情,還沒得出個結論,張庭生就聽了李嬌妍的建議,病愈,開始處理公務,審理案件。
自古,朝堂之上,少不了利益相左,思想相悖的政敵。
所以他一刻不敢掉以輕心。
這邊張庭生意氣風發的忙活著,但李嬌妍似乎并不那么開心,這于對付顧司言沒半點作用。
反而她越過越好,以前她還能同李云飛多少有些商議,如今?呵,喝醉了酒,摔傷了腿,也就算了。上山吃齋念佛,也就算了。
這幾日聽說,他招來一幫什么仙師高僧,居然要修廟建寺。聽說消息的李嬌妍,差點沒被他把鼻子氣歪了。
先不說,對不對付顧司言的事。自打父親去世,將產業交到他的手上之后,生意處處賠本,家里虧空了不少不說,還不把心思放到賺錢上,反而去興建廟宇。
李嬌妍無奈地搖了搖頭,還好父親走的早,不然,看到李云飛如此,怕是會有諸多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