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像在提醒這些黑衣人，有眼尖的，直接快步繞過沈書年，不再跟他廝打，而是三兩下就將寒刃搭在顧司言的脖子上，與動脈只有分毫只差。

刀刃的冰冷，順著脖頸慢慢流轉到了心里。

那是一陣恐懼，她臉色慘白的咽了咽口水，卻沒坑出一聲，生怕分了沈書年的心。

“都別打了！你女人在我手里！”出手的黑衣人粗重的嗓音，喊停了這場打斗。

趁著沈書年分心，有人拿起鐵棒，在身后，朝著沈書年的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不要！”顧司言話音落下的時候，早已經來不及，沈書年隨著棍棒落地的聲音，也一并倒了下去。

幾個黑衣人不再說話，而是一個人押著顧司言進了草屋，另兩個人拎著腳沈書年的腳，抬著頭，扔進了房間，就要轉了身出去。

她在身后大聲地喊叫著：“你們這幫王八蛋，把他抬到床上去啊！”

幾個黑衣人卻并不理會，像是沒聽見一般，任顧司言上來怎么喊叫，如何拉扯，都熟視無睹，將她推搡到一邊，又將門重重地又關了上。

此刻的沈書年臉色慘白如紙，如同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顧司言慌張的手腳冰涼，除了擔心就剩下了緊張。

她跌跌撞撞，撲倒在沈書年身邊，用盡了力氣，將他的身子轉了過來，抱在懷里，再慢慢站起身，將他半抱半拖地移到了床上。

她長長地緩了口氣，額頭上和手心里沁出來的都是冷汗。

等她轉過頭才發現，沈書年的后腦，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了好多的血，從門口到床上，斑斑駁駁，點點滴滴，他的衣服上，自己的手上，都是艷紅腥甜的鮮血。

她看著自己沾著血的手，抖了又抖，用力地攥住沈書年的手，在他耳邊堅定的說道：“你一定要堅持住?！?/p>

似乎是在給對方力量，又像是再給自己一份力量。

她跌跌撞撞跑到木板門前，用力地拍打著，高聲喊道：“快去請郎中，他傷的太重了，若是不請郎中醫治，會出人命的。”

她反復喊了幾遍，門前的黑衣人仍紋絲不動，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既然不開門，她就用身體不停地撞擊，一邊帶著哭腔一邊反復喊道：“我不知道你們背后的老板是誰，但死人對他來說有什么用？若是現在還不去請郎中，出了意外，你們覺得能交代得了嗎？”

這一句似乎說到了他們的痛點。

幾個黑衣人拿著刀劍棍棒，轉身互相看了一眼，領頭的黑衣人點了點頭，示意手下，去請個郎中回來。

看見黑衣人去請郎中，顧司言還不忘了在門里面，扯著脖子喊道：“快點，晚了怕是沒救了！”

其實有沒有救，她并不知道，只是流了這么多血，她真的慌了。

她一邊用衣袖，給沈書年擦拭著后腦，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一邊就紅了眼眶。

看著沈書年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此刻她的情緒到達了崩潰的邊緣，控制不住的趴在他的身上號啕起來。

哭了一陣子，她平復了一下情緒，不停地在沈書年耳邊叫著他的名字，鴰噪著，隨便的說些什么話，希望他可以聽到。

時間越過越久，顧司言坐不住的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又反復地敲著木板門。

好在，又過了一會，一個身材矮小的郎中，才隨著黑衣人姍姍來遲。

顧司言抹干了眼淚，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著郎中診斷的結果，看著床上的一灘血跡，郎中微微皺眉，看上去并不樂觀。

半晌，郎中清理了傷口，又包扎好，把過脈，又按照流程，拿出藥箱里的紙筆，寫下藥方。

這些工序一氣呵成之后，顧司言才咬著嘴唇，緊張地問道：“先生，他怎么樣，有無大礙??？”

“沒有什么大礙，該做的我已經做了，只是這血流得太多了，只能看他的命數了，若是三日內，他能醒過來，則仔細調養便無大概，若是三日內醒不過來，怕是日后也只能這樣了?！?/p>

說完，郎中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大抵這人世間的生離死別，他見得太多了，雖有濟世救人的心，奈何，有時卻只能聽天由命。

顧司言同郎中淡淡地道過謝，就將他送出了門，他腳剛踏出去，門就又重重地被關了上來。

現在的顧司言也不想其他，逃不逃出去，已經不再重要，現在就是敞開了門讓她走，她也不會撇下沈書年一個人在這。

都怪自己，她應當阻攔的，明知他帶著自己沖出去不占勝算，還偏要一試。

她走到床邊輕輕坐下，靜靜地看著他的眉宇，目光落到了他白紙一般的臉上，她將手搭在了沈書年的手背上，緊緊握住，一陣冰冷。

其實她早就習慣，他在自己身邊整日與自己斗嘴，在自己耳邊鴰噪，突然間這樣安靜的他，自己反倒是不適應了。

她只能祈禱他早日醒來，一定要醒過來。

顧司言衣不解帶地握著他的手，守了他一整夜，不知道什么時候，迷迷糊糊地趴在他的身上，睡了過去。

睡夢中只聽到一陣響動，她微微睜開眼，發現屋子里多了許多物件，連熬藥的爐子都放在了門口。

這倒是有意思，難不成是要長期的圈禁她倆？這樣的舉動讓她更加的摸不清頭腦，抓她的人，到底意欲何為？

不過此刻也顧不得這些，她拿了郎中分好的草藥，放在砂鍋里，慢慢熬制，又將湯藥一勺勺地喂給沈書年。

就這樣，在她細心的照料下，第三日，仍然未有蘇醒的征兆。

此刻的顧司言，早已經心慌得不得了，若是一輩子醒不過來，豈不是就變成了植物人了？

“沈書年，你要是再醒不過來，我就把你栽到咱們草屋的柵欄前，植物我養過，可是這植物人我還沒種過吶！到時候，你最害怕的烏鴉，就會天天落在你身上攪擾你，嚇唬你！”明明是開玩笑，但說起來卻那般心酸。

她突然想起，最初與他相遇時，他狼狽的模樣，即傲嬌又慫包，可即便這樣，那時的他，也是生龍活虎，不似現在......

想到這，她又紅了眼眶，轉身打了盆水，給他擦洗慘白的臉頰。

她一邊擦著，一邊絮叨著：“沈書年，你要是醒了，我就不用你還，欠我的那一百九十七文銀子了，若是醒來，我日后一定不打你了，若是醒來，我一定好好珍惜和你一起的日子，若是醒來......”

說到這，她已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