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抬頭，看著窗外空蕩蕩的院子。</br> 偌大的國公府，宋淵不在，只有她一個人。</br> 等她不在了，一點人氣都沒有。</br> 想到這里，目光中生出一股荒涼之意。</br> 還好，現在有了綰寧，也算國公府有了一脈骨血。</br> 她心中只有慶幸。</br> 別的，便不必計較太多了。吳氏確實有錯，但是對于國公府來說，是有功更大一些。</br> 她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榮華富貴如過眼云煙，只要人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br> 綰寧受到的委屈，以后慢慢補償，心性不夠，以后慢慢教就是。</br> 至于吳氏，念在她是綰寧的親生母親，國公府也不能真拿她怎么樣。</br> 只盼著大家往后都好，就好了。</br> 只是……</br> 宋老夫人看向吳氏，再不能用從前的眼光來看待她。</br> 從前她照顧吳氏，是看著那兩位小姐的面子上，吳氏作為她們的閨中密友，這才對她多多照拂，憐愛的成分居多。</br> 但是現在，憐愛沒有了，卻因為有綰寧的存在，變成了愧疚。</br> 宋老夫人收拾起情緒，讓吳氏也坐下來。</br> “你也別哭了，這件事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br> “是，姨母。”</br> 吳氏見好就收，抽抽嗒嗒的，但沒哭了，緩緩在椅子上坐下來。</br> 宋老夫人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綰寧既是國公府的人，那便要認祖歸宗，回到國公府。”</br> 吳氏立馬表態拒絕：“不行，綰寧回來了，我怎么辦？瀾兒怎么辦？崢兒怎么辦？我們都要被外人所恥笑的。</br> 而且說不好，命都沒有了。</br> 不可以，我不同意，姨母你不能這么自私。”</br> 老夫人看她堅定的拒絕，整個人噎住。雖然這話說出去天經地義，但是確實是他們沒理。</br> 但是一想到國公府的血脈流落在外，她這個心里就一陣難受。</br> “有條件你可以提，我們會盡力滿足。”</br> 吳氏搖頭：“不行，這一點我無論如何不會答應你，這樣不止我，瀾兒崢兒就都不用活了。</br> 我要為綰寧考慮，但是也要為瀾兒崢兒考慮。”</br> 宋老夫人眉頭皺起，吳氏說的也有道理，這樣貿然相認，蘇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對大家都不好。</br> 只能再想其他的法子了。</br> “這件事，那我們以后再議，我會盡快送信出去給宋淵，這件事具體怎么處理，到時候大家再坐下來談。”</br> 吳氏一想到宋淵有朝一日要來求自己，心里一陣爽快。</br> 到時候，她定要把他當年羞辱她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她。</br> 他不是愛蘇梓月嗎？卻和她有了孩子。她倒要看看，他宋淵，如何面對蘇梓月的靈牌，如何面對他和其他人的孩子。</br> 若是宋淵對蘇綰寧不好，那就更好了。等有朝一日，父女反目，覆水難收，當宋淵知道真相，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呢。</br> 她真的迫不及待見到那一幕。</br> 想想就覺得無比爽快。</br> 吳氏沒有反對宋老夫人的提議，話說到這份上，不必再堅持，談不談得攏后再說，反正都要她點頭。</br> 宋老夫人看她沒說話，繼續道：“還有綰寧和恒王的婚事，是怎么回事？”</br> 吳氏：“是恒王對綰寧一見鐘情想要求娶她。”</br> 宋老夫人：“怎么之前從來沒聽你說過。”</br> 吳氏低頭：“從前，姨母向來不關心綰寧的事。”</br> 宋老夫人噎住，她確實很少關心綰寧。</br> 因為吳氏很少說起綰寧，每次說起，口中也都是不太好的詞語。</br> 對綰寧頗多抱怨，連帶著她也對綰寧印象不好。</br> 如今想起來，真是又羞又愧。</br> 有一種被吳氏牽著鼻子戲耍的感覺，但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說。不禁對吳氏的多年感情，淡了一大半。</br> 吳氏心中算計著什么，沒有注意到宋老夫人的表情，開口問道：“對于此事，不知姨母怎么想的？”</br> 如果宋老夫人同意，那她就拒絕，理由隨便扯什么都可以，因為她是綰寧的母親，她說什么都很有分量。</br> 如果宋老夫人不同意，那她正好借坡下驢，再坑國公府一筆，反正國公府什么都有。</br> 依她對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十有九八不會同意。</br> 國公府有權有勢有身份，本身就是皇親國戚，對王府那種地方并看不上，更何況還是個側妃。</br> 宋老夫人急忙開口：“不同意，國公府絕對不同意。”</br> 果然。</br> 吳氏掩住自己的情緒，面露難色：“可是恒王殿下都已經跟陛下求娶了，這件事幾乎是板上釘釘了。</br> 雖說我們是做父母的，但是陛下一下圣旨，我們也無可奈何。”</br> 宋老夫人手一揮：“不行，我們國公府可以上書，國公府只有一個女兒，絕對不能讓她參與到黨爭里面去。</br> 我不求我的孫女大富大貴，只求她平平安安，這門婚事，我絕不同意。</br> 綰寧前半生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后半生不能就這么毀了。”</br> 聽到這里，吳氏徑直在地上跪下：“姨母說得是，這些年來，我確實對綰寧不好，是我自己的執念所致。</br> 剛剛對著姨母發泄一通，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大錯特錯。</br> 想到這些年來，姨母對我這么好，我卻把氣都發在她身上，確實不對。</br> 這件事，是我錯了，是我對不住綰寧。</br> 女子嫁人就像投胎，嫁不好一輩子都就毀了。</br> 關于這樁婚事，既然姨母不答應，那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幫她解除。</br> 就當為從前恕罪了。”</br> 宋老夫人看她態度變得那么快，一時有些不能適應，若從前，她只會認為吳氏知錯就改，識大體。</br> 但是現在，她總覺得，自己對吳氏的看法太膚淺，不敢輕易下定論。</br> “你怎么解除？”</br> 吳氏一副心痛的神色：“我剛剛想了想，可以讓瀾兒代嫁過去。</br> 這是唯一的辦法。</br> 瀾兒和綰寧都是蘇家的女兒，恒王求娶時，只說了是蘇家的大小姐，到時候便說是把排行弄錯了。</br> 綰寧從小就有八字不好的說法，這是我的私心，是我對不住她。</br> 但是現在因禍得福，我們可以用這個做筏子，不讓綰寧嫁過去。</br> 皇后娘娘最是相信面相之說，到時候肯定能說服恒王殿下。</br> 同時把瀾兒嫁過去，陛下那邊也好交代，不然，不止綰寧，還有蘇家，怕是都不好交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