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樣的綰寧,聽著綰寧說出這樣的話,君逸說不出一個字,像是天生詞窮,任何詞語都不能表達他此時此刻心中的感激和激動,只定定的看著綰寧。</br> “綰綰……”</br> 他什么都沒有說,但是眼神已經表達了所有。</br> 綰寧能明白他的忐忑和不安。</br> 小話本里的男主,總是天生神力,無所不能,十全十美,但現實不一樣。</br> 他們只是平凡煙火里,兩個相互喜歡的普通人。</br> “以后,不許再說這樣的話。”</br> 君逸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表情乖巧得不得了。</br> 綰寧看著這樣的君逸,撲哧笑出聲來。</br> 君逸耳尖微微泛紅,松開了綰寧的手,語氣有些不自然:</br> “我……對不起……我……”</br> 綰寧看著他,笑而不語。</br> 君逸抬頭,看著綰寧,微微垂眸,一副知錯就改的模樣:“我……以后不會了。”</br> 綰寧看著他,露出一道溫溫柔柔的笑容,伸出手去端桌上的茶杯。</br> 君逸快一步搶了過來,另外換了一個杯子,倒上熱茶遞過去,“那一杯涼了。”</br> 綰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拿了空杯子替他倒了一杯遞過去。</br> 君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后把杯子倒過來給綰寧看,像是喝完酒,空杯示意一樣。</br> 見著這樣的君逸,綰寧掩唇而笑。</br> 實在是,可可愛愛。</br> 這甜甜的笑顏,讓君逸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像是被什么填得滿滿當當,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br> 兩人把話說開,對于這件事已經毫無芥蒂。</br> 二人就今日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會話,不知不覺便已經夜深了。</br> 君逸起身,準備離開。綰寧見他往窗口而去。開口道:“不然走正門吧。”</br> 君逸搖了搖頭,“還是翻窗吧,不會被人發現。”</br> 綰寧笑:“那你下回走正門。”</br> 翻窗總感覺不是這么回事。</br> 君逸:“沒有下次了。”</br> 綰寧看著君逸的表情,還沒反應過來君逸什么意思,就聽到君逸又開口道:</br> “下次你就到逸王府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出,不用再爬窗。”</br> 說到這個,綰寧臉上浮現兩朵紅暈。</br> 君逸心一軟,從窗口走回來,輕輕牽起綰寧的手,“綰綰,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下了,以后,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訴我。你……別生我的氣。”</br> 綰寧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嗯,不生氣。”</br> 君逸低頭,大著膽子在她額前印下一吻。</br> 綰寧清晰的聞到鼻間傳來一陣清新的松木清香,很快,香味離散,君逸已經往后退了兩步。</br> “我走了。”</br> 君逸一邊說,一邊往后退,目光粘在綰寧身上,到了窗口,又停留了一會,才從窗口翻了出去。</br> 出去后,又在窗口站了一會,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好幾眼:</br> 他的綰綰,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br> 暗處,影二和影三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br> 影二壓低聲音,感慨道:“你看是吧,我都說了,咱們未來王妃肯定有辦法。不過主子這變臉也太快了些。”</br> 影三表示贊同:“要不怎么說還是王妃有法子治理咱們主子。剛剛你是沒看到,咱們主子那臉色,陰沉得就像六月那場大雨之前一天的天空。我跟了主子那么久,還是頭一回見著主子這般模樣。”</br> 影二聽著這話,直點頭。</br> 不過聽著聽著,看向影三,開口道:</br> “什么叫王妃治理主子的辦法,你這個“治理”兩個字,就用得非常不嚴謹。”</br> 影三一看他這就是要訛銀子的前兆,趕忙先發制人,拍了他一個腦瓜崩:“快點,主子走了,再不走咱倆就得不嚴謹了。”</br> 影二抬眼,看著君逸離開,拔腿就跑跟了上去,身后的影三拍了拍胸脯,心中暗道:</br> “好險,差點又失去了二兩銀子。”</br> 君逸離開,綰寧打開了靠近院子一側的窗子,杜若進了屋。</br> 綰寧在腦中把剛才跟君逸商量的事情又過了一遍。</br> “明日太后壽辰,是最好的時機,今天好好休息,接下來的幾日,怕是都沒有好覺睡了。”</br> 杜若點點頭:“是。”</br> 綰寧:“策王那邊現在如何?”</br> 杜若:“消息已經送出去了。殿下身體有恙,把事情交給恒王,合情合理。”</br> 綰寧:“嗯,讓林老相機而斷。君策越急越好,只不過一定要等他自己平靜下來才可提起,要不然他事后想起來一定會懷疑。”</br> 杜若點點頭,心里卻是疑惑:自家小姐對策王也太了解了,這樣的小細節,逸王殿下都未必知道。”</br> 綰寧:“既然消息已經送了出去。恒王府和策王府今夜是睡不著了,咱們正好養精蓄銳。”</br> 說完這話,綰寧抬手打了個哈欠,今日也確實忙活的夠多,得好好休息。</br> 杜若嗯了一聲,往后滅了幾盞主燈,只留了案臺前的一盞小燈。</br> 伺候了綰寧睡下,杜若細心的替綰寧掖好被子,才端著燭臺退出來。</br> 綰寧睜著眼睛,就著杜若手上微弱的燭光,看向君逸剛剛離開的窗口,兩手交握放在胸前,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過去。</br> 策王府。</br> 書房亮著燈,門窗緊閉。</br> 外頭的侍衛都警醒著,守著各個路口,關注著四周的動向,不時眼睛偷偷往書房看一眼,一個個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br> 每次一有這種情況,一定都是在商量大事。</br> 書房里。</br> 君策坐在首位上,他雙腿前后交換,左手撐在桌上,手指撫著桌面的紅木花紋。</br> 他一言不發,看起來很是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內心的不安。</br> 底下的幕僚們,看著君策,一個個都愁眉不展。</br> 人群中傳來微弱的話:</br> “怎么好好的,逸王把接待使臣的事情交給了恒王。難不成……逸王真的成為了恒王的人?如果是真的,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大不妙。</br> 逸王雖說沒了奪嫡的資格,但他在軍中的威望還在,也得老百姓的尊重愛戴,他若是幫著恒王,那絕對是恒王的一大助力。”</br> “是啊,因為上回在宮宴上,恒王那一番話,長大周志氣,滅他國威風,已經為恒王贏得了一干贊譽,北燕使臣和西涼使臣都不敢和他正面對上,知道的是知道使臣們顧忌著大周,不知道的少不得把功績算在恒王頭上。</br> 如今,逸王又把接待來使的事交給了恒王,這不就是給恒王雪中送炭的機會嗎。如此一來,使臣一事過后,恒王的名聲地位都必定水漲船高。”</br> “是啊,屬下聽說,恒王府得知這個消息,恒王都要樂瘋了,從傍晚時分就和幕僚們在書房里商討著明日安排使臣們的事宜。</br> 還沒入夜恒王便入了宮,陛下還特地傳了他說話,若是明日表現得好,可想而知,陛下對恒王的態度又會好上許多。”</br> 林老適時出聲:“恒王高興,倒不是什么壞事,人得意忘形總會出事,怕就怕不等他出事,他就已經成了勢,這才是我們最該要防備的。”</br> 底下立馬有人接著這話說道:“對對對,上回恒王在使臣宮宴上長了臉,咱們在宮里的人說,因為這件事陛下還特地去皇后宮中吃了一次飯,言語間也對恒王大加贊賞。朝中一些大臣對恒王也有了些改觀。長此以往,他占著嫡字,怕是不少人都要倒戈。”</br> “如此下去,確實是對我們不利,必須要阻止才行。”</br> 林老順著這話,問了一句:“那如何阻止呢?”</br>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氣氛一下凝重起來。</br> 君策一張臉黑成了鍋底,他起身環顧了一圈周圍的幕僚,語氣顯示著他此時的不耐煩:</br> “你們說,這件事情怎么處理?”</br> 最近的君恒實在是太邪門了,雖然以前君恒也一直跟他作對,也一直站在他的對立面,他們也一直是公開的敵人,但是每次君恒做的事情,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或者他都能應對。</br> 但是,從兵部侍郎倒臺,他就發現事情失了控到,再后面的每一件針對他的事,都超出了他的設想。</br> 他好像已經看不到君恒究竟想要做什么,也看不到他每一步的動作,更看不到他接下來要做什么,這比君恒做的事情本身,更讓他心慌。</br> 因為事情脫離了掌控,因為他根本摸不到邊。</br> 自從上一回君恒在使臣宮宴上,說了那一番敲打北燕和西涼的話,皇帝對他是刮目相看,加上暗中皇后和季家在背后的操作,君恒的口碑扶搖直上。</br> 就在今日下午,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傳來的消息,又把從前他和婆子的那件事情都翻出來,雖然這些事情他后頭都做了應對,但真相如何,他心知肚明,別人可能只當個熱鬧,但是到了他這里,就純粹只剩下了惡心。</br> 一直以來,哪怕從一開始對上君恒,他都能做到沉著冷靜,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事情慢慢的有了改變。</br> 又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局面似乎完全翻轉過來。而他對此一無所知,無所察覺。</br> 君策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來自于未知的恐懼。</br> 還有各種突發事件像潮水一樣向他涌來,他心中有些亂了。</br> 眾人看著君策,都不敢說話。</br> 雖然從前對上君恒,也有失利的時候,但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事情接二連三,而且他們還沒有還手之力。</br> 有年輕的幕僚大著膽子起來說話,</br> “王爺,屬下以為,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任其發展。”</br> 另外一人也搭腔:“王爺,屬下也是如此以為。”</br>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br> 君策看向他們:“那你們說具體應該怎么做?”</br> 底下幕僚們面面相覷,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br> 君策見大家不說話,心中諸事不順郁結于心,一股邪氣從胸中直沖腦門。</br> 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暴戾的氣息,然后轉過身來,面容掩在陰影中:</br> “既然沒辦法,那邊直接廢了他,一勞永逸。”</br> 眾人嚇了一跳:“怎么廢?”</br> “殺了。”</br> 君策開口兩個字,說得冷血利落。</br>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br> 雖然兩方較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這么明目張膽的說出來,肯定不是用計謀打壓對方,而是字面上的意思。</br> “王爺,這可要深思熟慮。”</br> 君策眼神更冷:“那你們說怎么辦?坐以待斃?”</br> 說話的人語塞,眼神心虛,退了下來。</br> 李幕僚開口道:“王爺,此事也不是不行,但我們不要動手,我們可以:借刀殺人。”</br> 李幕僚下午剛剛翻到一本書,上面寫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和眼前的情形有異曲同工之妙。</br> 有人問道:“借刀殺人?怎么借?借哪把刀?”</br> 李幕僚略想了一想,開口:</br> “恒王總有仇家,到時候制造點意外,只要跟我們沒關系就行了?”</br> 彭幕僚搖頭,“這樣不行。成功了皇后不可能不懷疑到我們頭上,一定會不遺余力的找到我們的錯處。</br> 就算事情不是我們做的,她也會把賬算到我們頭上,斗了這么多年,皇后不會讓我們白撿這個便宜,季家也不會。”</br> 林老接話:“懷疑就懷疑,到時候,剩下三位皇子,只有咱們王爺能入主東宮,陛下也會護著。”</br> 眾人聽著這話,腦子里想到了有腿疾的逸王,和被關了五年的大皇子。若君恒不在了,確實君策的勝算最大。</br> 彭幕僚還是搖搖頭:“不行,皇后和季家不是省油的燈。這樣的敵人,避免才是上上策。”</br> 李幕僚:“借刀殺人若不行,別的辦法更不行。”</br> 彭幕僚:“不是不行,除非找一個不會讓皇后懷疑到我們身上的替死鬼。”</br> 李幕僚想了一圈,試探著開口:“逸王?”</br> “逸王不行,沒有要害恒王的動機。”</br> “如此說來,我們走暗線都不行了,因為無論如何都會算到我們身上。”</br> 林老看著他們說話。彭幕僚最是小心翼翼,絕對不會拉出大皇子,最有可能提到大皇子的,就是這位李幕僚。</br> 之前鋪墊了那么多,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br> 林老適時開口,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的看著李幕僚:“是啊,逸王失了雙腿,不可能再去奪皇位,而且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就是對恒王交好,皇后更不會相信。</br> 如今成年的皇子僅四位,若恒王出事,我們的嫌疑首當其沖。”</br> 李幕僚對上林老的目光,林老剛好說到那一句“四位皇子”,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等林老說完,他眼前一亮,看向君策:</br> “王爺,還有大皇子,若是大皇子出手報仇雪恨,那咱們完全可以做到置身事外,從而坐收漁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