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夏日炎炎。</br> 關于兵部侍郎曹宥的事情,已經徹底告一段落。</br> 但是對于新任兵部侍郎的人選,卻一直沒有下結論。</br> 這一日,朝堂上和前幾日一樣,為了這件事情,吵吵嚷嚷。</br> 皇帝看著底下的臣子,那兩方人馬吵得不可開交,一言不發。</br> 一邊是君策的人,一邊是君恒的人。</br> 這一回君恒打壓君策,可謂是用了全力。</br> 牽出蘿卜帶出泥,拔出了君策在各部一票的勢力。</br> 君策損失慘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這件事里把自己摘了出去。</br> 現在,新任兵部侍郎的任命,他必須要爭一爭。</br> 上一回北燕之行,他已經嘗到了巨大的甜頭。</br> 往后再有這樣的機會,他不能錯過。</br> 兵部,掌管整個大周的任用,兵籍,軍機,軍令。</br> 是大周最高軍政樞紐。</br> 哪怕他不出征,也能夠通過兵部,掌握其他大事的動向,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必須要拿下。</br> 去了一個曹宥,也要再來一個,總歸這個位置總要有人坐。</br> 只要是他的人,一切再慢慢籌謀就行。</br> 君恒這邊寸步不讓,火藥味十足。</br> 好不容易拉下一個勢力,說怎么可能再讓君策的人上位。</br> 但是這兵部侍郎的位置,一定會有一個人。</br> 不是他的人就是君策的人,這個時候不爭更待何時。</br> 若他掌握了兵部,那他跟君策這一仗。便是完勝而歸。</br> 大殿上,氣氛劍拔弩張。</br> 兩方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br> 皇帝坐在首位上,就這么看著他們爭。</br> 不說話也不表態。</br> 關于皇子們私底下的斗爭,他心知肚明。</br> 皇子們爭斗是他默認的事,不僅可以鍛煉他們的自身能力,還有助于穩定朝政。</br> 對于皇帝來說,黨爭并不是什么壞事,失去平衡才是麻煩的。</br> 現在兩方不相上下,一來一往,正是給他們發揮能力的好時機。</br> 皇帝老神在在。</br> 在主位上慢條斯理的喝著茶。</br> 沒有半點要幫誰的意思,也沒有讓停下,一副誰吵贏了就給誰的架勢,讓底下的爭論愈加激昂。</br> 策王一,黨:</br> “陛下,微臣以為,禁軍統領李暮李大人,兵部侍郎一職最合適。</br> 朝堂上的武將,論資歷,沒有人能比得過他去。</br> 而且李統領也是從前戰場下來的。上陣勇猛,為人正直,絕對不會做出違法亂紀的事。”</br> “陛下,微臣附議。”</br> 皇帝眉頭一挑,原來這禁軍統領,是老二的人,倒是看不出。</br> 老二,呵,在底下手伸的夠長的。</br> 另外一邊,恒王也不甘示弱。</br>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李統領不合適。</br> 李統領最熟悉的是皇宮,守護的是皇宮的安全,守護著陛下的安全。</br> 如果此時將他調離,陛下的安危不能得到保障,就怕被人鉆了空子,有人乘人之危。</br> 陛下,這可開不得玩笑。</br> 還有一點,李大人確實為人正直,但也并不善交際。</br> 兵部侍郎一職,是大周兵馬統籌,還兼顧軍機軍令。</br> 從這方面來說,這個職位,統籌管理管束能力才是最重要的。</br> 微臣以為,新任京城按察使,高以群高大人最為合適。</br> 皇帝依舊老神在在。</br> 這剛剛上任的高以群,原本是渝州刺史。</br> 從前也是京官外任,確實有能力。</br> 不過由于前任京城按察使汪家,因為騙婚被瀆職,還剛剛上任不足一月。</br> 所以由高以群填了空。</br> 也是了,恒王的母親,皇后的娘家,季大學士,祖籍便是渝州。</br> 哼,他這兩個兒子,倒真不能小瞧了。</br> 策王的人立馬站出來反對,</br> “啟稟陛下,高大人新上任不足一個月,現在又要赴任兵部侍郎,升級未免太快了一些。</br> 職位上新任,起碼過三年。”</br> 君恒這邊坐不住了,也站了出來,</br> “陛下,用人主要看能力,只要有能力,資歷并不是最重要的。”</br> 恒王心中暗恨,他這邊的人主要是文官,朝廷一半的官員都出自于他的外祖季大學士門下。</br> 幾乎都是季大學士的門生,但是武將缺失。</br> 雖然也培養拉攏了幾個,但可以夠得上兵部侍郎的,卻只有一個高以群而已。</br> 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br> 若不是沒有別的人選,他絕不會這么早拋出這個人。</br> 培養出一個高以群,還能不被人發現,可是花費了他好大的力氣,但現在這種情況,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br> 君策的人,這一回也被查得差不多,能勝任兵部侍郎的,也只有一個禁軍統領李暮。</br> 看起來,雙方都沒料到最后會出現這個局面。都是趕鴨子上架。</br> 君策也是下了血本,一定要把這個位置收入囊中。</br> 要不然,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把李暮暴露在人前。</br> 若不是今兒這一出,他也沒有想到,原來禁軍統領居然是君策的人。</br> 現在雙方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最終的決定權在皇帝手中。</br> 只看皇帝會偏袒誰了。</br> “咳咳……”</br> 主位上,皇帝清了清嗓子,底下原本喧鬧的聲音,霎時安靜下來。</br> 仿佛剛才的喧鬧都沒有出現過。</br> 皇帝面無表情,不讓人看出他的情緒。</br> 他看向內閣幾位大臣:“幾位覺得呢?”</br> 內閣大臣們雖然做好了準備,但突然被皇帝發問,心里還是不由得咯噔一下。</br> “回稟陛下,微臣以為,李大人可勝任。”</br> “回稟陛下,微臣以為,高大人可勝任。”</br> 到了內閣這里,如果沒有特別的說明,就已經不必再講什么理由原因了,只需要表達立場。</br> 幾位大臣五五開,差別并不大,兩邊又陷入了僵局。</br> 皇帝掃了一眼底下眾位大臣。</br> 大臣們屏聲靜氣。</br> 這時候,皇帝的態度,不僅僅是兵部侍郎的任職,還有皇帝的心里,更偏向誰的較量。</br> 這關系到誰會離儲君之位更近一些。</br> 說不好,今日就是今后朝堂風向的分水嶺。</br> 大殿上,無比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br> 就在大家有些撐不住的時候,皇帝開口了。</br> 他看向許懷義:“丞相有何看法?仔細說說。”</br> 這個仔細說說,就是考驗了。</br> 剛剛問內閣大臣,沒有這句話,可見皇帝對許懷義的看重。</br> 大殿之上,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許懷義。</br> 看最近許懷義的變化,他做的事,以及皇帝對他的態度,眾人心知肚明,許懷義在皇帝心中的份量。</br> 這個時候問出這種話,說不好他的舉薦,就能一錘定音。</br> 不過,這可不是個好差事。</br> 無論推舉哪一個,都會得罪另外一個。而且一個不好,就容易被認為推舉那位的一,黨。</br> 不過,大家還是非常好奇,許懷義會站在哪一邊。</br> 只見許懷義從人群中站出來,對著上位拱手一禮,</br> “回稟陛下,微臣以為,李大人確實難以勝任兵部侍郎一職。</br> 李大人確實有能力,為人也很好,但是管理兵部和管理禁軍有很大的不一樣。</br> 物盡其用,人盡其能。各司其職才叫識人善用。</br> 同樣,微臣認為高大人也并不合適,不過微臣覺得高大人不合適,并不是因為他跳級太快。</br> 兵部系統繁雜,牽扯到的人和事都非常多,微臣并不懷疑高大人的能力,不過事關國體,茲事體大,不能掉以輕心。”</br> 在場眾人嘩然,許懷義兩邊都不選是大家沒有想到的。</br> 原本眾人還在想,許懷義會保哪一方,會得罪哪一方。萬萬沒想到,他直接把兩個都放棄了。</br> 這是從前的許懷義絕對不會做的事情。</br> 皇帝將君恒和君策的表情收入眼底:</br> “那丞相可有合適的人選舉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