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在楓林湖中一直往上游走,今日順風,船走得很快,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到了一處很大的湖島。</br> 游船泊在小島旁,一行人上了島,坐著馬車從另一邊下來,半夏和杜若等在這里,綰寧和君逸上了一艘小船,避人耳目從一處水洞離開。</br> 綰寧沒有注意到迷宮一樣的路線,和君逸在一起,她總是不自覺地就很放心。</br> 她的目光落在四周的景致上,看得出來心情很好。</br> 小船從水洞中出來,是一處山潭,陽光落在碧綠的水中,像翡翠開了光。</br> 水邊有大朵的紫薇和繡球,一簇一簇,期間黃色的不知名小花,一朵一朵,把水岸點綴成一條錦色彩帶。</br> 見著綰寧眼底的好奇和欣喜,君逸又高興又心疼,他知道,她從出生,怕是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致。</br> 原本想和她說說話,但是看她入神,便不打擾她。</br> 小船用的是槳。</br> 綰寧坐在船艙中,聽著船槳一下一下,極有規律拍打著水面,而后水被劃動,發出清晰的嘩啦聲。</br> 她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br> 原來清風明月,原來山清水秀,原來郁郁蔥蔥,原來姹紫嫣紅,原來世界,如此美好啊!</br> 綰寧半趴在船窗立桌上,靜靜地看著這陌生的一切,目光似是貪婪。</br> 貪婪地竭取著這里的空氣,貪婪地看著這里的景色,貪婪地聽著山間鳥鳴。</br> 從前一生,她原來那般渾渾噩噩不知所謂。</br> 如今,多慶幸啊!</br> 綰寧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靜。</br> 兩世以來,前所未有。</br> 她如今才發現,天地之大,自己之渺小。</br> 原來佛家所說,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是這個意思……</br> 寂靜的山谷里,一條小船,在其中劃行,遠遠的看去,就像一副絕美的山水畫。</br> 約莫走了兩刻鐘,小船靠岸了。</br> 君逸扶著綰寧下了船。</br> 眼前是一個小小的青堤碼頭。</br> 綰寧從船上下來,一個不穩,打了個趔趄,君逸趕忙去扶,綰寧堪堪穩住,感受到腰間的大手,臉有些微微發紅。</br>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有一些親密接觸。但是綰寧一下想著老夫人那些話,就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壞事。</br>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船夫。</br> 船夫早背過了身。</br> 綰寧低著頭,呼出一口氣,上了岸。</br> 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一條剛好可通馬車走過的山路,旁邊停著一輛馬車。</br> 綰寧剛剛從船上往這邊看過,哪里有路有馬車。</br> 這會見到,頗有一種柳暗花明的錯覺。</br> “怎么了。”</br> 君逸上前,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水的方向。</br> 綰寧輕輕搖頭:“覺得這里甚美。”</br> 君逸:“嗯,還有一小段路,得坐馬車。”</br> 綰寧落后半步,跟著君逸走,君逸一直半護著。</br> 到馬車旁邊,綰寧看見地上夯實的地基和翻新的泥土,問君逸:</br> “這路是新修的?”</br> 君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嗯,這幾日都來修路了。”</br> 綰寧吃了一驚,原來這幾日他沒有找她,就是在準備這些?</br> 若自己沒有來,他得有多失望。</br> 綰寧心中一時說不出來的意味,看向君逸的目光也有些不同。</br> 君逸:“早知惹你不高興,我便不說了,這次你不來,也沒有關系,以后我也會帶你來,所以不算白干。”</br> 綰寧:“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br> 君逸:“不知道,猜的,大概心有靈犀。”</br> 綰寧被逗樂,由著君逸把她扶上馬車,隨后也上了馬車。</br> 影一在前面駕車,四周遠處都有暗衛守著。</br> 馬車很寬敞,二人坐下還有綽綽有余的位置。</br> 綰寧往另外一邊挪了挪,和君逸拉開距離。</br> 腦中總回想著老夫人說的那些話,氣氛有點怪怪的。</br> 一路上,綰寧不時打開簾子看一看,外頭只見著山路崎嶇,但她在馬車上,絲毫不覺顛簸。</br> 再看這路,平整低坡,幾日的功夫能做到這么大工程,還能不被人發現,君逸確實是下了大功夫。</br> 綰寧低著頭,不讓君逸察覺她的情緒,難得出來玩,她這樣未免掃興。</br> 君逸見她如此,到底忍不住,往綰寧的方向挨近了些:</br> “老夫人說了什么?”</br> 與其她放在心上,不如就此明白說出來。</br> 綰寧依舊低頭:“是,畢竟我們見面太頻繁,確實于理不合。”</br> 說這句話的時候,綰寧臉色微微發紅。</br> 君逸握住她的手:“老夫人是為你好,也為我們考慮,老夫人的出發點和做法都是對的,是我不對。”</br> 君逸一副誠懇認錯的態度,綰寧抬頭,對上他的眼神。</br> 突然發現,她太喜歡這樣明白準確的做法,不喜歡彎彎繞繞,猜來猜去,你為我好,我為你好。</br> 有什么說什么,怎么想便怎么說,大家不猜。</br> 她喜歡這樣。</br> 綰寧對上他的眼神,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一雙水眸杏眼眨了眨,才慢悠悠的開口:</br> “倒是不怪你,其實,我也想見你的。”</br> 一句話落,君逸整個人頓住,他看著綰寧,目光像是被粘住一樣,脫不開。</br>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情話可以要人命。</br> 就覺得,好像身體都不是自己的,整個人都要飄到天上去了。</br> 說不出的驚喜,喜悅,開心。</br> 像是被一塊餡餅砸中,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他腦子還在運轉著,手卻先一步做了動作,</br> 他一把將綰寧擁入懷中。</br> “綰綰……綰綰……”</br> 綰寧被他圈在懷中,感受著自己“咚咚咚”的心跳,還有他“咚咚咚咚咚咚”的心跳。</br> 嘴角揚起,她喜歡這種感覺!</br> 綰寧抬起頭看君逸,</br> “但是我們以后還是要少些見面。”</br> 君逸點頭,“好,聽綰綰的。”</br> 綰寧:“但是……”</br> 她說了兩個字,又停了下來。</br> 君逸追問:“是什么?”</br> 綰寧把頭埋入他的懷里,嗡聲嗡氣的回答:</br> “但是我會想你!”</br> 她的聲音極輕,但是落在君逸心中卻有如千鈞。</br> 君逸聽著這話,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br> 他又飄了。</br> 這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讓人沉溺。</br> 他緊緊的抱住她,在她的耳邊低低的喊:</br> “綰綰……”</br> 語氣曖昧,綰寧羞得耳根都紅了。</br> 她飛快的從君逸的懷中退出來,打開車簾。</br> 一手放在窗架上,趴上去看著外頭的景致。</br> 嘴角也露出笑容來。</br> 原來喜歡人,是一件這么美好的事情。</br> 外頭樹木蒼翠,夏風爽朗,從山間竄出,林間清風撲面而來。</br> 吹得人心情舒暢,神清氣爽。</br> 細碎的陽光從頭頂的枝葉間灑落下來,一地碎金燦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