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瀾沒注意到蘇錚的表情。</br> 她直覺吳氏不好,就要往外走。</br> 雖然她對吳氏有怨,但是吳氏出事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要死也要等她出嫁了才死,若不然她得守孝,就耽擱了,到時候,誰知道恒王府會是什么光景。</br> 正想著,吳錚已經先出去了,他想著如果吳氏有事,這個府里,怕是不會再有人替他打算了。</br> 蘇雨瀾趕忙跟上去。</br> 他們走到吳氏的院子里,原本以為發生了那么大的事,這時候應該里里外外都圍滿了人,但事實上除了原本的人,院子里冷冷清清,不由得又是一陣唏噓。</br> 二人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br> 府醫已經來看過了,為吳氏扎了針,吳氏止了血,這會已經閉眼睡了過去。</br> 府醫在開著藥方,吳嬤嬤連吳氏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br> 蘇雨瀾跟著蘇錚走進內室。</br> 蘇錚先來到床邊,一眼看到滿身滿臉是血的吳氏,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吐了。</br> 觸不及防,吐了一地。</br> 一時間屋子里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br> 蘇錚拖著僵硬的身體走出了室外,又吐了一會,有丫鬟趕緊送來茶水給他漱口。</br> 好一會,才緩過來。</br> 屋子里,下人正在打掃。</br> 看著下人進進出出,抱著臟衣和被褥,是在幫吳氏收拾。</br> 蘇錚站在外面,沒有進去。</br> 他畢竟才這個年紀,哪里見過這種場面,那么多年身為嫡子又一直順風順水,這陣仗只讓他覺得一道晴天霹靂從頭頂落下來,他一陣頭昏眼花。</br> 原本他以為,自己成為庶子這件事就已經是天大的事情了。</br> 但是沒想到,更大的好像還在后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r> 他覺得自己擁有的東西仿佛在一瞬間失去,心中一下空落落的。</br> 里頭收拾好了,蘇雨瀾復又進了屋。</br> 先問過了吳嬤嬤具體情況,這才去看吳氏。</br> 吳氏怒火攻心,極度悲慟,又加上最近的勞心勞力,這一倒,傷了根本,以后,怕是都得養著了。</br> 病來如山倒,吳氏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br> 蘇雨瀾坐在床前,看著丫鬟給吳氏喂完藥。</br> 比起蘇錚,蘇雨瀾這會倒是沉著了下來。</br> 她這些日子算是經過一些事,剛剛又和蘇錚大吵一架,現在心中對這個家和這個家里的人甚是灰心,反而平靜了下來。</br> 府醫來看過,說是沒有性命之憂,大家一時不至于亂了陣腳。</br> 屋子里已經收拾過,開窗通風,吳氏身上也換干凈了。</br> 此時,蘇錚也進來,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吳氏,眉頭深皺。</br> 叫來吳嬤嬤,語氣憤憤不平:</br> “吳家究竟怎么回事?”</br> 蘇錚年紀輕,不懂收斂,什么情緒都寫在臉上。</br> “父親真的要娶表妹嗎?”</br> 蘇錚說出這句話都覺得惡心,只覺得倫理綱常都不對了。</br> 吳嬤嬤低著頭:“大概率消息是真的。”</br> “吳家為什么這么做?他可是我們的親舅舅。”</br> 蘇錚一臉氣憤,吳家再進新人,這就是拋棄了吳氏。</br> 吳嬤嬤心中也知道:現在這個情況,吳氏再失去了吳家的支持,便徹底孤立無援。</br> 蘇錚在屋子里走來走去。</br> 吳氏都這樣了,可見這件事對吳氏的打擊有多大。而且做這件事的,是吳氏的親哥哥。</br> 這些年,吳氏幫了吳家那么多,吳家是半點都不記得。</br> 不記得,不感恩也就罷了,還要回過頭來對付她。</br> 比背叛更可怕的,是背叛過后還補一刀。</br> 吳嬤嬤這個時候哪里敢說話。</br> 雖然她一直跟在吳氏身邊,但是她的一家人,丈夫孩子弟弟弟媳全部都在吳府中,她實在沒有立場說這些。</br> “這件事老奴不敢妄言,姨娘喝了藥很快就會醒,等姨娘醒了,聽聽姨娘怎么說。”</br> 蘇錚默不作聲,他突然發現,從小到大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一直都是吳氏在做主,在出主意,他完全不用操心。</br> 現在吳氏不能做了,需要他們做決定的時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助。</br> 吳錚看了一眼外頭,弱弱的問了一句,不知道是問蘇雨瀾,還是問吳嬤嬤,</br> “不然我去求求父親吧,那么多年,總不至于見死不救。”</br> 蘇雨瀾撇了他一眼,</br> “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說你蠢笨。</br> 若父親對姨娘有一絲憐憫之心,我們又何至于會有如此境地。”</br> “別說姨娘現在沒有性命之憂,就是真的不好了,父親怕是也見不得會來。”</br> 蘇雨瀾想到那一日,蘇長榮說要好好安葬她們的時候,那冷血無情的話,依舊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br> 她心中清楚,她已經被蘇長榮放棄了,或許,他們三個都被蘇長榮放棄了。她以后,只能靠自己。</br> 蘇錚看著蘇雨瀾,更加心慌意亂。</br> 他第一次在蘇雨瀾身上看到了吳氏的影子,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這種感覺讓他害怕。</br> 他沒有再說話,就這么愣愣的等著。</br> 等著吳氏醒來。</br> 蘇雨瀾也沒有走,倒不是她有多關心吳氏,而是在琢磨自己以后的路。</br> 二人等到日落西斜,夜幕降臨,吳氏都沒有醒的跡象。</br> 蘇錚躊躇了許久,終于忍不住了,對著蘇雨瀾說道:</br> “蘇綰寧為什么不回來?這也是他的母親,憑什么都我們來擔。</br> 現在她是國公府的孫女,得國公府的人喜歡。她還是逸王妃,逸王愛重她。</br> 她的話,父親一定會聽。</br> 只要她替母親撐腰,替我們撐腰,我們……”</br> 蘇雨瀾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反問:“我們便如何?”</br> “我們便可以恢復到以前的地位,有個那樣的大姐姐,以后沒準路更好走,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對嗎?”</br> 吳錚被拆穿心思,不敢看她,有些窘迫,但是說出口的話依舊理所應當。</br> “她難道不該這么做嗎?</br> 這是她的母親,母親養她那么大,她不該報答嗎?</br> 我們是她的弟弟妹妹,她幫襯一些不是應該的嗎?</br> 她也太自私了,自己去享榮華富貴,讓我們過這水深火熱的生活,半點沒有要幫幫我們的意思。</br> 也不怕得個忘恩負義的名聲。”</br> 【作者有話說】</br> ——</br> ——</br> 感謝大家的書評,加更送上。</br> 筆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