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氏成為姨娘的事情出來,到現在,吳家的人,都沒有為吳氏說過半句話。</br> 也沒有上蘇府慰問一番,完全沒有替吳氏出頭的意思。</br> 說明這吳家也是薄情寡幸之人。</br> 這么多年,吳家依靠著蘇府得了不少的好處,肯定不愿意就這么放棄蘇家這棵大樹。</br> 但現在吳氏跌落,他們若想再依靠蘇家,送一個女兒進蘇家,對于吳家來說,可以達到利益最大化。</br> 同時,吳氏也將徹底被吳家拋棄。</br> 把親人變成敵人,讓吳氏無家可歸。</br> 而且對于吳氏來說,自己的侄女成了自己的主母,一定要多堵心有多堵心吧。</br> 綰寧已經為吳氏寫好了結局,接下來要做的,不過是看著吳氏,一步一步帶著痛苦走入深淵。</br> 杜若點頭:“是,奴婢這就去辦。”</br> 半夏端了早膳上來,綰寧喝完藥膳,才吃了一些。</br> 剛剛吃完,杜若便來回消息了。</br> “小姐,吳大人非常樂意。這會已經在商議送哪個小姐入蘇府了。”</br> 綰寧嗯了一聲,吳家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內。</br> 在京城為官,想要尋求庇佑很正常,但是也很難。</br> 所有的合作也好,庇佑也好,都來自于等價交換。</br> 利益交換。</br> 或者是以姻緣為紐帶維系的關系。</br> 就像當初的趙硯臣,一路從鄉下考到京城,哪怕有一身才學,生為狀元,在被欺辱時也依舊孤立無緣。</br> 做才子,有才華就可以,做人臣要榮華富貴,卻要懂得妥善利用關系往上爬才可以。</br> 吳家也是如此,那么多年來,兢兢業業的做好蘇府狗腿的角色。</br> 蘇府確實是需要狗腿的。</br> 只是,蘇府到了這個階段,只要他一發話,想要做蘇府狗腿的人,比比皆是。</br> 若不是吳霜靠著國公府的關系嫁給了蘇長榮,這份好處能不能落到吳家還另說。</br> 如今吳氏已經完全失勢,而綰寧也讓人透露出了吳氏被罰的真正原因。</br> 若從前吳家還抱著一絲希望,覺得吳氏有一兒一女會崛起,那么現在這份希望完全落空。</br> 在吳氏被蘇長榮厭惡的情況下,還想讓蘇長榮和吳府保持從前的關系,那幾乎不可能。</br> 這個時候,最好就是吳府另外送一個人進蘇府,做蘇長榮的填房。</br> 要不然等別人搶了先,他們可就這個機會都沒有了。</br> 蘇長榮雖然年歲稍長,但是他身居高位,想要娶個家世清白的姑娘,并不是什么難事。</br> 吳家既然有心想要攀附蘇家,在知道吳氏復起無望的情況下,自然會很有危機感才對。</br> 綰寧:“不必管了,接下來由著他們去,今日咱們便好好玩吧。”</br> 半夏在一旁聽著,眼睛頓時一亮,差點興奮的跳起來。</br> “小姐可吃好了?”</br> 綰寧看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笑道:“吃好了。”</br> “那奴婢收走了。”</br> 半夏手腳利落飛快的收拾好桌子,把碗筷收了下去。</br> 綰寧用茶水漱了口,對鏡整了整衣裳。</br> 對上半夏一臉希冀的神情,笑:“走吧。”</br> “好嘞!”</br> 此時,吳府一片凝重。</br> 吳坤是吳氏的親哥哥,當初吳氏嫁入蘇府是高嫁,著實讓吳府風光了一把,而且這些年,吳府沒少得蘇府的好處。</br> 吳坤一知道這種合作以后怕是沒有了,哪里還坐得住。</br> 對于讓吳家的小姐續弦,他舉雙手,完全贊同。</br> 不過吳夫人有些不愿意,她膝下有兩個女兒。一個吳蘭已經有了親事,再過兩個月便出嫁了。</br> 一個吳嬌,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最近吳夫人看了許多,都不滿意。</br> 對這個小女兒,她最疼惜。</br> 若說最后要嫁去蘇府做填房,蘇長榮這個可以當爹的年紀,她想想都實在覺得臉上燥的慌。</br> 但是庶女又拿不出手,怎么說也是吏部尚書府的正室夫人,送個庶女算怎么回事。</br> 他們要送人,自然就是做夫人的,做姨娘有什么用。</br> 吳坤勸著吳夫人,“在這件事情上你千萬不要犯傻,這可關系到我們整個家族的命運。若旭兒有了一個吏部尚書正室夫人的妹妹,以后的仕途前途無量。”</br> 吳夫人原本是持反對態度的,但是說到自己的兒子一下就松動了。</br> 女兒再好,和兒子比起來就差遠了。</br> “那妹妹……會不會怪咱們?”</br> 吳氏剛剛失勢,吳家就送人去,怎么說也有點不近人情。</br> 吳坤:“她怪什么?咱們不送人過去,難道別人不會送嗎?若是讓別家府上的人搶了先,還不知道怎么磋磨她呢。</br> 這是自己的親侄女,相互幫襯,她的日子還能過得好些。</br> 這件事可得抓緊,咱們有這樣的想法難保其他人沒有。若是讓別人搶了先,那想去都沒機會了。”</br> 吳夫人:“那以后若是妹妹又重新得勢了怎么辦?”</br> 吳坤搖頭:“不可能的,今日那徐大人和我們說得清楚。</br> 她得罪的可是陛下,蘇長榮不敢讓她得勢。若不是那件事不能鬧大,她哪里還有命在。”</br> 吳夫人皺眉,“那她得罪了陛下,會不會連累我們?”</br> 吳坤被這種愚蠢的問題問得煩了,語氣有些不悅:</br> “徐大人都說了,這是吳霜犯下的錯,跟咱們沒有關系,若是跟咱們有關系,咱們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說話嗎?</br> 行了,別再說這些廢話了。趕快決定人選吧,這種事宜早不宜晚,肥水不流外人田,送大的還是送小的?”</br> 吳夫人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聲音也不由得大了些,“你瘋啦,大的都已經有人家了,要送自然是小的。”</br> 吳坤想到吳蘭要嫁的人家,嫌棄道:“那樣的人家不要也罷。</br> 算了,無論我再怎么嫌棄,這門婚事已經定下來了,貿然換確實不成體統,那只能讓嬌兒去了。”</br> 吳夫人想了想,還是道:“不然讓二房的人去吧,二房兩個嫡女,雖然都說了人家,但是未必不可以成事。”</br> 吳坤聽著這話,氣得不行:“你是不是沒腦子,讓二房的人去了,假以時日,還有我們什么事。</br> 我們嫁女去蘇府,不是給自己找敵人的。”</br> 吳夫人唯唯諾諾,滿臉通紅,不敢再說話。趕忙讓人去傳吳嬌過來。</br> 窗外有一道身影,正是吳蘭。</br> 她記得正院后面種著鳶尾,來采一些回去染色,她馬上就要出嫁了,有個繡品上要用,懶得出去買了,沒想到卻聽到這么一出,差點驚掉下巴。</br> 吳夫人讓人去找吳嬌過來,吳蘭沒辦法,只能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br> 不一會兒,吳嬌就來了,一聽說要嫁給和自己爹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哪里肯同意。</br> 哪怕對方是位高權重,她也不愿意。</br> 她知道自己年紀小,父母最心疼她。</br> 撒潑打滾說什么都不愿意。</br> 吳夫人心疼這個小女兒,趕忙道:“不想嫁便不嫁。”</br> 吳嬌這才止了哭聲。</br> 吳坤卻是不樂意了,“你說嫁就嫁,你說不嫁就不嫁?哪里的規矩?</br>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讓你嫁就得嫁。”</br> 吳嬌嚇得又哭了起來。這回是真哭,她知道吳坤沒有嚇唬她,說的是真的。</br> 吳坤心中煩悶,對吳夫人說道:“我沒功夫在這里陪你們耗著,你好好和她說,無論如何,蘇府的下一個正妻,依舊得從吳府出去。”</br> 說完一甩袖子走了。</br> 屋子里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br> 就在吳蘭準備進來安慰一番的時候,屋子里傳出了吳嬌的聲音:</br> “母親,女兒不嫁,你最疼女兒了。既然父親一定要送人去蘇府,你們讓姐姐去嫁呀。</br> 父親不是常說姐姐學問好,女工好,樣樣都好,這樣的人嫁給一個窮舉子有什么前途?當然是去蘇家做當家主母,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br> 我嘴巴笨,什么都不會,去了說不好怕是會壞事。”</br> 門外的吳蘭都驚呆了。</br> 想不到這樣的話居然是從她親妹妹嘴里說出來的。</br> 她和未婚夫青梅竹馬,吳坤本來就不同意,剛剛的話里,隱隱約約也透露出,最好讓她悔婚重嫁的意思。</br> 再有吳嬌這些話,被吳坤聽見那還得了。</br> 吳夫人向來心疼小女兒,聽著這話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可行性,開口道,</br> “但是你姐姐已經有婚約了,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嫁了。”</br> 吳嬌吸了吸鼻子,滿臉嫌棄:</br> “一個窮舉子,悔婚他又能如何,他不是總說真心喜愛姐姐,若真心喜愛姐姐,怎么會擋著姐姐成為高門正妻的路,那是自私……”</br> 柱子后面的吳蘭聽著這話,雙手死死的握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br> 這是什么歪理邪說?原來人自私起來,真的可以鬼話連篇,六親不認。</br> 吳夫人:“不行,你姐姐一根筋,若是此時跟她說了,她還不定做出什么傻事,到時候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br> 吳嬌看吳夫人松動,趕忙趁熱打鐵:</br> “母親,姐姐的性子我最熟了。這件事,先不告訴她,等生米煮成熟飯,她就是想后悔也不可能了。”</br> 吳夫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吳嬌話里的不妥之處,只琢磨著吳嬌說的那句:吳蘭樣樣學得好,做高門的當家主母最為合適。</br> “那就讓你姐姐嫁過去,她確實是最合適的蘇家主母。你什么都不會,母親另外替你選一戶好人家。”</br> 吳嬌松了一口氣,撒嬌模樣躲進吳夫人懷里:“多謝母親,母親待我最好了。”</br> “不過,這件事會盡快安排上吧。”</br> 吳夫人:“我好好琢磨琢磨。”</br> 吳嬌眼珠子一轉,開口說道:“正好今日七夕,我便和姐姐出門逛逛,看看有沒有機會遇到蘇大人,先看看姐姐的反應。”</br> 吳夫人:“也好。”</br> 她不知道,此時的吳嬌,腦中已經有了一個避免夜長夢多的計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