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離開，屋子里安靜下來。</br> 老夫人臉上出現悲痛之色，綰寧上前，低著頭：“祖母，對不起?！?lt;/br> 老夫人拉起綰寧的手，拍了拍：</br> “傻孩子，無論如何也怪不著你?！?lt;/br> 綰寧低著頭，“剛剛我激了她?！?lt;/br> 老夫人火眼金睛，能做到國公府的夫人，肯定不是尋常之輩，她這點小伎倆一定瞞不過老夫人的眼睛，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免得和老夫人心生嫌隙。</br> 這一世，她想好好維護和國公府的關系。</br> 今日這一遭，她確實是有心激吳氏。</br> 吳氏能上當，一是對她知道這件事毫無防備，二是吳氏有所求之事，三是對于綰寧她本就心虛。</br> 若吳氏回過神來，一定能知道，里頭的關鍵。</br> 不過綰寧也無所謂，她今天要的就是和吳氏在一定程度上劃清關系，而且要讓老夫人徹底遠離吳氏，綰寧做到了，事后吳氏再如何想都無關緊要。</br> 因為她不介意，但是老夫人不行。</br> 綰寧在乎老夫人，便介意老夫人的想法。</br> 與其藏著掖著，讓老夫人去猜，告訴老夫人以示真誠。</br> 老夫人一瞬明白過來，眼中浮現欣慰之色，她嘆了口氣，拉著綰寧坐下：</br> “你不喜歡她？”</br> 綰寧低著頭，語氣有些惆悵，卻也沒有拐彎抹角：</br> “是。</br> 雖然我自小在蘇府長大，也知曉她是我的母親，但是我心里也知道，其實她從來沒有把我當女兒待過。</br> 無論她有什么借口，或者什么理由，說出什么好聽的話，但是眼神和感覺是騙不了人的。</br> 我從來沒有在她眼中看見過，她對蘇雨瀾和蘇錚那樣的情感。</br> 而且有好幾次，我還發現她看我的眼神中，有的是恨意。</br> 我不知道為什么，從前還猜一猜，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讓她不滿意，后來隨著事情發生的越來越多，她對我的利用和不喜越來越明顯。</br> 我便也不猜了，沒有意義。</br> 只是說來可笑，我心里經常在想，我是不是被她撿回來的孩子，是不是她仇人的孩子，就為了把我撿回來報復我，報復她的仇人。</br> 好奇怪，當我這么想的時候，她所有的動作變都合理了。</br> 比如她為何厭惡我，為何見不得我好。</br> 為何利用我？為何對我沒有半絲歉意？</br> 雖然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但是我依舊用這種方式來催眠自己，告訴自己其實或許我有一個很愛我的母親。只是她不在了，或者被人害死了……”</br> 綰寧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一個故事。</br> 老夫人聽到這里，只覺得心驚肉跳。</br> 其實關于這件事情，她心里是有猜測的，確實，如若綰寧所說，若綰寧的親生母親另有其人，吳氏的一切行為才說得過去。</br> 難道真的是蘇梓月嗎？</br> 老夫人看向綰寧，綰寧今日的江南裝扮，氣質味道，長相，都像極了當年的蘇梓月。</br> 老夫人和張嬤嬤對視一眼，越發肯定心中的猜想。</br> 決定今日等宋淵回來，要和他把這件事情攤到臺面上來，好好的講一講。</br> 若真的是她們想的那樣，再加上綰寧說的這些旁證，吳氏恨她討厭她的這些事實，那么蘇梓月的死，怕是也沒有這么簡單。</br> 若真是那樣，吳氏就不是會一些小心眼這么簡單，而是十足的惡毒了，那自己這十多年來，對吳氏的照拂……</br> 老夫人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腦中一陣一陣的發昏，人心險惡，如此難堪嗎？</br> 老夫人定了定神，看向綰寧。</br> “她對你不好，以后不必多想了，以后國公府是你的家，祖母疼你?！?lt;/br> 綰寧低頭，落下一行淚：</br> “多謝祖母！”</br>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綰寧坐了一會兒理好情緒便離開了。</br> 綰寧走后，老夫人當即讓張嬤嬤把宋淵請了過來。</br> 宋淵一來，張嬤嬤上了茶點，便退到了門口守著。</br> 老夫人和宋淵也不知道說了什么，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宋淵才離開，離開的時候眉頭緊皺。</br> 他馬上就要回西北了，正愁這件事怎么處理，接下來的事怎么調查，老夫人便找上了門。</br> 原本這件事他不想讓老夫人操心，所以才一直沒有和老夫人說，上一回他查出了些東西，想要上門去問，被老夫人拉住了，他也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但沒有說具體。</br> 如今二人說開了，老夫人要插手，他遠在西北也沒有辦法做太多，只得答應。</br> 他心里其實有答案，不過現在沒有證據。</br> 此時的宋淵有些不敢想象，若一切真的如他預料的那樣，他該如何面對綰寧。</br> 宋淵走后，老夫人也陷入了沉思。</br> 已經挨著傍晚了，夕陽落在院子里，為院子里的景物蒙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暈，四下傳來蟬鳴聲，更顯得院中的靜謐。</br> 老夫人怔怔的看著窗外。</br> “張嬤嬤，剛才我沒有聽錯吧，淵兒說，梓月確實懷過一個孩子。”</br> 張嬤嬤面露心疼，“是，老夫人，國公爺是如此說的?！?lt;/br> 老夫人剛剛聽宋淵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只是微微一愣，她怕自己反應太大，讓宋淵擔心。</br> 這會事后仔細琢磨，只感覺到有一場巨大的禍事，塵封已久，快要被他們揭開。</br> 老夫人和宋淵不同。</br> 作為一直在女子中打交道，聽多見多了后宅之中事情的老夫人，在聽完宋淵說的那些話之后，幾乎可以肯定事情的真相。</br> 他問宋淵，當初拒絕娶周家的小姐，是為了蘇梓月還是吳霜。</br> 宋淵回答：他從來就不喜歡吳霜，他喜歡的一直都是蘇梓月。</br> 老夫人又問，當初那件事情他是不是完全沒有印象對方是誰？</br> 宋淵回答：是，完全不知道。</br> 有一個清晰的答案，已經在老夫人面前浮現。</br> 宋淵喜歡蘇梓月，吳霜作為蘇梓月的好朋友，一定知道。</br> 而吳霜喜歡宋淵，還求到了她面前，說出了為奴為婢也可以，那樣的話。</br> 這也是后面為什么她在問吳氏，綰寧是不是國公府的孩子，吳氏做出肯定回答的時候，她沒有太多懷疑的原因。</br> 宋淵喜歡蘇梓月，蘇梓月從來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跟她說過，老夫人根本就不知道。</br> 作為吳霜來說，很有可能會怨怪蘇梓月，搶了她喜歡的人，從而對蘇梓月產生出怨恨嫉妒之心。</br> 在蘇梓月懷孕之后，搶了蘇梓月的孩子，既報復了蘇梓月，還可以利用國公府，一舉兩得。</br> 那蘇梓月的死，跟吳霜有關系嗎……</br> 老夫人閉上眼，眼角落下了淚。</br> 那么多年養在身邊的，何止是白眼狼，而是一條劇毒的蛇蝎。</br> 還是看輕吳霜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