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看綰寧一動不動,發了力要逼迫綰寧幫她,哭道:</br> “寧兒,算母親求你了,幫幫錚兒好不好。</br> 你幫母親求求姨母,求求國公爺,只要你開口,他們一定都有答應的,母親實在是沒有法子了。</br> 若是沒有推薦信,你弟弟的前途就毀了啊。”</br> 吳氏一邊說一邊哭,好不傷心的模樣。</br> 只是,她說著這話,心中卻是憤憤。</br> 從前日從學院接到消息開始,她便打上了國公府的注意,一直想約宋淵見一面。</br> 無論求老夫人還是綰寧,最后這信還是要宋淵寫,與其和老夫人迂回,不如直接找正主。</br> 她連說辭都想好了,無論如何,她養了綰寧那么多年,換一封推薦信,是綽綽有余了。</br> 哪怕宋淵為了國公府的名頭不肯親自寫,也一定會看在她對綰寧那么多年的養育之恩上,讓其他人幫忙。</br> 出門前,她還和蘇錚打了包票,絕對沒問題,但是最后卻失敗而歸。</br> 她想到了會出現的各種情況,以及應對,萬萬沒有想到,最后連宋淵的面都沒有見到。</br> 若不是宋淵避而不見,她也不用來跟綰寧一個小孩子糾纏。</br> 綰寧低頭,淚水從臉頰滑落,語氣平靜,卻透露著無限的哀傷:</br> “母親真是偏心啊。</br> 我被蘇大人從蘇府趕出來,還生著病,母親不聞不問,甚至都沒有遣一個人來問問。</br> 那個時候,怎么不說母親對我的情誼,府里也沒有人來問一問,那個時候怎么不說要我記著蘇家。</br> 是知道我沒有用處了,放棄我了吧,又或者母親從來便恨我,如此一來,倒是正中下懷。”</br> 吳氏忙不迭的搖頭:“怎么會呢,那個時候,母親也困在府中,根本出不出,這才……”</br> 綰寧沒有聽她編謊話,打斷她繼續道:</br> “還好國公府老夫人菩薩心腸,撿了我回家,認了我做干孫女,國公爺也好心地認了我做女兒,我才能有今日光景。</br> 能吃飽,能穿暖,能有一處容身之地。</br> 若母親真心疼我,為我好,就該為我考慮,若我真求了國公爺,國公府會如何看我,我在國公府的日子會多難過。</br> 還是說,母親知道這一點,但還是無所謂,用母女之情來逼迫我,為蘇錚做打算。</br> 同樣是叫你母親,為什么母親的態度,卻是天壤之別?</br> 難道,我就不是母親的孩子嗎?”</br> 綰寧語氣很輕,卻足夠讓幾人聽見,那哀傷心死的模樣,看得老夫人直抹眼淚。</br> 對吳氏再沒有一絲情誼。</br> 往日,是她想錯了,一直把吳霜當成宋蕓當成蘇梓月,現在終于看清:宋蕓不在了,蘇梓月也不在了。</br> 吳霜代表不了她們,更代替不了她們。</br> 她的宋蕓和蘇梓月,跟吳霜完全不是一類人,拿吳霜和她們放在一起,是對她們的侮辱。</br> 老夫人到此時,側底清醒過來。</br> 吳霜算什么,蘇家算什么,他家的人有什么事,和國公府什么關系。</br> 綰寧才是最重要的。</br> 往日她還能念著一些吳氏作為綰寧母親的面子,現在看綰寧如此,她恨不能綰寧和她脫離關系才好。</br> 這不是母親,這是吸血鬼。</br> 吳氏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綰寧一句: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嗎,像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淋了個透心涼。</br> 第一反應是:綰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br> 隨即一想,不太可能,當初的人都處理了,沒有漏網之魚。</br> 她定了定神,努力維持住平靜:</br> “寧兒,你誤會母親了,你當然是母親的孩子,母親心疼你們每一個。</br> 現在你和你妹妹都有了婚事,我自然替錚兒多想一些,錚兒有些接受不了庶子的事,若是還不能入國子監,還不知道怎么受打擊。</br> 我是關心則亂,就慌了,只一心想解決問題,沒有想太多。</br> 我自然希望你過得好,也希望你弟弟過得好。寧兒,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母親求你,幫幫你弟弟。”</br> 吳氏說哭就哭,仿佛淚水不要錢似的。</br> 綰寧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br> “母親,國公府憑什么聽我的。”</br> 吳氏灰敗的眼神亮起來:“你……”</br>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這是她的機會,脫口而出:“寧兒,你確實是國公府的孩子。</br> 并非干親,而是貨真價實的宋淵的女兒。”</br> 老夫人滕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吳氏氣憤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br> 若不是她和綰寧早便相認,吳氏真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只顧著控制綰寧幫蘇錚,不顧綰寧的死活,老夫人殺了吳氏的心都有。</br> 原來吳氏,不僅不是無害,不僅會做戲,她是真的半點都不在乎綰寧。</br> “寧丫頭。”</br> 老夫人知道綰寧心思玲瓏,怕是也想到了這一點,趕忙就要上前安慰她。</br> 綰寧擺擺手,示意自己沒錢,只是下一刻,一顆豆大的淚水,從眼眶緩緩滑落。</br> “我說你偏心,是說輕了,你眼中,從來都沒有我。”</br> 吳氏沒有聽出話外之音,“寧兒,母親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問你祖母,你就是國公爺的孩子,所以你去求你父親,他一定會答應,只要你開口。”</br> 綰寧抬頭,看向吳氏,對上吳氏希冀的眼神,開口道:</br> “我自然是相信吳姨娘的。”</br> 綰寧一句吳姨娘,是名正言順的在老夫人和吳氏面前,和吳氏脫離了關系。</br> 不等吳氏說話,綰寧繼續說道:</br> “往后,吳姨娘是不是都可以用這個理由來逼迫我。</br> 今日讓我求國公爺給蘇錚要推薦信,明日讓我求祖母去給蘇雨瀾撐腰,后日又有什么事,吳姨娘總能找到我門上……”</br> 吳氏一聽綰寧松口了,哪里管什么以后,只求趕快把眼前的困境解除了。</br> “不會不會,就這一次,這一次太重要了,只要你能幫這一次,以后母親都不會來麻煩你。”</br> 綰寧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也不給她廢話:“說話算話?”</br> 吳氏連忙點頭:“是,若下次我還來找國公府幫忙,就讓我……”</br> 綰寧搶道:“就讓蘇雨瀾永遠得不到丈夫的疼愛,讓蘇錚永遠不能出人頭地。”</br> 吳氏愣住,反應過來,暗恨綰寧,為了蘇錚也只得咬牙應下:</br> “好。</br> 只要幫錚兒入國子監,以后我都不會來求國公府幫忙。”</br> 綰寧:“好,我答應你了。”</br> 吳氏詫異綰寧的爽快:“不用問問你父親……”</br> 綰寧:“父親不愛摻和朝政之事,這件事,我會讓我的未婚夫幫忙。”</br> 吳氏猛然抬頭看向綰寧。</br> 突然發現不認識她一樣。</br> 才多久的時間,她不僅有國公府庇佑,還有一個深情看重她的未婚夫。</br> 自己求爺爺告奶奶才能辦到的事,在綰寧這里居然如此簡單。</br> 看綰寧胸有成竹的答應她,就知道君逸是聽她的。</br> 吳氏腦中想到這幾日京城中對君逸和綰寧的傳言,一時實在不能把傳言中的人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br> 若說這世上,誰不希望綰寧過得好,吳氏首當其沖。</br> 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事情偏離了軌道,發展成了和她預想完全不一樣的樣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