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蘇梨便來了。</br> 一進院門,便嘰嘰喳喳的說開了:</br> “寧姐姐,寧姐姐。”</br> 綰寧正坐在院子的亭子里喝茶,抬頭,看見她來,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br> “阿梨來了,過來坐,可吃過了?”</br> 蘇梨小跑著過來坐下:“還沒呢,特地過來給寧姐姐蹭個早餐。”</br> 綰寧:“好好好,我這別的沒有,吃的絕對管夠。”</br> 蘇長猛點頭,雙手撐在石桌上抵著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啊好啊,那我以后每日都來蹭。”</br> 綰寧笑:“可以,只要你不嫌麻煩。”</br> 蘇梨:“不嫌不嫌,跟寧姐姐在一起,怎么都不嫌。”</br> 綰寧笑了笑,囑咐了半夏一會兒送兩份上來,半夏退了下去,蘇梨起身,上上下下把望月軒都打量了一遍。</br> 綰寧見她好奇,帶著她在園子里走了走,樓上樓下都逛了一圈。</br> 蘇梨一邊看一邊感嘆:</br> “寧姐姐,老夫人對你可真好,這院子真大,裝潢的也好看。</br> 你看著鮫絲青紗帳,南海珍珠簾,還有赤沙朱紅柱,青黛瓦,梁上窗欞格上雕的綠柳燕。</br> 處處精致。</br> 綰寧笑了笑,不置可否。</br> 而后想起老夫人說的話:也是時間倉促,要不然的話應該另外建一棟。</br> 這是從前國公府的嫡大小姐宋蕓的院子,老夫人特地問了她,是否介意,若是介意的話,可以先住客房,國公府會抓緊時間,建一棟新的出來,一切也都用最好的。</br> 綰寧拒絕了,對于她來說,沒有什么吉利不吉利之說。</br>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并不在乎這些。</br> 宋大小姐宋蕓的院子,其她人怕是老夫人別說給人住,踏入半步都不行。</br> 這里面是老夫人對后輩深沉的愛,她怎么會介意那些莫須有的說法,讓老夫人傷心。</br> 老夫人做了這樣的準備,依然還在問她滿意與否,已經十分照顧她的情緒了,已經十分在意她的感受了,綰寧知足。</br> 蘇梨看過了院子里的各處景致,滿眼羨慕。</br> “寧姐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是老夫人的親孫女兒呢,這個規制,從前爹娘在的時候我都沒有。</br> 真好,老夫人對姐姐如此好,比姐姐真正的親人還好。”</br> 綰寧抬眼看向遠處,知道蘇梨什么意思。蘇梨不知道,這就是她真正的親人,蘇梨說的那些,不是。</br> 樓下,半夏端了早膳過來,“小姐,郡主用早膳了。”</br> “姐姐,我們下去。”</br> 蘇梨轉過身來,挽著晚寧的胳膊一起向樓下而去。</br>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說話,蘇梨嘰嘰喳喳的,也是年紀小,跟綰寧要好,什么都說,逗得綰寧心情愉悅。</br> 兩人剛剛用完早餐,外頭便有人來報:</br> “小姐,策王府的孫側妃來了。”</br> 蘇梨看向綰寧:“策王府側妃?</br> 她來做什么,寧姐姐,你認識她嗎?”</br> 綰寧搖頭:“不認識,不過來者即是客,請吧。”</br> 前世,綰寧嫁入策王府為策王妃,和這位孫側妃還算有些交集。</br> 但是這一世,她沒見過孫側妃,跟她也沒有任何交集來往,并不認識。</br> 不過這個時候來,想必是受了策王的意思。</br> 綰寧本來就在這等著她們上門呢,這會人來了,沒有不見的道理。</br> 蘇梨不明所以,撇了撇嘴,“姐姐現在也忙了起來。”</br> 綰寧笑著摸了摸她的發髻,揉了揉她的額發,“姐姐再忙,也會記得你這個妹妹的。”</br> 蘇梨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一下便笑了起來。</br> 不一會兒,院門外,孫側妃便被丫鬟引著進來了,身后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綰寧一看就是有備而來。</br> 綰寧一見人,抬步迎了上去,態度十分熱情,“孫側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br> 孫側妃心中直犯嘀咕,不知道綰寧什么意思,但是她心中記著君策的話。</br> “蘇小姐多禮了,是我來得唐突,蘇小姐莫怪才好。”</br> 綰寧:“哪里的話。”</br> 半夏和杜若把東西接過來,帶著丫鬟們去放禮物。</br> 幾個主人坐下來說話。</br> 看著氣氛正好,孫側妃開口道:</br> “今日前來實屬貿然,確實從前跟蘇妹妹也沒有太多交集。</br> 今日我來是賀喜的,主要是代表我們家王爺。”</br> 見綰寧沒有表現出不悅,孫側妃才又繼續說道:</br> “對于上一回的事情,我們家王爺深表歉意,雖然這件事策王府并不知情,但到底是在策王府發生的事情,策王府有不可推卸的責任。</br> 無論如何也是該跟蘇小姐道歉致意的。最近諸事煩憂,來晚了,還請蘇小姐見諒,不要放在心上。”</br> 孫側妃的態度非常好,放低了姿態,表明了來意,作為一個中間傳話人做的非常合格。</br> 這些話,也說得非常有水平,既認下了這件事,也說明了策王府并不知道,他們也是被冤枉的,其實另有隱情。</br> 是為策王府開脫。</br> 孫側妃做得非常好。</br> 綰寧看了她一眼,笑道:</br> “孫側妃哪里話,你能來我非常高興,還帶著這么多禮物,實在是客氣了。</br> 至于上一回的事情,都已經查清楚了。</br> 是我那四妹妹對我不喜,所以才有了那一出,還把王爺扯了進去,實在不該。</br> 確實不關王爺的事,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至于無辜的人,也不會隨意怪罪到他身上。”</br> 綰寧說的每一句,都正面回應了孫側妃的話,沒有半點轉移話題。</br> 這話也講得很明白,就是順著孫側妃的話,把責任推到蘇雨瀾身上,在策王府這里,給蘇雨瀾上眼藥,在明面上把蘇雨瀾推到策王府的對立面。</br> 敵人的敵人,自然越多越好。</br> 而后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那件事既然和策王府沒有關系,那自己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也就是變相的接受了策王府的示好。</br> 但同時也強調了另外一點:我這人有仇報仇,有怨抱怨,若是算計了我,我絕不會善罷甘休。</br> 一番話,把立場和態度都表明得清清楚楚。</br> 孫側妃是個聰明人,綰寧說的話她都記在了心里,連忙笑道:</br> “是,蘇大小姐聰明伶俐,心思通透,是個可人兒。”</br> 綰寧回道:“哪里哪里。”</br> 二人一來一往,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著機鋒,看得一旁的蘇梨目瞪口呆。</br> 綰寧笑意不達眼底,她和策王府的側妃交好,恒王府就該著急了。</br> 綰寧和君逸要的,就是恒王府坐不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