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懷義聲音不大，卻讓眾人聽得清清楚楚。</br> 許懷義的意思也說得很明白，開楓林湖的閘口，也就是說，他選擇了保全京城的百姓。</br> 選擇剛剛大家都說了，兩邊都有人選，這不是重點。m.</br> 讓眾人詫異的，是許懷義說出來的理由。</br> ——因為，這里是京城。</br> 是啊，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是大周的都城，這里住著大周最尊貴的人，也是大周的權力中心。</br> 是大周百姓向往的地方，是大周人民信仰的地方，若京城出事，那無異于對一個國家的信仰倒塌，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br>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城鎮，無論選哪一個，都確實為難艱難，無論選哪一個似乎都不對，也似乎都沒有錯。</br> 但是，這里是京城。</br> 沒有其他的選項。</br> 京城對于大周的意義，需要所有人義無反顧地保住京城。</br>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不論有什么樣的后果，因為，這是京城。</br> 就像是戰士們上陣殺敵，哪怕最后一個都倒在血坡中，也要用尸體堆起戰旗絕不倒下。</br> 因為戰旗在信仰就在，人可以死信仰不可以亡。</br> 京城是大周的信仰，信仰不能倒塌。所以保京城義無反顧，且，沒有第二選擇。</br> 在場的大人們想到這一層，都不約而同的張大了嘴巴，感覺到冷風嗖嗖，脊背發涼。</br> 能想到這一點，當之一國之師也。</br> 這個人想事的高度，已經跳脫出了他們的水平。</br> 其他人都想的是雙方如何取舍，但只有許懷義，仿佛站到了更高的地方，看到了這一點。</br> 就這一點，足夠讓人刮目相看。</br> 許懷義是什么人，在場的幾乎都知道，只不過沒有言明。</br> 大家都以為他是靠著對皇帝的諂媚，扶搖直上九萬里，從一介寒門到了今天這個地位。</br> 但是如今再看，就突然發現他們或許都誤會許懷義了。</br> 或許他們忽略了什么，造成了自己的偏見。別的不說，就只他說出的這一句話，已經足夠眾人對他肅然起敬。</br> 大殿里落針可聞，無比寂靜。</br> 因為，這里是京城。</br> 這個理由擲地有聲，無從反駁。</br> 在這個理由面前，所有的理由都站不住腳。</br> 就這一刻，在場的大臣們對許懷玉這個丞相，心服口服。</br> 大殿中，許懷義依舊跪著。</br> 只是他的頭微微低著，在皇帝和眾大臣看來是和往常一樣，對皇帝的敬重。</br> 但是只有許懷義自己心中清楚，他是心虛。</br> 昨夜工部侍郎找上門，要他一起入宮，人到了門前，事情又緊急，他不可能推脫。</br> 而皇帝看他一起入宮，心中對他高看一眼，卻沒想到他是被脅迫的。</br> 皇帝以為他主動參與，肯定是有辦法，對他寄予厚望，許懷義騎虎難下，只能去找了綰寧。</br> 因為綰寧說過，大雨之事她可以解決，有任何問題可以找她。</br>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想做什么，但是對方提的條件很是誘人。若是從前，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現在，這個條件他愿意冒險一試，無非是多說兩句話的事情。</br> 只是令他詫異的是，他去找了傳話的人，傳話的人并沒有回話，而是說：我們主子說了，只要你來找我們，便把這封信交給你。</br> 許懷義狐疑著打開一看，心中震驚，里面是他想要的答案。</br> 他第一次感覺到恐懼，他都沒有說什么事，對方就給了他答案。</br> 如果不是在他身邊有眼線，那就是對方手眼通天。</br> 他沒有時間去糾結是哪個原因，他只知道這兩個原因，無論是哪一個，他被對方盯上了，就絕無逃脫的可能。</br> 在這一刻，他有一些認命，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他接受了。</br> 當看到信中的那些話時，他激動到熱血沸騰，也震驚到無以復加。</br> 他無法想象，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br> 許懷義是聰明人。</br> 他幾乎能預想到他把這些話說出來，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br> 也知道他這句話說出口，可以改變他在朝中的口碑，改變所有人對他的看法。</br> 他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好像上了賊船，但又知道被這樣一個人盯上，無論他如何逃都逃不開。</br> 他感覺到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在向他打開，他甚至懷疑他走到這一步，也是對方有意為之。</br> 讓他無力的是：哪怕他可能猜測出了真相，但是他沒有辦法躲開。</br>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的靈魂發出恐懼。</br> 他選擇了按照信上的做，反正這件事到目前來說對他沒有壞處，至于對方以后想讓自己做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先把眼前的困境過了再說。</br> 現場人的反應，跟他想象的一樣。</br> 這種被人膜拜的感覺，他竟然有些上癮。腦中猜測，對方是什么人？</br> 由此大才，廟堂之高，寰宇之內，何愁沒有一席之地？</br> 為何又要在暗處相助他扶搖而上？</br> 他想不到，只察覺到頭頂有一道目光，怔怔的望向他。</br> 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給出了皇帝想要的答案，也抬高了自己的身價，這一次，這一句話，他賺得盆滿缽滿。</br> 龍椅上的皇帝看著許懷義，仿佛也是第一次認識許懷義一般。</br> 許懷義是個有才的，但是他從來不知道他的眼界，居然到達了這種高度。</br> 心中想著，自己從前，是不是因為固有想法而忽略了什么。</br> “許愛卿說得對，就按許愛卿說的辦?！?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