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一走,半夏便嘀咕了幾句。</br> “夫人這是想著法的要把小姐送進宮去。</br> 若是四小姐要被送進宮,她怕是急壞了吧,如今是小姐,她居然還在勸說。</br> 老夫人字字句句都是:會護著小姐,不讓小姐入宮。</br> 夫人的心啊,歪到天邊去了。”</br> 綰寧笑了笑,不置可否。</br> 若是前世,她肯定會傷心難過,但是現在,知道吳氏是什么人,有什么陰謀目的,她半點悲傷之情都沒有。</br> 晚飯綰寧直接在自己院子里吃的,現在她是皇帝的準妃子,不和大家一起吃飯,蘇長榮也不敢說什么。</br> 綰寧不想跟他們一起,反正有借口也就不難為自己。</br> 天黑了,夜幕降臨。</br> 月下旬,天空沒有月沒有星,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廊下的燈顯得清晰明亮。</br> 君逸來的時候,綰寧正在紙上畫首飾的樣子。</br> 玲瓏坊該出一些新東西了。</br> 雖然君逸已經來了好幾回,但是這會一見君逸出現,綰寧還是嚇了一跳。</br> “你倒是每次找得準,都找在半夏和杜若不在的時候?!?lt;/br> 君逸在她對面坐下來,“這點本領還是有的。”</br> 綰寧看他的表情,莫名覺得好笑,嘴角上揚,露出笑意。</br> 君逸兩手手肘撐著桌子,身子往前傾,靠近綰寧,像在說悄悄話似的,</br> “你笑起來真好看?!?lt;/br> 不等綰寧回話,外頭杜若走了進來。</br> 看見這一幕愣住,有些匪夷所思,有些不可思議,看向綰寧,眼神詢問著她該怎么做。</br> 君逸也不躲,半點沒有夜闖香閨被抓包趕緊逃的覺悟。</br> 就這么光明正大的坐著。</br> 看著綰寧笑,臉上的表情意思很明顯:反正讓我走我是不會走的,你看著辦。</br> 綰寧嘆出一口氣,對著杜若揮揮手:“下去吧,別讓人過來?!?lt;/br> “是。”</br> 杜若行了一禮,退下。</br> 君逸臉上的笑容更深了。</br> 眼睛盯著綰寧看,一直盯著,一眨不眨。</br> 綰寧被盯得受不住了,不好意思抬頭看向他,一眼就對上他笑得賊賊的眼神。</br> “多謝你掩護?!?lt;/br> 綰寧一副生氣狀:“不然再來一遍。”</br> 君逸見好就收:“不要。”</br> 綰寧撇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半點都不老實。”</br> 君逸:“我不是我沒有你冤枉人?!?lt;/br> 綰寧不看她,心中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br> 君逸看著她:</br> “你臉紅了。”</br> 綰寧一下別開眼,“哪有,別瞎說。”</br> 誰能告訴她,君逸為什么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明明應該是不茍言笑,手起刀落,殺伐果絕的。</br> 但是……</br> 綰寧低著頭,雖然君逸和前世給她的感覺不一樣,但是此時此刻還有最近這段時間的接觸,其實她能感覺得出來,君逸現在表現在她面前的樣子:是一個純粹的少年。</br> 雖然綰寧很不想承認,但是,當她腦子里想起上一回君逸說的那些話,實在不容她忽視。</br> 想到那一幕,綰寧的臉微微發熱。</br> 那樣直白純粹熾熱的感情,她騙不了自己說無動于衷。</br>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等你……,我再說?!?lt;/br> 君逸看綰寧表情不對,趕緊止了聲。</br> 心中想著影衛們說的那些話,對喜歡的姑娘要慢慢來,不能太急,別把姑娘嚇跑了,來日方長,小姑娘嘛總是矜持的,他要是太過,適得其反就不好了。</br> 追妻路漫漫!</br> 綰寧:“今日怎么來了?可是有事?”</br> “嗯,想你。</br> 順便和你討論一下明天會不會下雨?!?lt;/br> 君逸一本正經說得真誠,綰寧抬頭看他。</br> 沒好氣的嗤了一句,“你說呢?”</br> 君逸:“會下?!?lt;/br> 綰寧:“這么肯定?!?lt;/br> 君逸:“嗯,你說會下,便一定會下?!?lt;/br> 綰寧看他說得確定,挑眉一笑,“這么相信我,如果我說錯了呢。”</br> “不會。”</br> 君逸一副堅決擁護的表情,綰寧有些哭笑不得。</br> “那你明日看著就好了,還巴巴的跑來一趟。”</br> 君逸撇撇嘴:“這是順便討論的,主要是想見見你?!?lt;/br> 說后面四個字的時候,君逸嬉皮笑臉。</br> 綰寧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口,說不出來。</br> 等抬頭看他的時候,君逸臉上的表情已經嚴肅了起來,綰寧心中咯噔一下,這怎么變臉比翻書還快呢。</br>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是我臉上有什么嗎。”</br> 君逸搖搖頭:“沒有?!?lt;/br> 綰寧:“那你怎么這副模樣?”</br> 君逸兩手平放在桌上,整個身子往下趴,下巴抵在手背上,抬頭看她,表情莫名看起來有些萌。</br> “其實我一直想問問你,最近身體怎么樣?可有后遺癥?</br> 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br> 綰寧知道他問的是上回解蠱毒的事。</br> 他問得很認真,眼中的真實擔憂和心疼,看得綰寧心跳都不由的加快許多。</br> 她不看他:“挺好的,沒有什么不舒服。”</br> 君逸:“一直想讓盧大夫來瞧瞧,但一直沒有機會。</br> 我想問問杜若,但是又怕你多想。</br> 只能來問你,但現在你回答了,我卻依舊不放心。</br> 我可不可以……,讓盧大夫來給你瞧瞧?”</br> 他的語氣無比真摯。</br> 綰寧有點受不了這樣的眼神。</br> 她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被這般認真又真摯的對待過。</br> 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不顯得敷衍,才對得起這份認真。</br> 從來被敷衍的人,總是能很快識別出真摯,也想最大限度的照顧好這份真摯,不讓它被辜負。</br> 是的,她心底,生出一絲貪戀。</br> 她什么都見過了,什么都經歷過了。</br> 但是貪戀他這般直白又純粹的對待。</br> 又怕有一天這樣的真實和純粹消失,一切如夢幻泡影,何必。</br> 綰寧心里頓時百感交集,不知所措。</br> 君逸:“好不好?</br> 這不是小事,我怕杜若看不出來。</br> 我心里一直會擔心?!?lt;/br> 綰寧低頭,心頭酸澀,這種被小心翼翼又精心呵護的感覺,</br> 她,有些害怕。</br> “綰綰!”</br> 君逸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腕。</br> 她的手真細,皮膚涼涼的,像一件上好的白玉瓷器,他不敢用力。</br> 綰寧嚇了一跳,飛快的把手抽出來,</br> “好,改日我出去,讓盧大夫看看?!?lt;/br> 君逸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掌,神情一怔,耳邊聽她答應,才又高興起來:</br> “好,我會安排好?!?lt;/br> 說完,他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剛才的動作令綰寧不喜,以此來表明心意。</br> “哦,那,我走了。”</br> “哦哦,好的。”</br> 綰寧應聲,眼神卻閃躲。</br> 燈下,她小臉一松,微微側過去,肌膚瑩潤如玉。</br> 一雙剪水秋瞳盈盈發亮,美得讓人心顫。</br> 君逸往前一小步,在綰寧腳邊蹲下來,抬頭看她。</br> “今天也是想你的一天,并且明天持續想你。</br> 你也可以想我,我很大方的,隨便想。”</br> 綰寧向他看過來,就見他展眉一笑。</br> 而后站起來整個人往后退去,退到窗前,身體一躍,翻了出去。</br> 綰寧看著窗口,久久不能回神。</br> 她一手捧住自己的心口,感受著自己失了規律的心跳。</br> 腦子里浮現幾個字:</br> 怦然心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